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這麽久，百靈早也不把眼前這兩個身份高貴的人當外人。

  她垂眸瑉唇道：“不是太子不好，也不是百靈沒那個膽兒高攀，隻是，百靈有夫君，我那夫君雖不想要我，但是他對我不壞，我這一身的奇遇也都是他給的，這恩情大過天。”

  老大娘不解：“恩情有許多方式償還，他不要你，你難道要一個人過一生嗎？”如此做法實在愚不可及。

  百靈搖頭：“我的夫君天賦驚人，早晚都會是這大陸活在雲端的人物，我曾是他的夫人，便注定一生都會被人記在他的名下，所以，我可以嫁個凡人泯於世間，卻不能嫁給太子這樣注定活在頂端的人物，百靈做不來恩將仇報，讓世人每每談及我而戳他的脊梁，給他臉上抹黑。”

  老頭兒和老大娘一怔，但聽百靈又道：“這是百靈作為一個人，活在這個大陸僅剩的一點想要存留的矯情，還望您們成全！”

  百靈一個頭磕在地上，久久才傳來老大娘不可置信的聲音：“你難道不想為那宛兒丫頭報仇嗎？”

  “我想過了，其實真正算起來，宛兒的死與我有直接關係，如果要說報仇，我當該了斷了自己，既然做不到了斷自己，我便隻能用我的方式為宛兒的死做一些彌補，至於蕭挽歌，百靈相信，她的壽數長不過蕭家的壽數！”

  “砰砰”老頭兒拐杖跺地，“你這女娃，果真是個愚昧的，人活一世，何來那許多麵子？你那夫君既不要你，便當該承受一切因果！”

  百靈瑉唇倔強道：“太子很好，他是天之驕子，可我卻不是天之驕女，我的天賦太過低下，倒不是覺得配不上太子，隻是，縱然真嫁了太子，陪伴不過百年罷了，我不願意也不忍心束了他的步伐，太子自該娶一個與他天賦相當的女子活一世！”

  聞言，老大娘在椅子上靜坐的身子晃了晃，眸子裏滿是震動，良久，她緩緩的睜開眼睛，此時，那一雙眼眸似乎堅定了什麽！

  百靈將包裹裏的貴重東西放在地麵，頭也不回的離開。

  百靈離開，灌木園沉靜良久，老頭兒道：“幀兒，出來吧。”

  慕幀緩步自那竹屋走出，來到老頭兒和老大娘麵前，他眸光暗斂，讓人看不出情緒。

  老大娘將慕幀的手握進掌心，有些傷感的一下下撫摸：“皇祖母本想給你個驚喜，不曾想......”

  慕幀搖頭“姻緣之事強求不得，她既能抵著這諸般誘惑拒絕我，便也是個剛烈的女子，證明你們沒有看錯人。”

  慕幀緩緩在老大娘的身邊蹲下身，又道：“皇爺爺既然要收她為徒，切不可因為我的事情而耽擱她的善果。”

  老頭兒拐杖點地：“混小子，你還沒那麽大的麵子，老夫收徒便是收徒，不過是順便為你這小子解決這人生大事罷了！”

  慕幀笑開，斑駁的陽光透過灌木灑在那張俊顏上，說不出的俊美。

  老大娘將慕幀攬在自己的懷裏，一下一下的安撫，“唉，此時此刻，你還能為她著想，可見，你們都是好孩子，姻緣天定，或許磨難多一些，將來你們還是會走在一起！”

  靠在老大娘的懷裏，慕幀輕輕闔上眼睛，享受著久違的溫柔相待。

  血雨腥風中，他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這般放肆脆弱了。

  ......

  回到住處，百靈聽到盼兒和她的小姐妹在樹下激動的聊天。

  她們說慕雅被她的母後禁足三年。

  她們說太子重新徹查了宛兒之死，東宮廚房的三德被杖斃。

  她們說太子殿下重新清洗了後宮，重中之重便是東宮，割除十餘宮女太監的職務，從她們口中。

  百靈知道，被罰的人之中還包括克扣她吃食的那個老婆子。

  她們說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依舊恩愛......

  百靈瞪著一雙眼睛卻無法入睡，她知道，既然徹查，慕幀便一定會知道是誰指使了三德，可是他隻是殺了三德。

  那麽他的枕邊人呢？

  與那女人睡在一張床上，他忍受的或許的確是比她這個小宮女所忍受的還多！

  百靈知道，後宮連著朝政，這麽長時間，她也早已聽到了些風聲。

  蕭家欺壓慕家之事恐怕連四國都知道了吧？或許所有人都靜等著這兩王相爭的結局吧？

  這央土國原來並不如她看上去的那般穩如磐石。

  這國家的三分之一的支柱都來自於一個蕭家。

  這些年，蕭家廣收門客，其家族裏的出竅期，分神期的門客不知凡幾，更有雲遊在外的大乘期強者和渡劫期強者。

  倒不是說慕家就一定比蕭家差，除了守在後山的大乘期，慕家也有洞虛期，大乘期和渡劫期的強者在外。

  可是，倘若慕家真的不惜一切滅了蕭家，慕家必會元氣大傷，四國不傻便一定會趁此時機進犯！

  屆時，這央土國又會姓什麽呢？

  如今，慕家大抵是處於進退維穀的境地吧？

  不滅蕭家卻會被蕭家欺辱，甚至是改朝換代，滅了蕭家，便會引得四國覬覦，怎麽做都是錯，當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難怪慕家會在短短的幾十年添了七個後代，更是急於將慕幀和慕煌培養成人，如此，慕家便又會多了兩個震懾四方的王者，從而一舉滅了蕭家。

  這般境地，蕭家必然不甘慕幀和慕煌成長起來。

  夾縫中求生，慕幀和慕煌的難處可想而知！

  難怪他們會遠走學院，不過是為了穩固提升實力的同時又能安穩度日吧？

  這朝政大局百靈雖不走心，但也明了了幾分，再加上這幾日從老頭兒和老大娘那裏聽到的隻言片語，她也有些明白了老頭兒的心思。

  老頭兒，慕修冥，一個活了數萬歲的皇者，一個洞虛後期的強者，之所以裝瘋賣傻，除了真的為情所困，淡然了功利之心外，或許更多的想法是想逆境中培育子孫吧？

  逆境出人才，子孫的表現，老頭兒都看在眼裏，或許，慕幀和慕煌便是入得他眼的孫輩。

  那，是否，老頭兒心裏始終都有一盤棋，一盤保慕家的棋？

  百靈思慮半日，又想起老頭兒曾經甩在石桌上的三個玉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