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七出之條
作者:天庭女官      更新:2020-06-19 15:37      字數:3363
  沐莞卿的效率一如既往的離譜,不出三日父皇便真的同意讓秦淮回公主府去,而這詔書一出,竟然滿朝文武都沒有人出聲反對。

  聽青池說,自她去了雲州,沐莞卿便帶了刑部的人去街道和茶館,把所有膽敢誹謗、造謠生事的全部抓了起來,大多人也不敢再議論秦淮的身世。

  因要避開外人,不讓百姓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是給三皇兄侍疾,而是被趕去了雲州,接回她的馬車特意從三皇子府門口繞了一圈,才回到公主府。

  公主府內一改往日的府兵如雲,如今倒顯得蕭條冷落,公主府的大門緊閉,好像是試圖隔絕外界的一切嘈雜。

  出來迎的隻有幾個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老奴,而這一次因為有守衛阻攔,連百姓不能靠近公主府周圍,一時間秦淮隻覺得別樣清冷。

  她看著這樹上敗落的花葉,還有低垂下頭的枝幹,整棵樹都死氣沉沉的,好像被公主府中落魄的氛圍壓得喘不過氣來。

  想當年築這公主府的時候,她幾乎把所有的京城名流都請來觀禮了,那一段時間她在京城可謂是風頭極盛。

  多少園林大家風水名師毛遂自薦幫她修建公主府,可都被她拒之門外,她親自畫圖,並且央求父皇從碧雲島運來了這一株鳳凰木的幼苗培育至今,可她卻連這棵引以為傲的鳳凰木都快要保不住了。

  當年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落魄,現在整個公主府的人手被抽去了六成,留下來的都是自小跟著她的心腹,她不過是個兩個月沒有回來,公主府便失去了往日的華麗,好像被蒙了一層無法擦亮的灰塵。

  “往年這個時候……我們都在做什麽?”

  秦淮一直握著明月的手,看了一圈後回身怔怔發問。

  “往年……打馬吊、或者聽戲,再不濟就是吃些部落進貢的甜瓜。”

  明月越說越小聲,越說也越心虛。

  想當年公主的身份何等尊貴,陛下子嗣單薄隻有這麽一位公主,從小到大什麽好東西都往公主這兒送了,連幾位皇子都沒有這等待遇,可……

  護送的府兵見已經完成任務,便盡數撤退,隻留下秦淮和明月麵對著幾個還在抹淚的嬤嬤侍女。

  “趕緊叫你們主子出來,今兒就算她閉門不出,我家大人也休定她了!”

  突然門口出現了一聲劇烈的撞擊,好像有人在用什麽千斤重物砸門,嚇得秦淮整個人身子一哆嗦。

  還是明月先反應了過來,試探問道:“是……駙馬的人?”

  秦淮凝眉,不曾否認,但一時也找不到對策。

  聽著聲音,應該是李斬仙的弟弟,戶部侍郎的養子,李缺。

  李缺在朝中隻做了個閑官,有名無權,也是潯陽城裏有名的遊手好閑,他自小就和秦淮不對付,知道兄長娶了秦淮,竟然三番五次來公主府酒後鬧事。

  當初秦淮顧及戶部侍郎在朝中的顏麵,並沒有嚴懲,沒想到這個放蕩子弟竟然擅闖她的寢室對她動手動腳,氣得秦淮讓人將他扒了衣服扔到大街上。

  這時候兒,他還有臉來?

  “這個李缺又準備作死了?肯定是李斬仙讓他來的,您才回府他就找上門來了,奴婢這就把他轟走!”

  明月暗罵一聲,本來她心口就堵得慌,現在還有不明事理的上門作亂,她更是氣的半死,一下就躥到了門邊,準備替自家主子出口惡氣。

  眼看著明月去打發了來人,秦淮努力克製自己的緊張,就是不知道李斬仙的人這個時候上門所為何事。

  “啪——”

  一個響亮的把掌聲傳至秦淮耳中,她知道不對,趕緊往門口趕去。

  “我呸,和你主子一樣,都是不要臉的貨色,還不讓她趕緊出來見我!今天必須把和離書簽了,要不然我就把你扒光衣服掛在門口!”

  這樣的粗鄙之言,秦淮萬萬沒想到會出自戶部侍郎養子之口。

  沒了隨行的守衛,這時候公主府的大門外已經聚滿了不少看熱鬧的人,而站在李缺那邊的卻大有人在。

  他們都覺得秦淮有辱皇室顏麵,根本不配做這個公主,如今有人出頭自然是抱著看熱鬧的態度圍觀。

  當年李斬仙數次考取功名失敗,轉而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又是甜言蜜語又是酒暖衷腸,連哄帶騙在父皇宮門前跪了三日才求得父皇成全了這門親事,而如今他不但要休自己,還要讓弟弟當著百姓的麵折辱她。

  明月畢竟是從小就跟著她了,從來也沒人敢掌摑她,吃了這樣的委屈她也紅了眼睛狠狠威脅。

  “有種你就這麽幹啊,看陛下會不會把你五馬分屍!”

