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百靈搖頭，其實，做夢都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她的夫卻是為了救她而死，她不知她此刻能說些什麽。

  紅淚又笑了，她說：“可是我想過。”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淡薄涼情。

  百靈一怔，紅淚掌心一揮，桌麵已是出現一把琴。

  她說：“還記得你的那一首高山流水嗎？”

  “......”百靈不語。

  紅淚搖頭：“那麽重的情傷，想來你是永生不會忘記的。”

  一手觸上琴弦，紅淚低喃：“你可知，忘不掉的除了你，還有他。”

  百靈放在桌麵的手不由握緊。

  低喃過後，紅淚雙手放在琴上，突然琴音陡出。

  起承轉合一氣嗬成。

  可是，琴音落，百靈卻是紅了眼，一首高山流水怎能有這麽多的悲傷？

  這悲傷仿佛墜入了萬劫不複的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這是他手下的高山流水！”紅淚一手放在琴上，笑著看百靈：“你在獸山的那些年，他時常想要續寫你的後半曲，不是續曲，而是續情，在從鬼老院回南火國的那一夜，他再一次彈了你的這一首曲，卻是再也不用揣摩你當年的悲傷。”

  “百靈，你知道嗎？聽了他的曲，我知道，從鬼老院回來，那個耀陽已死！”

  百靈靠在椅背上，深深合上眼眸。

  收了琴，紅淚將一支珠花放在百靈麵前，翠綠珍珠發出柔柔的光芒：“猶記得他為你買這珠花是我陪著的，他說你太素淨，興趣盎然的買了來想要送給你，可這支珠花，他送了百年都不曾送出。”

  沉默一刻，紅淚突然笑道：“我與他成婚那一夜，他握著這珠花在書房睡了一夜。”

  雖然笑著，可紅淚眼裏卻是滿滿的悲。

  “今日來見你，不是想要替他辯解什麽，身為他的妻，我隻是不想他死後都留下遺憾，他向來問心無愧，一生最對不起的人也不是你，而是他自己，選了自認逃不脫的責任和諾言，卻把最深的悲哀留給自己。”

  “他人生的起起落落也都是因為你，孰是孰非，情深情淺，或許隻有他自己知道！”

  百靈看著這支珠花愣愣發呆。

  “母後。”突然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出現。

  百靈抬頭，但見一個渾身帶著光芒的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男子出現在二樓。

  “天兒。”紅淚起身。

  百靈知道，這男子是如今南火國的皇帝耀天，不說他也算是她看著長大，隻他滿身的陽光，她便不會認錯，他是耀陽的孩子。

  轉身之際，紅淚突然說：“百靈，你知道嗎？身為他的妻，我嫉妒的不是他曾經對瑾漪的付出，我嫉妒的是你！”

  看著紅淚和耀天離去的背影，百靈忘記了回神。

  就在轉向樓梯的時候，她分明看到耀天回頭對她一笑，那笑容，與當年的耀陽如出一轍。

  百靈還以一笑，眼淚卻滑落臉頰，願歲月善待這如金子般的笑顏，如陽光般的雙眸，讓他永世不沾塵埃！

  龍君澤上樓的時候，百靈揚起臉：“超半個時辰了，怎麽辦？”

  龍君澤摸她的臉，“我們回陰陽池吧？”

  百靈點頭：“好！”

  回到陰陽池，百靈握著掌心的珠花沉進陽池底，恍恍惚惚的竟是睡去，醒來是三日後，也被一陣琴音吵醒。

  她浮出水麵，看著坐在石板上纖長手指弄琴的龍君澤，彈的不是別個曲，正是高山流水。

  百靈半個身子沉在水裏，半個身子趴在石板上：“天才就是和凡人不同，做什麽都能做好。”紅淚的一曲高山流水，他竟是連同悲傷都能搬來。

  龍君澤眸帶迷茫的看來，聲音啞然低沉：“靈兒，還怨恨我嗎？”

  “糾纏這麽多，哪裏還能說得清。”百靈歪頭想一下，“那麽，那時你又為什麽會給我休書？”

  “因為要飛升，因為明知道給不了你幸福，因為想在我飛升的時候能給你最好的安排。”

  百靈趴在手臂上沉默。

  龍君澤也沉默良久，才又開口：“你和耀陽感情如此深，是否因為他是在你最痛苦的時候相伴的那個人？”

  “或許吧，所以啊，你別自作多情了，你離開百年千年，我依舊會過得很好，從現在開始，好好修行，你或許依舊能在五百年之內飛升......”

  百靈的話還未說完，倏然被龍君澤撲進水裏，同時，唇上傳來灼熱的刺痛。

  龍君澤雙手越收越緊，百靈掙脫不得，隻能任他的唇輾轉，良久才能呼吸。

  剛才那一吻，百靈分明感覺到龍君澤有著從未有過的彷徨和悲傷：“龍君澤，別這樣。”

  將百靈緊緊擁進懷裏，龍君澤低喃：“靈兒，再也不會有另一個耀陽，再也不會有，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

  聽著龍君澤聲音裏的疼痛，百靈突然心疼到了極點，向來高高在上的龍君澤怎麽能有這樣的悲傷和彷徨？

  眼淚不爭氣的垂落水裏，百靈摟上龍君澤的頸項哽咽：“剛才的話，我就是氣你的，本來也沒有別人，這世上也就隻有你強吻我後還能全身而退。”

  耀陽是朋友，她難過他的死，悲傷他的命運。

  而龍君澤是她的劫，掙不脫，擺不掉，舍不得，放不下。

  他們之間早已是一筆糊塗賬，又如何才能算得清？再多的理智抵抗都也隻是徒勞！

  聞言，龍君澤深深合上眼眸，唇角吻在百靈光潔的額頭：“靈兒，你怎麽還是這麽沒出息，不要心疼我，是我活該。”

  百靈一拳打在龍君澤胸口：“對呀，就是我沒出息，才會被你這樣欺負最後還來心疼你。”

  龍君澤將百靈的手握進掌心，“相信我，從今往後我不會要你再受一點委屈。”

  “知道了。”百靈枕上龍君澤的手臂，指腹摸上龍君澤的喉結：“逆鱗，還有可能再長嗎？”

  “不知道，或許會有辦法。”

  看著龍君澤良久，百靈開口：“龍君澤，你飛升吧，借助這陰陽池，我想用不了幾萬年，我或許也能飛升，飛升上界我去尋你，到時候，如果緣分不散，誰也不能再將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