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伽藍(4)
作者:禾木以北      更新:2020-06-19 20:40      字數:2370
  他們一直被關著,很長時間也沒有人進來。困意爬上眼瞼,在費力的等著時機。

  虛日睡著不舒服,調換姿勢。迷離中他眼睛錯開一道罅隙,視野中浮現出像祖母綠寶石的光,他露出貪婪的笑,依舊沉浸在夢裏,並沒有留意這是個什麽東西。

  “別鬧,涼颼颼的,哎呀。”

  他覺得手背一陣濕答答黏糊糊的像被塗上漿糊一樣,很不舒服。

  下意識用手劃拉一下,迷瞪著眼,半夢半醒之間,他的眸子陡然增大,差點就尖叫出來,“啊啊啊,兄弟有事好商量……啊啊啊!”

  虞世南被驚醒,囫圇個爬起來,揉著眼弄不清狀況,趔趄了一下險些撞歪,道:“怎麽了,這是……蜥蜴。別動別動別動,這麽大個!”

  宇文邕看準時機一把鉗住它的頭,通體土木灰色,背上的鱗片突兀嶙峋,眼珠子拱出來靈活的轉動,吐著信子一點也不怕人。

  虛日蹙著眉,胃裏翻江倒海,他道:“就算不死在這夥人刀下,沙漠上的東西也夠嗆,要是被咬上一口,我小命休矣!”

  宇文邕道:“現在應該是夤時了,估計外麵的人也都睡下了,我們現在就走。”

  虞世南道:“晚上的沙漠看似溫柔,實則隱藏著深不可測的危機,就算我們要逃,可是外麵趴著的獅子怎麽辦,不妥不妥,還是再想想吧。”

  虛日揶揄道:“你有受虐傾向吧,還是覺得我們有命看到明日的太陽?”

  宇文邕覺得他話裏有意,道:“你發現了什麽?”

  虛日道:“虞世南,你在西域也混過一些年頭,綁我們的人講的龜茲話如何?”

  “不錯啊,比我強多了,畢竟人家土生土長……等等。”

  他瞬間反應過來:雖然說話沒有紕漏,可是對方身上的香味不對,龜茲的香料來自中原,因為沒有河穀,所以種不了花束,自己並不生產。

  倒是嚈噠有香料但是製作工藝粗鄙,味道濃鬱但是夾雜草木灰的殘餘氣味驅之不散。

  “嚈噠蟲害多,香料能夠防蟲,所以那裏的人就算是窮苦人家也會在盥洗衣物時添加一些,先前那人進來時我隻聞到香味,現在要不是你提出質疑,我差點就忽略掉那味道裏不易察覺的草木灰味。”

  宇文邕疑問:“這麽說他們是嚈噠人,抓龜茲使團做什麽。如此看來他們目的真的不在我們,是另一隊人?”

  虛日煞有介事的點點頭:“總算開竅了,善良也得分情況,要不然就是愚蠢。”

  虞世南拿出私藏的小刀在帳子後麵開了一道口子,等他們兩個先出去沒被發現後,他折返回來收拾了書籍裝入篋中隨後跟上。

  宇文邕忽然走了一段路停下來,轉過身一臉正義道:“跟我們一起被綁來的龜茲人應該還在這,如果真的如我們想的那樣,他們是不是凶多吉少?”

  虛日心下覺得他是在設圈套:“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功夫操心別人。”

  虞世南左右看看,又左右都得罪不起,他調和到:“我們先離開這吧。”

  宇文邕一把拽著虛日,不容分說決定道:“我們要救他們。”

  “嗯嗯……”反應過來後,虞世南錯愕:“啊?”

  ……

  帳子外四下寂寂無聲,一個短小精悍的身影踮起腳亦步亦趨,邊走邊注視周圍的情況。

  熄滅的火堆炸裂出暗紅的火星,照在帳子上的影子如幽靈,一閃而過。

  虛日屏住呼吸,他壯著膽子朝煽動耳朵的獅子走去。

  他暗想:不就是一頭獅子嗎,多大點事。老君的青牛還被我戲耍過,文殊菩薩的青毛獅見了我也得搖搖尾巴。記住你是神它是獸,低等動物不足掛齒。

  他徐徐從對襟白牡丹衣領裏掏出一個小瓶,閃著微弱的藍光仿佛裏麵裝滿了螢火蟲。

  他狠狠心,嘀咕道:“你這畜牲也不知是幾輩修來的仙緣,要我將這仙露瓊漿喂給你。我好不容易從司命那騙來的,還一口都沒喝呢。”

  他不甘心的聞了聞。

  瓶子裏的仙露瓊漿在天宮不過是時令果酒而已,但是到了凡間卻是比蒙汗藥還威猛的“一口倒”。

  虛日也不敢輕易嚐試,現在限於凡胎,沒有仙力是抵抗不了這酒的威力,隻要聞一聞就足夠恍惚,更別提喝上一口。

  獅子長須顫了顫便不再動彈,他眼觀四方平靜如常,之後轉到沙丘上將兩匹駱駝牽了出來。

  怎想突然一頭發了瘋,也跟著站起來,喉嚨裏響起低沉的如打呼一般的聲音,惹得其他的駱駝都騷動起來。

  虛日見狀忙把瓶子打開,他不忍直視覺得心在滴血。

  他拉著駱駝走,剛才挑事的那頭東倒西歪的又跟了上來。虛日促狹道:“還真是癡情。也罷,帶上你好了,誰讓我這麽善良!”

  而另一邊的宇文邕摸進帳子裏,在羊毛氈上發現那個人。

  手腳皆被捆綁,頭發亂蓬蓬的像長了茅草,他猛然驚訝,此人正是發鳩寺時他看到的人。

  沒有多想,他用刀子割斷繩子,把地上的人從昏昏沉沉中拉起來。

  虞世南在帳子外張望,他有些計較篋中的書太沉了,感覺呼吸都要謹慎小心。

  他們要做的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宇文邕心思縝密,安排計劃,兵分三路,虛日偷駱駝,他負責放哨,宇文邕解救人質。

  他感到心驚膽戰又驚心動魄,簡直棒極了!

  “……”虞世南聽到動靜,他盡量讓自己不那麽恐懼,但是忍不住覺得刺激,他輕聲細語:“禰羅突,是你嗎?”

  宇文邕費力的把比他大一個頭的人背出來,人腳拖著地帶出一長條痕跡,他們碰過頭後,神經兮兮的賊眉鼠眼往沙丘去。

  虛日坐在沙丘上,月亮清冷的光芒照的四下陰森森。

  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幹什麽,跟兩個毛頭小子混在一起,還膽大包天要從這夥賊人手裏救人出來,他覺得荒唐至極,又可笑至極。

  爾時,幽幽的幾對人影搖搖晃晃朝著這裏過來,他立刻提高警覺。

  箭矢之地才看清楚是宇文邕把人背了出來,到了跟前宇文邕累的把背上的人放下,叉著腰換氣。

  虞世南回頭張望,壓低了聲音透著幾分焦急,道:“他不醒,騎不了駱駝,我們怎麽帶他走?”

  虛日道:“都是占板上的魚肉了,還有心思睡大覺。”他一把抓起那人的胳膊,張口就是一咬。

  “什麽人……龜茲王子跑了!”帳子那邊有人起夜聽到一聲石破天驚的嚎叫,睡意全無。

  之後發現綁著的人不見了,立刻大聲喊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