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對簿公堂
作者:天庭女官      更新:2020-06-19 15:37      字數:3287
  雲州即將迎來雨季,天的那一邊灰蒙蒙的,四周的青翠都隱匿在霧色之中,陰雲蓋在人們的頭頂。

  顏妝成連夜被接了回來,但卻為讓她進府,而是直接安置在了衙門偏廳。

  看她因輾轉莊子上而穿得一身粗布素衣,加上近日這憔悴的模樣,估計是整夜都在尋一個脫身之法。隻是她尚未露出驚慌之色,讓秦淮十分不悅。

  而剛被壓來的白氏也沒好到哪去,眼下一片烏青,穿得還是昨日那一件汙衣,上頭還有泥土幹涸在上的痕跡。

  這母女兩的落魄窘態,成了好多人眼中的風景。

  顏家狀告自家夫人和女兒,這是多新鮮的事兒,衙門外頭早就圍了一群好事的百姓,他們不畏即將要落下的雨水,也要一睹這場早有預兆的好戲。

  原本被嚇得魂不附體白氏,在見到自己女兒後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抱住了顏妝成,就想抱住了救星。她正準備說些什麽,隻聽堂上縣令醒木一拍,製住了二人。

  “白氏、顏氏,顏家宗親狀告你們在顏家謀財害命,先欲毒殺顏家老太爺,後誣陷顏家獨子,隻為私吞家財,你們認識不認。”

  顏墨將秦淮安置在了衙門左堂,她能準確無誤的聽到堂上任所有的對話,而明月則靜立一旁,從側門的縫隙窺探堂上情形。

  狀言一出四下皆燃,無不痛斥白氏與顏妝成。

  “早說這顏家夫人不是什麽好鳥,生不出兒子就想這霸占家業,咱們城主真是倒了黴,攤上這種毒婦。”

  外頭的販夫走卒指指點點,還有碎嘴夫人煽風點火,一是氣氛高漲。

  “她不過是白家庶出的女兒,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敗壞門楣,恐怕白家也不會放過她吧。”

  這件事茲事體大,相信很快就會傳到白家耳朵裏,到時候他們派人趕來,為時也不晚。

  有衙役將昨日搜集的所有罪證抬了上來,顏噲的藥渣、顏妝成的碎裂屏風、屏風中暗藏的歲蟾蜍殘留,還有藥材鋪的賬本。

  縣令再拍醒目,提醒外頭圍觀之人肅靜,沉聲問道。

  “這便是顏家拿上來的罪證,歲蟾蜍這種劇毒都能拿出來害人,苦心蟄伏隻為今日。顏氏,你還真沉得住氣啊。”

  如秦淮所想,顏妝成沒那麽容易認命,她這一晚上,必然想到了所有駁回的言辭。

  “大人,這歲蟾蜍確實是有,不過一直放在我床榻外的屏風之中,本隻是做驅蟲之用,何故會與此事牽連。您也說了,這歲蟾蜍乃我一年前所購,我又為何要挑在今日謀害祖父,我不過是顏家女子,難挑大梁。”

  這也說得通,可縣令並不為所動,繼續冷眼相看。

  “口若懸河!世上驅蟲除蟻良藥甚多,樟木雄黃皆可如願,又何必大費周章選用帶劇毒的歲蟾蜍。”

  其實顏妝成想要脫罪,除非把這黑鍋繼續扔給顏墨,她隻要一口咬定此歲蟾蜍非彼歲蟾蜍,那此案重新審理的機會也變大了。

  秦淮緊張著聽著動靜,就怕顏妝成還有後招,畢竟這樣差點成功的事秦淮經曆了不止一次。

  “我自來喜歡世間少有之物。歲蟾蜍能驅蟲亦能入畫,乃天賜的神物。難不成我閨房中放置何物,還要要向大人您稟報不成?”

  她在這種場合還能氣定神閑,可見內心之強大,也足以證明她有多麽迫切達成所願。

  堂外已有不少百姓倒戈,認為這件事還有內幕,縣令也是遲疑了,看了看沒有動靜的顏墨,馬上製止。

  “既然你不願招認,那就休怪本官動刑了,來人啊——”

  “大人或許聽過我顏妝成的名字與我的傳言,您大可在這雲州問上一問,難道我在眾人眼中就是會謀害祖父,挑唆母親貪圖家財之人嗎?這兩個月來我顏家多次出事,多番引起爭執,究竟是我沒有安分守己。還是有人意圖讓我顏家成為眾矢之的?”

  顏妝成冒然出言打斷,繼而曉之以理,將自己變作了一個被人陷害的可憐之人,摘得一幹二淨。

  “你的意思是……”

  秦淮心驚,顏妝成這是要將自己的公主身份說出來呀。

  她這是在威脅自己,若今日她不能全身而退,就要寧為玉碎麽?

