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本就剛剛回國，行李不多，所以一入完職，她早早就退掉賓館去公司辦理入住。

  有了這個地方落腳，她在津海終於不會漂泊無依。

  景致抬起頭望著天，心裏一時既是欣慰又是感慨。

  現在抵當出去的東西，早晚要一件一件贖回來；現在舍不得花的錢，以後要天天拿去買奶茶；還有現在沒有辦法去遊玩的地方，等開始飛行之後一定要逛到吐。

  從今往後，津海就是她生根發芽的小據點，如果父母不讓步，她就絕不服軟。

  景致要讓家人都看到，就算不嫁門當戶對，她也一樣能過得很好。

  雅悅的員工宿舍臨近機場，和公司隔得不遠，環境清幽，兩人一宿。

  景致拿著領來的鑰匙慢慢找過去，總算是發現了貼著自己名字的房間。

  跟景致住一起的室友叫耿安可，到的比景致還早。她個子小，年紀也小，趴在床上收拾床鋪的時候能完全被床頭的架子給擋住，景致差點沒看到她。

  那邊忙碌的耿安可抬頭發現室友到了，連忙停手笑盈盈朝景致打招呼：“你好，我叫耿安可，你可以叫我可可。”

  連聲音都是小小的。

  景致見狀，也跟著回以微笑，順手指指房門上的名字，“你好，景致。”

  “是景致一時新的那個景致嗎？你的名字真好聽呀。”耿安可點點頭，笑眯眯的樣子分外可愛。

  景致剛放下箱子，看到小姑娘眉眼彎彎一臉純真地朝她笑，頓時也對這個室友頗有好感。

  兩個人也算是能說得來，故而聊聊笑笑，互相幫著忙收拾整理宿舍，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

  可可看著桌上的小鬧鍾微微一愣，“糟了，晚上還要開分班參訓會，再耽誤會來不及的，咱們先去吃飯吧？”

  “參訓會？”景致一愣，“今晚？”

  可可有些奇怪地盯著她，“難道你沒有收到短信通知嗎？培訓當然要先分班，按理說大家都要去呀。”

  景致又拿著手機確認一遍，而後才機械地搖搖頭。

  “那肯定是漏發了。”可可輕輕撇嘴，“不過也奇怪，以前的通知都放在群聊裏麵接龍的，這個通知卻忽然變成短信發送了……”

  景致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麽額外的表情。

  可她心裏總覺得有那麽點陰謀論的味道。

  “咱們快走吧？”可可一把拉住景致的手，“再慢就要遲到了。”

  景致這才回過神，跟著可可亦步亦趨地往食堂走過去。

  飯後的參訓會是在禮堂舉行的。

  前兩排列坐的顯然都是景致在終麵時候遇見過的熟麵孔，顯然是清一色的精英乘務員，然而那裏卻並沒有多餘的位置留給景致。

  最前麵的宋晴晴恰好在這個時候歪頭看向景致，朝她露出一個挑釁似的笑容。

  景致心裏雖然有些疑惑，但麵上沒什麽表現，仍舊對宋晴晴視若無睹。與此同時，幾排之後有人在朝她和可可招手，可可便也就拉著她的手朝後走過去。

  後麵的關佑圈著幾個座位，對著她們手舞足蹈半天，見人走過來，才衝著她們叫了一句:“可可，快，位子在這。”

  “多虧你幫忙占位子，要不然坐在最後麵什麽都聽不到的。”可可又笑起來，“景致，你和我們坐在一起吧？我跟關佑是麵試認識的。”

  景致頷首，“謝謝。”

  “景致？”占座的關佑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視線也隨之朝前投過去，“你不是應該坐……”

  可可見狀，不禁疑惑道：“你們認識？”

  關佑大喇喇地點頭，“當然認識了，她可是我女……”

  話音沒落，關佑後背一涼。

  景致的目光正不鹹不淡地撒在他身上，也不知怎麽回事，關佑頓時覺得後麵幾個字像是粘住了似的，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女什麽？”

  關佑臉上立即帶了幾分訕笑，半晌才終於擠出來一句：“景致可是我的女神。”

  可可這才有些懵地看著兩個人點下頭。

  “你不是走精英招聘嗎？”關佑蹙著眉頭打量景致，“精英隻會被分在A班，他們到的比我們早半個小時，不是都坐在前麵嗎？”

  景致略加思忖，心裏迅速生出判斷。

  既然關佑都這樣說，看來精英乘務員坐在前兩排這事並非空穴來風。

  沒收到短信在前，被占掉座位在後，若說這其中沒有什麽原因，她是絕對不願意相信的。

  她沒有立即回話，隻是掏出自己裝著入職資料的文件夾，雲淡風輕地應一聲，“坐這也可以。”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過巧合，景致心裏隱約覺得，今天這場會大概並不會順利結束橫豎會發生點什麽。

