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五章 平樂公主
作者:天庭女官      更新:2020-09-07 22:41      字數:4349
  帶著滿腔憂思,終於走到了大殿之上,先入目皆是她最喜歡的橙紅彩綢。

  宮婢們端著各色各樣的餐食魚貫而入,舞姬樂人們正在屏風側邊演奏著一曲喜樂,內侍們見了她紛紛停下腳步行禮。

  沐莞卿見她情緒不對,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莫要把方才的事放在臉上,一切都有她親自操持。

  秦淮搖了搖頭,看著身側終於被濮辰明撒開了的顧白修,回以淡然一笑。

  這人倒也不緊張,明明是極易引人注目的樣子,卻習慣性把自己當做空氣。

  邁進大殿之中,秦淮第一時間便是尋找三皇兄的和宣紙的身影。隻見他們夫婦坐在靠近龍椅左手邊的第一席上,而正對麵便是秦淮的位置。

  二人皆是一身碧藍色的服飾,從頭到腳屆時相配,三皇兄春風得意,與青伯侯相談甚歡,宣紙含笑為三皇兄斟酒,二人頻頻相視。

  這落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一副琴瑟和鳴的模樣,完全不像是有是發生。

  “淮兒來啦,快做到你父皇身邊來,這位是……”

  皇後洛氏老遠看見了秦淮出神,可今兒她是主角,自己作為東宮皇後,理應招呼。可看見她身邊的顧白修後,不由詫異。

  思緒被勾了回來,秦淮這才回過神來,又往前走了幾步,到了正中央才慢慢行禮。“兒臣見過父皇母後,這位是柳宴心的師兄,破軍山弟子,也是兒臣的新朋友。”

  柳宴心仿佛是一張擋箭牌,一切的問題將她推出來,都會迎刃而解。

  洛氏輕笑,朝著陛下打趣,“瞧瞧咱們淮兒真是長大了,今兒既是她的生辰宴,又是她的慶功會,還如此多禮。”

  “是啊淮兒,快快入座吧,反正賜封詔書已經發下去了,這會兒也就沒那麽多虛禮,在座的都是自家人。”

  自家人?

  平南王夫婦坐在角落裏,雖然不顯眼,可剛才秦淮第一眼就瞧見了。

  平南王妃在京城住了五年,靠著巴結皇後保證夫家屹立不倒,皇後同情他們家的遭遇,便留他們在潯陽養老,可他們卻次次用著異姓王的虛架子招搖過市,實在讓人討厭。

  “柳宴心?泓陽公主前往西津和親已經半個月了,可到現在也不見西津使團回訪,似乎西津皇帝並不滿意啊。”

  這就是秦淮討厭平南王的原因了,明明在瀾州就鬥不過,這會兒柳宴心都走遠了,還在背後說人家的壞話呢。

  這種格局,活該一輩子看人眼色。

  一句話,就把宴會原本的和氣打散了許多。

  “泓陽公主和親是大義,若是平南王覺得宴心做的不好,那您家可有女兒能舉薦前往和親?”

  秦淮一句話,直戳其夫婦痛處。

  他家的女兒——寧疏影,那些早就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秦淮都不屑提起,可他偏偏要撞上來。

  “聽聞那位小世子爺倒是歡喜得緊呢,七天七夜府中歡宴不斷,這樣的架勢還不能體現對此親事的滿意麽?”

  青伯侯見縫插針,巧妙地避免了一次尷尬。

  他們一家五口人,除開青伯侯和王妃,秦允禮、秦允章、秦悅擠在兩張席子上,好歹也是皇族,可早早就已經指派了封地,諸侯逗留京城本就說不過去,朝堂之上也有非議,如今這家宴也要來摻和。

  尹文則和甘子晷是上賓,在秦淮的右側,沐莞卿和濮辰明是外臣,位置在三皇兄右側。

  “臣參加陛下,皇後娘娘。”

  沐莞卿和濮辰明同時上前,幾乎是先後行禮。

  “外臣見過陛下皇後——”

  外臣?濮辰明自稱外臣。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不隻是秦淮,青伯侯也嚇了一跳。

  “咦,濮公子怎麽也如此自稱啊。”

  秦膺不明覺厲,濮家商行自來沒有和皇家做過生意,之前獵場不過匆匆一麵,本以為濮辰明還有更過分的條件會提出,可如今怎麽就如此簡單向天榆稱臣了?

