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霜雪普洱
作者:
天庭女官 更新:2020-08-06 22:11 字數:3396
這才到了宮門口,秦淮老遠就聽見了嗚嗚呀呀的人聲,似乎都在討論著襄州疫情,有些是外地前來太醫院試藥的遊方醫者,還有些是精通觀測之術的道士,更有些是著急等待一個結果的民眾。
見到秦淮的馬車,那些人瘋了一般的撲上來,似乎都想從她的身上得到什麽消息,還好秦淮的守衛夠多,宮門前的金吾衛也不會任由他們亂來。
下馬車的時候,那些人遠遠的,幽怨的眼神,讓秦淮不自覺別過頭去。
宮裏畢竟不是外頭,雖然比外界的所有人都先預支恐懼,可她們卻身在最固若金湯的城池,最微言聳立的圍牆之內。
他們的身份和處境,不允許流露出任何其餘的內容。
一個個宮女內侍從秦淮身邊行禮後走過,秦淮努力的觀察著他們的表情,卻仍然一無所獲,隻能作罷。
前朝似乎又多了重兵把守,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靠近,想來防範的不是別人,應該就是秦淮。
她在遠處眺望,搜尋著柳亦辰的身影,不過仔細想想後她便又放棄了,既然這些金吾衛都調遣到這來了,柳亦辰作為父皇的最信任的都尉,又怎麽會對秦淮泄露一字半句呢?
“公主您看,那不是薑畫師嗎?怎麽咱們每次入宮都能遇上她啊。”
明月老遠就瞅見了那個總是在秦淮眼前轉悠的女人,說來也奇怪,每一次秦淮入宮總能和她打上麵照,就好像她是故意在這兒等著秦淮一般。
“這個女人不簡單,她往這邊過來了。”
彩霞看著薑鵠的目光和腳步的方向,就知道她肯定要來摻和一腳。
“微臣見過公主殿下。”
她似乎是真的在有意模仿沐莞卿,從穿著打扮,和身上留下的紫金硯的味道,都和沐莞卿如出一轍。
秦淮今天無心與她閑話,這就繞開了她繼續往鳳禧宮去。
“公主,微臣在這兒恭候多時了,是有一份禮物要送給公主。”
薑鵠保持著原來的俯身姿勢,隻不過跟著秦淮的移動一起換了個方向。
“禮物?”
平常聽到這個詞,秦淮還會有幾分興致,可是如今從她口中聽到,秦淮隻覺得擔憂。
想來相互也預料到了秦淮對她的成見,所以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
“想來公主與微臣並不熟悉,可微臣卻是一心想投入公主麾下,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她將身後背著的一卷長畫拿了出來,遞到了秦淮的手裏,臉上還有甜甜的笑意。
秦淮也不跟她客氣,讓明月結果之後直接在宮道上展開。
下一刻,輪到她目瞪口呆了。
這畫卷上畫的不是別的,而是真正的荷塘風光,映日湖波光粼粼,湖上並蒂蓮開,菡萏綻放猶如紅霞。
這……她怎麽會知道這個?
“你這是何意?”
秦淮的聲音有些藏不住的顫抖。
見秦淮如此,薑鵠便更加確信了,細眉一挑道。
“微臣這是在向公主示好,雖然臣不過隻是一個宮中畫師,但是微臣有的便利卻是公主沒有的,或許公主會需要微臣。”
秦淮沒有說話,靜靜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或許她真的是知道什麽,或許她和母妃又有什麽不解之緣。
明月彩霞親眼目睹了自家主子的臉色轉變,可她們卻看不明白這一幅荷花圖裏能暗藏什麽玄機,讓公主跟著了迷一樣。
幾人在宮道上又站了一會兒,突然薑鵠又笑了。
“公主不必著急給微臣答複,像微臣這樣的小官,最多的就是時間了。公主不是還要去向皇後娘娘請安麽,莫要錯了時辰。”
她連自己來找皇後都知道了?