  秦淮這會兒已經走到了門口,因為被門擋著,李缺並沒有瞧見她的身影,反而一把揪住了明月的頭發用力將她摁在地上。

  “小娘們骨頭真硬啊,老子還就真改主意了,以前你在秦淮身邊老子沒想著動你,今兒她就是過街老鼠,我就算當街強了你也沒人敢動老子!”

  李缺怎麽說也是戶部尚書的養子,如今不顧門楣當街羞辱自己的婢女,就對於是羞辱自己,隻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秦淮當然不會允許他動明月,想也沒想踏出了門外厲聲製止。

  “你敢!”

  見秦淮終於露麵,李缺也鬆開了揪著明月的手,訕笑道:“喲,終於舍得出來了?”

  秦淮身上穿得淡薄,可在這沒有陽光的天氣中她反而迎風而立,冷冷質問:“若我不出來怎麽能看清你的這副嘴臉呢?”

  李缺看她仍是不知悔改,不由心生厭惡,便也卸下了好臉色來。他不是沒跟三皇子府中的親信通過氣,知道秦淮其實並不是在三皇子府中侍疾。

  他料想一定是秦淮惹陛下厭棄,這才將她關了起來,這一回便是正視自己猜測的來的。

  秦淮的心裏不是沒有委屈,她恨不得抽出劍來一刀刺死了麵前的狗男人呢,可她不能這麽做。

  手中權力的流逝,讓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顯露出畏懼之色,否則不止顏麵全無,別說明月了,她連自己都護不住。

  “李斬仙若是想休我為何不親自來,你連李家庶子都不算又怎麽敢這麽跟本公主說話,識時務的就快滾,小心到時候我向父皇參你以下犯上,敗壞禮部的名聲口出狂言,你爹也救不了你!”

  一連好幾個問題壓得李缺退後了幾步,他看了看周圍看戲的人群,隻覺得自己臉上發燙,心想自己被秦淮用公主的身份壓製已久,若是不能趁著這個機會反撲一把,日後必定在全京城的公子哥麵前抬不起頭來。

  憋了半響,李缺昂起頭來,怒不可遏。

  “你!分明強詞奪理,近日兩位皇子接連出事,陛下不過沒空抽身才暫時沒有將你流放,若你肯在這給大爺我磕幾個響頭,我們李家還能考慮替你美言!”

  讓李家替自己美言,他們不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就不錯了。

  秦淮見他沒想好能夠說服眾人的說辭,急中生智,一鼓作氣把戲演完。

  “我看你才是真的蠢笨如豬,認不清時局小心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

  被罵是豬?

  李缺就算再不成器也是戶部尚書的養子,他怎麽能被人罵是豬!

  他想也沒想,幾步跨上了台階,指著秦淮的鼻子怒吼。

  “你這賤婦休要猖狂了,別以為我不知……”

  秦淮也是見過李缺撒潑的本事的,他的無腦猖獗也是出了名的,幸好現在她還有公主的身份,就算身邊護衛不勝從前,可皇家該有的體麵還是給了她的,所以李缺隻敢對著明月下手,對她卻隻能冷嘲熱諷。

  所以,趁著她還有今日,就要狠狠教訓李缺。

  她當即打斷了眼前人的話,甩開袖子臉上毫無懼色,好像她還是兩個月前,那個能夠在京城呼風喚雨的秦淮公主。

  “可笑,不就是和離書麽,今日我秦淮就是要讓全城的百姓知道,你兄長李斬仙被本公主休了,從今天起他就不再是駙馬!也再也沒有任何屬於公主府的特權!”

  接著她從袖口中甩出一張很早之前就準備好的和離書,用盡全身力氣丟在地上。

  其實她和李斬仙很早之前就沒了情分,成婚至今五個月,李斬仙從未踏入過秦淮的房門,他的眼中隻有權勢,而秦淮也不過是一架直通青雲的梯子罷了。

  周遭已經有人在低聲吸氣了,就算秦淮是公主也隻能夠和離而已,而她竟然要讓戶部尚書的兒子顏麵全失?

  女子休夫,從古至今毫無先例。

  “我看你才是可笑,你憑什麽說出如此荒誕之言!”

  見他有此一問,秦淮也就不再退讓了,把這五個月以來的委屈和不滿全部發泄了出來。

  “他身為臣婿無詔欺辱我有違當日在父皇麵前的誓言,此為不孝;豢養妾侍於府外此為淫邪;在我受困當日落井下石且全是妄言,此為長舌;趁我有事轉移府中財物,此為盜竊;他今日縱容你此言此行宛如失智惡犬,既然弟弟能做成這樣哥哥也好不到哪去,此為惡疾!”

  秦淮的話擲地有聲,若說她不是公主,可她那一身的皇家威儀卻讓人心生忌憚。

  “七出之條李斬仙犯了五條,我身為天榆皇女,一朝公主,為何不能休他!”

  這兩句話說完,人群中已經沒了聲響,李缺知道局麵對自己不利,隻能借力打力,便轉身對著眾人大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