  濮辰明並未起身,而是麵朝著沐莞卿笑言。

  “回陛下,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此前在下已經和女官大人達成協議,且這些日子與皇商們調和往來十分融洽,便打定了主意要與天榆做生意,自然濮某人也是天榆的臣子了。”

  就這麽簡單?

  濮辰明這話說得輕而易舉,也不清楚他究竟知不知道和天榆確保合作關係,這背後是有多少牽連的。

  當然,與此同時沐莞卿瞪了他一眼。

  秦膺失笑,能與這天下第一商賈合作,是天榆的榮幸,不管這濮辰明有什麽詭計,這會兒先應下總是好事。

  他揚手讓二人起身入座,目光轉到了這桌上的金盞當中。

  “濮公子果然客氣,聽聞這宴會上所有的酒水都是濮公子的新釀?”

  終於說到重點了,秦淮望向濮辰明,想看他如何推銷這由自己取名的金盞梅。

  “陛下有所不知,這次宴會所用的酒乃是公主殿下的心血。”

  喲謔,拋磚引玉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聚集到了這酒上,特別是盛裝出席的秦悅,迫不及待的猛吸了一口酒的味道,及不可思議地看著秦淮。

  那目光仿佛在說:這丫也會釀酒?那豈不是阿貓阿狗都會做菜了。

  皇後洛氏也覺得新鮮,忙問道:“此言何解啊?”

  “公主殿下一個月前曾找到外臣,說是想送陛下和皇後娘娘一份禮物,外臣思來想去,陛下和皇後娘娘坐擁天下,自然是什麽珍奇異寶都見過了。想想公主的性子,有一樣東西最適合不過。”

  酒麽?

  氣氛被提起,沐莞卿率先扶了額頭,似乎預感到了後續。

  “從前在外頭,聽聞天榆四公主蠻橫無理,恃寵而驕,雖有一副好皮囊卻是人麵獸心,所以外臣來時也是提心吊膽。可真的遇到了公主,才知道傳言有多麽荒謬。”

  這這這……人麵獸心?

  拐著彎罵自己是禽獸!

  秦淮第一時間捕捉到了身旁顧白修抽動的嘴角。

  “其實公主並不是無禮之人,隻是有她看世間萬物的態度;公主也並不是蠻橫之人,隻是在這個位置上任何作為都會被放大;公主也不是惡毒之人,隻是有自己懲惡揚善的方式。其實公主也是個心思單純,一直生活在陛下羽翼之下的小女兒,是天榆德瑰寶,是上天的恩賜。這一次襄州之行,依然說明了真相。”

  好一段欲揚先抑啊,秦淮“嘶”了一聲,老臉癟紅。

  要不是知曉濮辰明的脾性,真以為他暗戀自己多年呢。估計濮辰明這會兒這麽誇她,不知道出了宮門,又要拿出這段說辭來消減了腦袋剝削她了。

  不過這些說辭,對於秦膺這位老父親來說卻極為受用,差點就起身領掌了。

  而對麵秦允章和秦允禮也是大眼瞪小眼,一個摸不著頭腦,一個渾身酸味,眾人的臉色精彩絕倫。

  恐怕是在商場上混久了,就算是說謊也是臉不紅心不跳,隻要自己相信,那這件事就是真的了。

  濮辰明極為真誠的目光,配上那張會讓所有人信服的臉蛋兒,說真的,秦淮都信了。

  “如此外臣便推薦公主釀酒,這金盞梅是公主親自取料,調和、密封、泡製。其中為了保證口感最佳,先後是用了二十多種配料分量,最終才選用了這一種。此酒入口醇香,後調辛辣,回味餘甜,就像是公主一樣。”

  高啊。

  秦淮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竟然付出了這樣莫大的努力?

  她什麽時候親自釀酒了,這分明是濮辰明說要送她的……

  原來,他隻的生辰禮物,不隻是酒這麽簡單,而是借用此酒發揮如此作用。

  濮辰明的目光望了過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乎是在問秦淮:沒騙你吧!