“微臣告退。”
看著薑鵠遠去的身影,和她那衣袖上畫著的那隻王八,這個女人還真是奇怪。
“公主,這不過就是一張普通的畫而已,論畫技和工藝並不像咱們府上那樣啊,依奴婢看,她不過就是濫竽充數混進來的。”
明月拿著那副畫左右對比,依舊看不出別的。
她們當然不知道,因為這件事秦淮並沒有和除了柳宴心和顧白修以外的人,提過一字半句,那薑鵠此人身上的秘密便又多了一個。
“先把畫收好,這件事以後再說,走吧。”
為今最重要的倒也不是追查母妃遇害的真相,而是先將天榆的局勢看透,摸清朝堂上的主意。
要到達皇後的宮殿,從禦花園繞過去會更加方便,那兒有一條近道,直通皇後的鳳禧宮左側。
可秦淮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禦花園裏,她又遇上了一個有意攔她的人。
葉寒霜。
寶藍色的貴妃服製,成套的點翠頭冠,三寸金蓮上是一雙碧波流雲繡鞋。葉寒霜一直都坐在霜雪亭中,喝著宮中唯有她一人喜歡的普洱清茶。
這是當初她剛進宮時父皇給她的賞賜,在禦花園修建了以她為名的亭子,欽點了這普洱清茶供她品賞。
隻是她走了多年,便也沒有人記得這座亭子是為她而建造,這普洱清茶是她一人的殊榮。
葉氏也是天榆的權貴之一,和洛家齊名,葉寒霜也是從王府跟著來到宮裏的。他們葉家在朝堂的官員原本接近兩成,可謂是盛極一時。
如果沒有葉寒霜被陷害一案,說不定三皇子原本就是儲君的最佳人選,而葉寒霜也不會僅僅止步於貴妃之位。
可惜沒有如果。
“秦淮見過貴妃娘娘。”
不隻是出於同情,更是因為秦淮覺得她們兩有相似之處。
葉寒霜巧笑,沒有端什麽什麽架子,反而是一副極好親近的模樣。
“免禮吧,這麽著急要去見皇後,是因為襄州那件事吧。”
就這麽明顯麽?
秦淮並不遮掩,點頭應答:“真是什麽也瞞不過貴妃娘娘您。”
沒想到今日葉寒霜並沒有往日的的寒暄,反而一副長輩的模樣有意提醒她什麽。
“是你太過明顯了,襄州的事傳的沸沸揚揚,隱約還有你的名字夾雜其中,現在又不是請安的時辰,以你的性子,必然不會在這會兒慌慌張張的出現在去鳳禧宮的必經之路上。”
她分析的沒錯,確實是自己太過焦急,一時失了公主的儀態,這才讓人察覺了。
“娘娘教訓的是,秦淮一定自檢。”
誰知葉寒霜隻是搖了搖頭,叩著桌子,更進一步。
“本宮說這話不是讓你自檢,而是要你時刻保持冷靜。身為公主,你的一言一行都被幾百雙眼睛盯著,但凡一些反常的小事也會被放大數倍,成為別人利用你的機會。”
“娘娘……”
秦淮的餘光瞥向明月手裏拿著的畫卷,其實方才薑鵠什麽也沒有透露,說得話也都是模棱兩可的,這滿湖的荷花並不能說什麽,當初她和柳宴心幾乎是逛遍了整個皇宮的荷花池。
如果是薑鵠在那個時間段遇上了他們,便也能猜到個一二。
就像葉寒霜所說的,是自己的言行透露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並不是薑鵠一開始就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信息。
她,不過是在騙取自己的信任罷了。
果然,這個女人不簡單。
“秦淮謝貴妃娘娘提點!”
葉寒霜幾位冷靜,坐在那石凳上,身姿一點也沒動彈,舉著杯盞的手距離胸口三村,抬眸的角度剛好。
“其實我們二人有相似之處。隻不過本宮回宮用了十年,而你隻用了三個月。若不是當初你和柳宴心在國宴前後的那一番表現,本宮也不能重新回到宮中與三皇子團聚,而三皇子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這一句謝意是我欠你們的。”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襄州之事你本可以不放在心上,今日本宮也不過這是在這兒小憩,隻是若你一旦認定了要做什麽,除非有萬全的把握百裏無一害,否則千萬不要隨意嚐試。”
葉寒霜似乎料到了秦淮的那個念頭,今日在這兒也似乎並不是勸阻。
“人言可畏,可那終究隻是人言,普天之下隻要你足夠強大,手中的權勢足夠震蕩,根本不用去考慮人言。反正史官的筆,也隻會為站到最後的那個人潑墨揮毫。”
人言?權利?
這兩樣東西,秦淮再熟悉不過了。
從小到大以她的言行,不知道聽過了多少惡毒的詛咒,人言算什麽。
權利而已,她身為天榆最受寵愛的四公主,享常人不敢想,行常人不敢為,這還不算是令人震蕩的權利嗎?
“秦淮明白了,日後秦淮的每一個決定,必然深思熟慮。”
得到了秦淮肯定的答案,葉寒霜也不強留她了,繼續專心喝著自己杯中的茶。
而秦淮也沒有改變方向,昂首挺胸前往鳳禧宮。
“公主,葉貴妃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啊,看她的樣子似乎很感激您和柳小姐,那以後咱們豈不是在宮裏多了一個盟友。”
明月凡是隻能看到表麵,嘻嘻哈哈的天真至極。
“是多了一個盟友,但也少了一個。你以為和葉貴妃交集太多,皇後娘娘會不知道嗎?”
不管如何,之前厭勝之術的結果,終究是證明皇後下了毒手暗害,可這件事卻輕而易舉的揭了過去。
葉寒霜進宮多日難道不想報複?除非她是女菩薩轉世。
不然有哪個女人會甘心度過這十年幽禁……
皇後身居高位最怕出錯,怎麽會全然不擔心呢?
也許表麵上的融洽相處並不是真相,往往背地裏的暗潮湧動才能證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