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作者:禾木以北      更新:2020-06-19 20:40      字數:2190
  農曆冬月二十八,子時將至,月離於畢,宿居南中正。晦暗不明,如虛如無。

  適時,人間冬至節令。一陽初生,主吉祿。

  “世人都覺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吾本天宮小散仙,閑來無事走人間。提壺歡飲花間酒,醉生夢死……嗬,這廝又來做甚?”澹澹長空,虛無縹緲,雲霧繚繞間,一道歡暢的笑,從天際傳來,閑散慵懶,透著寂寞和醉意。

  時間:不明,地點:敕勒山,彪關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喂兄弟,你念的是什麽詩,聽著不錯呀!”正在綁雲梯的小兵仰著臉,幾滴血汙已經幹涸粘在臉上,有些猙獰,不過他早已習慣。

  彪關不是巍巍雄關,而是一個邊陲小鎮,也是突厥與中原最後的界限,過去這裏會有許多頂著籮筐的小販吆喝叫賣,熙熙攘攘,熱熱鬧鬧。而現在卻成了主要戰場。

  死人是常有的事,然而昨天晚上敵人在星夜偷襲,趁著守夜士兵打盹的功夫,摸了上來,他們損失慘重。

  現在晨曦微露,敕勒山的雄姿又出現在眼前。

  “不是詩,是歌。”一個在擦著槊的人說到,他目光掠過遍地的屍體,眉毛顫動,眼睛迅速看向遠處的青山。

  “歌?從來沒聽過,黃辟你自己做的?”說話的是方才綁雲梯的兵,摸了把臉,覺得還不舒服,抬起手在臉上扣起來。

  “別動,等掉了痂就好了。子虛把你的鞋脫了。”黃辟注意到同僚腳上穿的鞋,還是參軍時發的,現在破了洞,裏麵的腳趾露出來,已經蹭出了血泡。

  “幹什麽,你要跟我換?那你怎麽辦?”子虛還是乖乖聽話脫掉了破鞋,他心想:人比人氣死人,有錢就是好。他續道:“黃辟,你家肯定很有錢,哎!要不是皇帝下令世家子弟參軍,你隻怕不用跟我們這些泥腿子在一起。”

  黃辟瞪他一眼,語氣冷冽:“話多。把腳抬起來。”

  “做啥,你還要給我親自穿,這腳可不是隨便給人家看的。”子虛故作玩笑,旁邊的人搭話:“看了讓他對你負責!”

  “哈哈哈……”

  “逗你的,對了,你還沒說剛才那首歌是不是你做的?”

  黃辟幫他穿好鞋襪,又拿起槊擦拭起來:“嗯。”

  子虛驚訝,轉念一想畢竟黃辟跟他們不一樣,是讀過書的,湊過去又問:“取了個什麽名字?”

  “呼……”黃辟籲了口氣,將長槊握在手裏,站起來眼睛望著雉堞之後的群山,道:“敕勒歌。”

  登時,聽到有人緊張的喊聲幾乎破音:“小心!”

  還未等他反應,“咻”的一支羽箭擦著黃辟的頭頂飛過,隻有一寸的距離,中箭的就是他了。

  “子虛,你怎麽樣。”黃辟推了推壓在身上的人,子虛吃痛的哼了聲,啐了口唾沫,罵道:“突厥崽子敢放暗箭,疼死小爺了。”

  黃辟鬆了口氣,伏低身體把子虛往雉堞後麵拖,那支箭插在子虛的左臂上,血滲出的不多,但是棕紅色的袍衣還是迅速吸食了血,暈染的麵積漸漸變大,但是血的顏色發黑。

  “這些個醃臢潑皮,竟然在箭頭上塗毒,唔……”子虛說著意識開始不清,身體開始一點點癱軟下去。

  黃辟拍著他的臉,焦急道:“喂,別睡!子虛,你小子還要買幾畝田娶媳婦呢,別睡啊!你……”

  “別……打了,小爺沒事……你……哭啥……”嘴唇顫抖著,子虛有氣無力動了動腦袋,眼睛裏倒映著現場的狀況。

  周圍來往的士兵搬石頭,射箭,兵器磨礪的聲音,喊聲淒慘的哀鳴聲,城牆上亂成一團。此時哨兵大喊一聲:

  “敵人又摸上來了……”

  ……

  飲了口酒,剛才的畫麵像走馬燈一樣重新再現,此時他嗓子發幹,苦澀的笑起來,“芙蕖兄,你什麽時候能跟咱家說個話,來來來,陪咱喝上一杯!”

  一股子清酒順著壺嘴一瀉而下,流動的酒線隱約晃出一個人影,正張大了嘴,伸著手著急的往這邊跑來。

  “你還有心思喝酒,昨日的職稱考試你也竟能忘了,還有太白查崗,你當值的時候幹什麽去了,也沒得一點上心?”來人氣的一把奪過酒壺,看著仄歪的人,衝著他喊了一聲:“虛日鼠!”

  “司命,你著急個什麽勁。我不就是翹班沒請假嗎,大不了跟奎木狼一樣去給老君燒爐子!”虛日不屑置辯,醉笑著,翻了個身,又要睡去。

  就在這時,遠遠的一群人朝著天河走來,司命麵色一凜,心下知道一定是玉帝傳了旨意。忽然眼睛縮緊,眸子裏映出的人往後麵躲了躲,眨眼之間傳旨的到了跟前。

  虛日鼠聽完旨意,如當頭一棒,也就是一卯不到,玉帝竟然要貶他下凡受戒,一腦門子的冷汗。虛日想要辯解,卻被來人甩了一張成績單,連續兩次史考成績掛科,數罪並罰還算是輕了!

  司命旋即拉住虛日,對宣旨的迎上去堆笑著,好言好語一番,發誓保證虛日一定會遵旨。這才打發了辦差事的人。

  “什麽史考?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朝,想擠兌我就這麽明目張膽,氣煞我也!”虛日看了一眼單子,嘁了一聲扔在一邊,倒頭就要睡去,他竟也敢無視聖旨。

  “這段時間史官都是一個腦袋兩個大,曆屆也沒見考過,這確實故意刁難了,你且放心,兄弟一定給你投個好去處!”司命拍著胸脯打保票,轉眼就又看到地上四仰八叉躺著的人,無奈的搖搖頭。

  天宮的勾心鬥角也是堪比後宮,還有一個月的升職考試,也不知道虛日能不能成功,他開始擔憂,若是那人再暗中作梗,豈非難料!

  九重天淩霄殿內,玉帝正輸了一盤棋,紅著臉斥退眾人,拉著老君非要一戰到底。於門外的眾位仙家無事閑聊。自以為遲到了一柱香,卻還是早來了,司命籲了口氣,乖乖的站在東北角侍立。

  他忽然想起一事,轉身往西北角看,竟沒見那人,心想:“這廝可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