第26章 伽藍(11)
作者:禾木以北      更新:2020-06-19 20:40      字數:2396
  “你能別抱著柱子了嗎,那一看就是個鍍銅的。說正事,怎麽沒見白蘇伐勃,他派人來接的我們,自己跑哪去了?”

  宇文邕往嘴裏塞了一顆葡萄,環視整個房間,除了華麗就是富麗。

  “宇文邕,你知道你這個人哪點最討人喜歡嗎,就是不識貨。你學學他。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虛日繼續用手扣著金獅子,在金耳朵上咬了一口,他驚喜的看著上麵的牙印,手下的力道更大了。

  “李兄愛財,我喜歡古籍,禰羅突你喜歡什麽?”虞世南停下筆看他。

  “美女!”

  “滾……”宇文邕朝虛日扔了一顆葡萄,他有著自己的想法。

  從進了王宮,巴圖爾讓侍從安排了吃食住處,還有他好客的微笑總覺得帶著點虛偽。

  他正要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此時有兩個侍女端著食物進來。

  虛日一看有酒,眼睛放光,把刮下來的金粉塞到衣服裏,目不轉睛的盯著侍女把葡萄酒倒入杯子裏。

  “葡萄美酒夜光杯。好喝極了。”虛日一口氣喝下一整杯的冰鎮葡萄酒,頓覺舌尖麻木,嘬嘬嘴,酣暢淋漓。

  侍女將一盤烤羊腿端上,三兩下把肉片好,露出標準的八顆齒讓他們品嚐,道:“葡萄酒開胃,先飲一口酒再嚐羊肉,去腥解膩,慢用。”

  宇文邕對酒是沒什麽興趣的,他正要夾羊肉時,侍女似乎有話要說,但最後還是淡淡的笑笑,頷首低眉。

  他道:“怎麽了,我這麽吃不對嗎?”

  正在他們用飯時,阿瓦罕來到這,一進門便發了一通無名火。

  其他的人識時務的退了下去,她突然走到桌子前拿起切肉的刀一下子便插在羊腿上,虞世南嗆到,一口飯噴了出來。

  他們三個像看怪物一樣詫異的看著她把羊腿大卸八塊切的亂七八糟。

  “真是暴殄天物啊,有錢就是任性。”

  虞世南心疼的看著被切的碎爛食物,眼睛都直了,這要是在他老家夠換好幾天的糧食了,他隻覺得心痛。

  阿瓦罕冷眼掃去,他趕緊捂著嘴把臉別過去,當做什麽也沒說。

  宇文邕道:“你跟羊腿有仇啊,已經體無完膚了。”

  確實被她砍得隻剩一具空骨架。

  阿瓦罕憋著口氣,臉漲的發紅,道:“我去不成大法師的法會了。”

  “我當……多大點事啊!”虞世南看勢頭不對,聲音越說越小:“為什麽呀?”

  “國王舉辦法會,卻不讓你去,這是故意整你啊,哈哈……”

  虛日喝了口酒,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危機毫不在意,冰鎮的葡萄酒滑過食道,滴入胃裏,舌尖殘留的酥麻感久久不散,他打了個激靈。

  “你……”

  宇文邕打圓場:“那你去找白蘇伐勃,他可是你小哥哥,肯定有辦法。”

  虛日聽了一耳朵,坐直了身體,虞世南趴在金獅子上縮著脖子看這邊的情況。

  宇文邕皺起眉頭。

  阿瓦罕猛地一把拍在桌上:“你們一個個都不說話是什麽意思,不行,你們必須得幫我,我一定要去法會,上一次的法會我丟了麵子,這一次……”

  宇文邕隻覺得隱隱不安,他害怕腦子裏出現的想法是真的。

  從他們進入王宮到現在,白蘇伐勃雖然為人傲慢,但是待人還是仗義,指派了親信去接他們,卻到現在也沒再見麵,之前隻覺得他心氣高,一路上心事重重應該是想著玉城的事,但是現在卻聽阿瓦罕說人被關了,這不免讓他得重新考慮。

  他抬頭接上虛日猶疑的目光,即使虛日立刻又轉移了注意,但他得到的信號是他們有同樣的懷疑。

  “要我說,你們就是杞人憂天,在王宮住著多好,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要走你們走,我可不走,就憑跟王子有同生死共患難的交情,我也不能走,要不然把白蘇伐勃置於何地,這不是讓人戳他脊梁骨,罵他忘恩負義嗎!”

  侍女推門進來是問有什麽需要,阿瓦罕讓她們沒喊別進來,她一副毫不客氣的樣子把人嚇得低眉順眼趕緊退了出去,關門時侍女還看到虛日一副享受生活的樣子,慢慢的將門合上。

  “你怎麽還吃得下,今天所有的事都不順都怪,哥哥怪,舅舅怪,所有人都怪,三天後是法會,今日卻未行禁酒令,宿在宮裏的大臣飲食照舊,法會前三天素齋可是祖宗定下的,哥哥這是怎麽了?”

  阿瓦罕一把奪過虛日手裏的琉璃杯,心裏正窩著火,煩躁又氣憤。

  宇文邕道:“這有什麽怪的,做法會還限製人吃飯了,我看你哥是體恤百官,怎麽你還有個舅舅,他又如何了?”

  阿瓦罕口中的王舅即是龜茲的國父,喚作白及病。

  虛日一聽這名字心裏嘀咕道:竟然有人取這個名字,還有爹娘盼著孩子生病的,他隻這樣想著,倒也不覺得已經笑了出來。

  他抿嘴道:“你接著說。”

  不知道是笑的猛了還是喝的過頭了,喝酒傷身還真是不差,他隱約感到小腹有點脹痛,像被針刺了一般,讓他不自主的顫了顫。

  龜茲國尊崇佛教由來已久,到了白蘇尼咥做國君皇室對佛學的推及到了極致,現在舉國上下崇拜趨之若鶩的大法師原是白及病的兒子,出生時霞光萬丈,更有甚者說他左手掌心有一個“卍”,消息不脛而走。

  當時一位大法師恰逢此時圓寂,佛教高僧便說這孩子是大法師降生,要是在普通人家一定是欣喜若狂的事,轉世一說此前就有,當現任大法師圓寂後出生的第一個孩子會被認為是佛陀轉世,沒有一個人敢對這件事質疑。

  可是降生國父府的孩子卻是一道難題,白及病先後有過五任妻子才得這麽一孩子,必然是不舍,可是老國王對佛教所言深信不疑,一道王命將至國父府,皇命難違,隻得將不足十日的孩子交於寺院進行教養。

  老國王去世後,新國君繼位,當時的白蘇尼咥剛剛十四歲,老國王是突然暴斃,還未來得及托孤,就與世長辭了。

  王後倚重自己的弟弟,便要白及病在國君二十前臨朝輔政,名正言順的對國君進行“教導”,對朝中眾臣行使生殺予奪。

  一年後王後也死了,此時的白及病開始將權力一步步轉移到自己手中,國君無實權,對白及病聽之任之,在他一次次謀劃自己的野心時,他的兒子也成了舉國上下崇拜的大法師。

  然而後期事情的走向卻沒有朝著他預想的方向發展,國君極力推舉佛學,龜茲頃刻間伽藍如雨後春筍出現,白蘇尼咥為了將大法師迎回皇城,用一年的時間請天竺的能工巧匠在一塊天然巨石上修建起“菩提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