  這時候沉默已經的顏墨突然發聲,截住了這個話題,將矛頭又引到了顏妝成身上去。

  “大人,我二姐心比天高,自從知曉我們顏家出了了一位貴嬪之後,便一心想著踏入宮門,奈何祖父早有訓誡,顏家子女不得踏入潯陽城半步。見自己年歲增長,恐無法如願便出此下策,其蛇蠍心腸可見一斑。”

  顏墨竟然還會說這樣的話,倒真是讓秦淮沒想到呢。

  “喲,又是個一心想攀附權貴的,竟然還想著做第二個辭鏡小姐,咱們的辭鏡小姐這種人能夠比擬的,也不照照鏡子,真不嫌丟人。”

  “就是,咱們辭鏡小姐當年武功冠絕雲州,騎射也是全國貴女中數一數二的,這才得了陛下寵愛。顏妝成?她配麽!”

  “要不是老城主因為痛失愛女傷心過度,不讓我們提起辭鏡小姐,那辭鏡小姐可當真是我雲州女子的典範,必然應當納入文書中傳揚下去的。”

  看到雲州的百姓能這樣評價母親,秦淮心中甚是欣慰。此時此刻,她更加堅定了初心,絕不能因為自己讓母親蒙羞,讓母親永遠都是銀州城的那個傳奇,永遠都是父皇最愛的後妃。

  聽了這麽久,白氏的神情也是變來變去,一會兒是慶幸顏妝成還有應對之法,一會兒又擔心顏辭鏡的那些追隨者會不會再惹麻煩。

  縣令到底是個明白人,孰是孰非他心中早有定論,如今的顏家是大勢所趨,而白氏母子則是垂死掙紮,成不了氣候。

  “原是如此,依本官看白氏教女不嚴,引發此亂。顏家的休書已經遞於堂上,本官判顏家休妻,你服不服。”

  公堂之上被父母官勒令休妻,這是多丟臉的事啊,雲州開城以來,這般場麵屈指可數。

  白氏的臉色差到了極點,看著麵前的所有人又羞又怯,一腔怒意施展不出,全然堵在了胸口。

  “我、我不認,若要休妻也應該讓我夫君親自前來,你雖是縣令又如何斷我家世!”

  縣令搖頭,對著冥頑不明的女人十分失望,正欲下令讓她畫押,先將一件事處理完畢,顏墨卻再一次開口。

  “白氏,事到如今你還不認錯嗎?與其想著如何保存顏麵,倒不如想想被休之後何去何從,你不會以為白氏還會將廢棄之人接回白家侍奉終老吧?”

  這也是秦淮想說的話,她一開始就料定了,白家肯定不會放一個擢發難數的棄婦在府中,白家老太太多麽精明的一個人,既然當初回對顏妝成橫眉冷對,如今為了白家臉麵,舍棄一個庶女又算什麽。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

  白氏這會兒已經難掩怒火了,想來尊貴的她哪裏受過這樣的擠壓苛刻,更是受不了這一夕之間身份上的落差。

  外頭也有百姓幫腔,喧嘩之聲一時蓋過了堂前人聲。

  顏妝成卻在眾人未注意的時候,悄悄扯住了白氏的衣袖。

  “娘,如今種種已成定局。秦淮那個賤人就是想看我們失勢,想必已經買通了官府,我們輕易是逃不過去了。”

  沒等白氏反駁,顏妝成目光中閃著寒意,好像早有準備,緩緩又言。

  “若女兒有機會,一定為娘討回公道,讓這個賤人……萬劫不複。”

  白氏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背後發汗,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一般。

  她好像有點認不出自己這個女兒了。

  在她看來,顏妝成向來乖巧聽話,從不會惹事生非,是她最放心的,可今日她竟然說出了這種話……

  白氏哆哆嗦嗦,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以旁人難以聽到的聲音求證。

  “妝成……你這是,逼為娘去死啊。”

  顏妝成麵色如常,甚至嘴角揚起了一絲笑意,用唇語回答道。

  “做母親的,不就應該為子女付出一切嗎?”

  ……

  外頭好像下起了雨,如霧又如煙,絲絲縷縷糾葛不斷。

  縣令見此事膠著,忍不住出言詢問:“白氏,本官再問一次,這休書你是接還是不接。”

  “大人,此事原因民婦一人而起,要怪就怪民婦好了。”

  什麽意思?

  “是民婦善妒,怪上天不賜我一個兒子繼承家業,怪上天明明帶走了顏墨生母,卻還要留這個男兒整日膈應於我。”

  “我恨,顏律己身為城主卻不能一碗水端平,畏懼其父的命令不敢踏入潯陽,害我兩個女兒枉費傾世容顏貴妃命格!所以一年前民婦謀劃此事,為的就是今後榮華富貴,後將歲蟾蜍藏於女兒臥榻。如今栽了,民婦認罪了。”

  突如其來的反轉讓縣令措手不及,也讓左堂裏聽著的秦淮始料未及。

  白氏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輕易認罪。

  “既然如此,白氏已經認罪,重擬一份罪書讓其簽字畫押,隨後壓牢中……”

  “喂——”

  秦淮在左堂內隻聽一聲猛擊,見明月捂著嘴巴雙眼失神,外頭陡然安靜了下來,這她有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