  “果然是好酒,淮兒當真是費心了。”

  秦膺一口飲盡,讚歎連連,好似經由濮辰明這麽一解說,這普通的果酒價值千金。

  “堂姐果然是多才多藝啊,幾日不見竟然連釀酒都學會了,不如同我們說一說這果酒中都有什麽材料啊。”

  秦悅對關於秦淮的一切都抱著敵意,一個笨瓜突然開竅,比母豬上樹都要困難。

  知道秦悅的目的,秦淮也不害怕,當初濮辰明為了說服她同意,送了十車金盞梅到公主府。明月彩霞也不知道收了他多少好處,每日早膳就開始背著,甚至將茶壺裏的茶都換成了金盞梅。

  要是秦淮還喝不出幾味配料來,可真是對不起濮辰明的良苦用心了。

  秦淮被攙扶著起身,頭上的配飾叮鈴作響,也預示著她如今身份更加尊貴。

  “既然妹妹好奇,那我就簡單說說,其中有鈴蘭花,野奶桃,主要是米酒、白桃和樹莓。”

  秦悅不信,又給自己帶了一杯,皺著眉逼問,“叫金盞梅,難道裏頭沒有梅子?”

  “雖然叫金盞梅,可梅子成熟是在六到八月,所以隻是巧妙製造出了梅子的香味,其中並沒有梅。”

  這是當初濮辰明的原話。

  雖然心頭不爽,可秦悅也沒了後招,隻能低下頭來嘟囔。

  “這酒不錯,往日宮中需得常備,勞煩濮公子了。”

  “自然。”

  從今往後就不一樣了,有了父皇的金口玉言,這金盞梅可謂是身價倍增,一下就成了宮中禦酒,想來濮辰明這生意估計又要翻一番了吧。

  生意人,惹不起!

  “此次襄州之行,臣妾看公主清瘦不少,想來應該是勞累了,這路上可有什麽難處?”

  一直沉默的淑妃看著秦淮,陡然出聲。

  見淑妃搭話,秦淮還記得當初她下定決心前往之日,淑妃說的話,心中仍然心存感激。

  “襄州百姓都很好,而且還有尹穀主和甘道長出手相幫,此二人可謂是我天榆的貴人。”

  說到這兒,尹文則和甘子晷才先後站起身來,無聲行禮。

  這兩人都並未俗人,在宮中還是撐得住場麵的,一個賽一個的鎮定有加。

  對於這兩位,秦膺當然要重謝,他以陛下的身份站起身來舉杯,“朕在此多謝二位高人相助我天榆,若有何需要,盡管開口。”

  甘子晷率先躬身,“貧道無所求,隻是想與太醫院眾醫者切磋一二,還望陛下成全。”

  不過小事一樁。

  “若能得高人指點,是我天榆之幸,這件事便交給女官去辦吧。”

  “是。”沐莞卿上下打量著甘子晷,露出難得的笑意,又望向了尹文則,“不知尹穀主可有何所需,但說無妨。”

  尹文則本身就是空穀幽蘭,俗世這些高攀不上她,她同樣直言不諱:“藥師穀本就避世而居,這次受公主之托不敢居功。”

  “既然如此,便等尹穀主想到再說。”沐莞卿替陛下客套,將所有該盡的地主之誼發揮到極致。

  既然都已經提到尹文則了,在座的也都是天榆一等一的風雲人物,這坊間八卦誰沒聽過幾百條呢?

  “聽說濮公子和藥師穀尚有一段奇緣,如今尹穀主在這,不妨請濮公子這位當事人與我們說說,這傳言是否為真啊?”

  秦允章似乎是得了什麽眼色,這會兒哪壺不開提哪壺,將矛頭指向了濮辰明私生子的身份,像是看不慣他方才的風頭大出。

  私生之子,總是非議的中心,就算濮辰明做的再好,也無法躲避的身份。

  他終歸是不會被人所承認的。

  就算他根本不需要被承認。

  氣氛一下冷了下來,沐莞卿露出一抹不悅之色,隨即準備打斷,可濮辰明卻直麵回答了。

  “尹穀主其實算我的半個小妹,這一次也是公主有所托,我這才請了尹妹妹相幫的。”

  這樣,不久等同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麽?

  秦淮也不知道現在該如何,桌子底下無處安放的手突然間被顧白修握住了。

  “看來外界的傳言都是真的了,原來濮公子真是藥師穀商人穀主的……外室子?”

  這幾個字,如此刺耳。

  “不是的!”

  尹文則突然走上前,打斷了秦允章的混賬話,其不掩憤慨,雙手握拳,好似下一秒就要和秦允章決鬥。

  “你,你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