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紙上故事
作者:天庭女官      更新:2020-06-19 15:37      字數:3410
  晨起,秦淮伸了個懶腰走出屋子,努力睜開雙眼適應透過雲層的陽光,等她好不容易將眼睛全部睜開,才發現顧白修已經站在院子裏瞧了她多時了。

  她連忙收回展開的雙臂,一蹦一跳到他身邊,打聽道:“顧少俠是不是查到什麽了?”

  顧白修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交給秦淮道:“我收到師妹從碧雲島寄來的信件,她說安如慕的妹妹已經被順利救治,她與碧雲島互不相欠,讓我們不用為她擔憂。”

  碧雲島和安如慕什麽的,秦淮一概不了解,她隻記得上一次告別時,柳宴心隻說還會再見麵,卻也沒告訴秦淮她要去那兒。

  之後柳宴心的行程,還是秦淮問過顧白修才知道的,好像是宴心的母親和碧雲島的主人有一場交易,至於這交易是什麽,顧白修也不甚清楚。

  “宴心妹妹那麽聰明,我當然不擔心她,可她就不擔心我嗎?”

  秦淮將信件逐字逐句的往下看,生怕錯過了一點對她囑咐。

  本是一句嘟囔,顧白修倒當了真,他微微淺笑,語氣淡淡,像在陳述某個事實。

  “有我在你身邊,她自然也無需擔憂。”

  這……也有道理。

  但是,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楚國一行迫在眉睫,三國張弛任重道遠。山河密卷皆俱,因時製宜乃我輩之責。

  “咦,宴心妹妹還要去楚國嗎?楚國多詭異,且楚人與我們關係不算和睦啊。難道這也是你們破軍山的任務嗎?”

  楚國向來不和天榆西津兩國親近,而且和十二部落的也沒有往來,他們好像獨樹一幟,有意要將自己封鎖,所以外界關於楚國的傳聞也都半真半假,多是鬼怪軼事。

  顧白修的目光很快跟到了那句話上,看到字句之後,他搖了搖頭,“這件事我暫不可說。”

  不可說……

  山河卷這個字眼秦淮總覺得在哪裏聽到過,好像很久之前父皇和二皇兄曾經提起,但由於秦淮那時候年紀還小,所以並沒有什麽那方麵的記憶。

  不過顧白修說不能說,那就說明他知道宴心此去為何,他也有理由對這件事保密。江湖人的這些道義秦淮不懂,但既然顧白修選擇不提,那秦淮也沒有逼迫的道理。

  書信看到末尾,除了“代問秦淮安”這五個字以外,根本就沒有別的方麵提到自己了。

  難為秦淮還常常回憶起和柳宴心在潯陽的時光,是不是會想柳宴心都遇到了什麽趣事,沒想到柳宴心根本就沒將她這個好朋友放在心上。

  秦淮將這書信重新裝好還給顧白修,整個人難掩失落之色。

  “公主生氣了?”

  顧白修看她神色異常,接過信件後提出疑問。

  可女孩子家生不生氣這種事,哪裏是那麽好界定的呢。

  “沒有,我怎麽會生氣呢,如今我隻是個落魄公主而已,宴心妹妹舍得讓你來照顧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我又怎麽敢強求她還能多惦記我一點呢。況且在潯陽的時候我對你們那麽凶狠,你們沒放在心上就已經是你們的大度了,我要是再奢望別的就是得寸進尺!”

  秦淮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竟然被一句問候的話逼出了這麽一籮筐的牢騷。

  可認真聽完秦淮的感言之後,顧白修還十分自然的點評了一番。

  “公主今日好像精益頗多啊。”

  他竟然以為這些話是自己的感悟?

  “你!”

  本想講道理,可就算她解釋顧白修也不見得能聽懂吧。

  看著顧白修不解的模樣,麵對他這張好看的臉,秦淮突然就泄了氣,就算有再大的憋屈也都忍下了,誰讓他長得這麽好看呢。

  “算了算了,頭疼,睡覺去了。”

  再多想也沒用,要想離開雲州這個牢籠還是得靠自己,有這個心思好不如想著回去之後怎麽讓父皇開心呢。

  她一隻腳才跨進屋裏,院子中顧白修又有了能讓她反悔的提議。

  “原本今日還想帶公主出門聽書去呢,既然公主有事那邊改天吧。”

  “等等?誰說我有事了,現在就去。”

  顧白修都沒看清秦淮是怎麽兩步竄到自己身邊的,他不改笑意,伸出手就準備摟著秦淮用輕功翻出去,可反被她拒絕。

  “我要正大光明的從大門走出去,我倒要看看時至今日,還有誰敢攔著我。”

  顧白修能感受到,自沐莞卿來過之後,秦淮的膽子愈發大了,做事也張揚起來,而顏家的其他人也都收斂了不少,倒有些在潯陽城的風範了。

  或許,這就是宴心師妹常說的,權傾朝野之人一言一行都能夠激起千層浪吧。

  “我看顧少俠也不是喜歡聽書的人吧,怎麽今天竟然有這閑情逸致?”