  一旁的可可和關佑看她神色並不輕快，也不敢再多打攪她，隻好兩個人埋著頭竊竊私語起來。

  禮堂裏坐著上百號人，起初還有些嘈雜。但是參訓會一開始，大家就都靜下來了。

  分班代表著培訓的開始，參訓意味著有可能被淘汰。

  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教員們依次領著被念到名字的學員離開禮堂，連帶著關佑和可可也分配了班級，景致的名字卻像是被塵封住似得，連個音也沒有念出來。

  臨走的關佑不由得略帶擔心地看一眼景致。

  隻見景致還是紋絲不動地坐著，臉上沒有一絲慌亂的神情，關佑隻好撇撇嘴，跟著可可一起離開座位。

  兩個小時之後，偌大的禮堂終於隻剩下景致一個人還坐著。

  客艙部培訓主任宋琦人到中年，外形被她自己打理得很職業。此刻這位主任正裝模作樣地審核名單，因為中午過後，人資的老熟人就拿著景致的簡曆給她打過招呼，說辭退景致是上麵的意思。

  是誰的意思倒都無所謂，反正宋琦想逼走一個小乘務員不過是動動指頭的事。

  “景致？”宋琦終於像是想起了什麽，“很遺憾，培訓的名額分配是有限的，這裏沒有你的名字，這段時間，你得先留在待分配崗，產生的相關費用也需要自理。”

  顧名思義，待崗，待業，連吃住也需要自費。

  這無非就是想換種方式逼著景致辭職。

  景致倒也不意外，從文件夾裏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合同和規範手冊，“可是合同上不是這麽寫的，非個人原因產生的費用……應該由公司承擔。”

  宋琦一噎，也沒料到景致會一早細細研究過合同。

  如果景致沒有來開會，那沒有分到名額的錯隻能由她乖乖受著，誰知道景致偏偏又按時出現了。

  宋琦隻好皺皺眉頭，慢條斯理道：“可惜現在分班全滿了，培訓的教材器械都是規定數目，你隻能看哪位教員願意留著你旁聽。”

  “公司如果沒有安排妥當，我等下一批也可以。”景致微微一笑，“我服從公司安排。”

  包吃包住不用幹活，那她還不是美滋滋。

  宋琦撩起眼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姑娘，沒想到她能兵來將幾個水來土掩地打這麽幾個回合，一時也有些語塞。

  良久，宋琦才撇撇嘴正下神色，“那……D班吧……教材缺的話，你就借別人的看看，總能學點東西。”

  宋琦心裏打起了算盤。

  空乘培訓層層考核，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通過。

  隻要景致不辭職，那還有的是辦法讓她知難而退。

  “不過話還是要說在前麵，培訓需要定期的考核，如果你有一場考核不能順利通過，那麽所有產生的費用都需要你個人來負擔。到時候你必須把款項全額賠付給公司，不比現在，你還可以走得瀟灑一點，不給別人當笑話看。”

  “你們這些年輕人，社會經驗太少，不要不聽勸。”

  景致聞言，仍舊波瀾不驚地看著宋琦。

  錢是不可能付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她現在不僅想當乘務員，還想賺著這個公司的錢來當乘務員，想著把雅悅吃幹抹淨。

  能氣死這些人是最好不過的。

  景致的唇角微微一彎，“謝謝宋主任，我還是想挑戰一下，畢竟年輕。”

  畢竟年輕，和你們這種老年人是比不了的。

  宋琦冷不丁被堵了這麽一句，自然也無話可說，隻好安排職員給景致做交接。

  教材並不像宋琦說得那樣有什麽缺失，D班的教員倒也一視同仁，照常將所有的書目留了一份給景致。

  交代完簡單的課表，眾人隨即散會。

  關佑和可可都在D班，兩個人見景致過來的時候都格外吃驚，但是介於班上人多嘴雜，便也不好來問。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心裏都猜得八/九不離十。

  幾個人厚厚的教材往宿舍走，關佑才忙不迭追到景致身邊問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可也微皺著眉頭：“他們是不是欺負你呀？關佑說你明明過了精英招聘，為什麽你會來我們班？”

  景致聳聳肩，“我也不知道。”

  沒仇沒怨，誰會這樣跟她對著幹。

  不過……

  景致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身影。

  都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要想弄明白這事，她還得仔細盤算。

  景致眼中掠過一絲猶豫，臉上卻連忙笑著對關佑和可可說：“D班也不錯啊，不是還有你們在嘛。”

  關佑也認同地點點頭，“那倒是，要是讓你和那個宋晴晴一起去A班，她還指不定怎麽擠兌你呢。”

  “她擠兌景致？”可可的眉頭越皺越深，“你們還認識她？”

  關佑點頭，順勢給可可講了講麵試時宋晴晴搶景致衣服的豐功偉績。

  “景致……你還是不要去招惹宋晴晴比較好。”可可的樣子讓這事多了幾分諱莫如深的意思。

  關佑見狀，不禁越發疑惑，隨即追問道：“為什麽這麽說？明明是她的錯好不好？”

  可可看看周圍沒什麽人，這才壓低聲音對另外兩個人說道：“這不是誰對錯的問題，培訓中心的宋主任是她大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