  秦淮看了看千秋樓的招牌,又看了看顧白修的著裝,他這模樣怎麽看也不像是愛聽情愛故事的人啊。

  就算他要來這地方,也應該是為了掩人耳目,比如和師門的弟子碰頭,為了傳達某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的行蹤……

  顧白修個高又好看,穿得還十分飄逸,一進茶樓就成了不少人眼中的風景,連帶著秦淮也成了別人懷疑的對象。

  秦淮隻好把方才那個猜想抹殺在了搖籃裏。

  “昨日近申時,顏墨公子曾來過這家茶樓,特意聽了一出完整的故事才離開,顧某原本也沒放在心上,可這說書人的故事顧某卻覺得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

  難不成顧白修之前也經曆過什麽神仙愛情?

  這不可能!

  顧白修看似熟絡的從桌上將一個倒扣的杯子扶正,給秦淮倒了杯茶,不知怎麽的,秦淮總覺得他要給自己來點什麽意想不到的驚喜。

  這會兒時候還早,本該是各家出來采買的時候,可這茶樓裏竟然已經坐了不少人,有男有女,多是市井百姓。

  秦淮從前也曾在潯陽街上聽過故事,不過那兒多半都是接待權貴的地方,她還從沒和普通百姓一塊聽過書呢。

  “諸位客官久等了,今日來聽小老二說故事的客官們別忘了多加件衣裳。”

  未多時,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一手拿著冊子,一手提著醒目坐到了眾人麵前。

  “上一回咱們說到啊,那前朝公主扶正了府裏一個不受寵的小姐,又設計撤了大夫人的實權,那可真是在府中呼風喚雨了呀。”

  這不就是官渡上次拿給秦淮的書麽。

  叫什麽……隔雲端?

  顏墨專門挑了個時間出門,就是為了來聽一個前朝公主的複仇史?

  “這一日啊,全城女子都想嫁的那一位俊俏兒郎,竟然上門提親來了,可你們猜咱們這位公主怎麽說……”

  秦淮聽了半晌,越聽這是越迷糊,不對啊,這個公主做的事說的話,怎麽這麽像自己呢……

  秦淮疑惑的看著顧白修,卻得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他是說,這書確實就是以她為原型編造的,那和顏墨又有什麽關係呢?

  回憶之前翻閱那書的時候,好像專門瞄了一眼那著作人,似乎叫墨言,取墨墨言情之意。

  墨言、言墨……

  顏墨!

  不會吧,她怎麽早沒想到!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他的房中會有那麽些閑書,也能夠解釋為什麽他對舞刀弄槍並沒有興趣,反而更加喜歡舞文弄墨。

  不過用自己的事跡來寫故事,恐怕也有些不好吧,畢竟自己都還沒同意呢。

  趁著說書人剛說完半場的空隙,秦淮小聲與顧白修掰扯。

  “為什麽前朝公主隻能做去大戶人家做丫鬟,是我不配做個姨夫人麽?要我說寫就寫那種正好頂替人家病故的小姐嫁給王侯將相的故事,在大宅院裏叱吒風雲,那才有意思。”

  秦淮以前總看些寫將軍夫人或攝正王妃的畫本子,所以對這一類故事還算精通,能摸到個故事梗概。

  但頭一回這主角竟然空有公主身世,卻是個丫鬟命,這就有些不好發揮她的想象力了。

  本來是調侃的話,可向來隻能摸到話意三分的顧白修又抓錯了重點。

  “原來公主更希望嫁給王侯將相?”

  這又是哪門子的話啊。

  見顧白修理解能力有限,秦淮立馬改口。

  “不不不,其實也不是非要嫁給那些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依我看四海為家的江湖俠是也不錯,有時候自由自在也不失為一種愜意啊。”

  看著顧白修若有所思的樣子,秦淮在心裏暗罵自己嘴笨,正想著誇兩句顧白修緩解尷尬,卻被一個尖利的女聲給打斷了。

  “喲,這是哪家的公子啊,和丫頭出來聽書呢,不介意我們一桌吧?”

  說誰是丫頭呢?

  秦淮抬頭,正好見到一個滿臉麻子的女人,正敲著他們的桌子,同事一雙眼睛還賊溜溜的上下打量著顧白修。

  “你才是丫頭呢。”

  秦淮一掌拍在桌上,盯著這毫無眼力見的女人。

  周遭的人被驚動了,紛紛投來看熱鬧的目光,美男子與無顏女的故事畫本子裏也有不少,可這平日裏還是頭一回遇到。

  本以為得了注意,這女人會有所收斂,卻沒想到她聳了聳肩嗤笑道:“自然是你了,看你這打扮,難不成不是丫頭還是公主?”

  她這是借用了《隔雲端》的故事諷刺秦淮呢,可她不知道,秦淮,還真就名副其實的公主。

  這會兒秦淮倒沒急著糾正她,反而第一時間低頭看了今日的穿著,雖然是樸素的藕荷色,但也是上好的緞子,分明就是這個女人有眼無珠胡攪蠻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