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津海依舊是晴空萬裏，景致伸手擋一擋並不刺眼的陽光，頓時覺得心情也連帶著明媚起來。

  昨天景致就已經毫無懸念地通過了體檢，今天是最終麵試，隻要通過這一關，她就能順利入職，進入雅悅開啟蹭吃蹭住的人生。

  一想到這裏，景致心裏又隱隱有些激動。

  她早就做好了和父母打一場持久戰的準備，對她而言，要嫁給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麵的異性，當現代版和親公主，那無疑是極其荒謬的。

  走到公司門前的景致暗暗給自己打氣，正常情況下終麵不會刷人，隻要按照麵試流程換上公司的製服展示職業形象，流暢回答麵試官的問題就能平穩度過。

  四舍五入也就兩個字。

  穩了。

  景致快步上樓，跟著管理人員挑了合適的製服號碼，轉眼就見到身邊站著個臉熟的男生，他麵容五官顯小，看著像是個學生。景致才回身，他連忙有些手足無措地打起招呼來：“景致你也在啊？”

  景致輕輕皺眉。

  這是誰來著？

  男生見狀，連忙指了指自己的名牌，“我啊，我是關佑，昨天體檢的時候見過的。”

  景致一愣，這才想起是有這麽個人，昨天在醫院裏迷路，跟著景致才順利完成檢查。

  看到自己被認出來，關佑嘴角漾著的笑意更濃了幾分，“我覺得我們特別有緣分，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當我女朋友呢？”

  “？”

  景致“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轉身朝掛著試用製服的架子走過去，“還是等你認路再說吧。”

  關佑連忙跟上她的步子，解釋道：“昨天那是個意外……”

  景致拿著簽到單找到對應的製服號碼，誰知剛剛要伸手去拿，選好的製服就被人先一步從抽走。

  在一旁喋喋不休的關佑終於把視線從景致身上挪開，看著搶走衣服的人說：“等一下，換製服不需要選一下碼數嗎？這件好像是景致的。”

  搶走衣服的女生瞥一眼景致，“隻剩這一套六碼了，我需要用，你重挑吧。”

  景致沒有說話，但迅速掃一眼對方的名牌，記住了宋晴晴這個名字。

  “既然隻剩一套六碼，那不是更應該講先來後到？”關佑皺起眉頭，替景致打抱不平，“你急用的話好歹跟景致商量一下吧？直接這樣拿走別人東西和搶有什麽區別？”

  宋晴晴斜著瞟一眼關佑，看到景致和關佑站得很近，便以為兩人都是普通流程招聘來的乘務，於是張口嘲諷道：“跟我講先來後到？你們這種走普通招聘的菜鳥，哪來的資格搶在我前麵挑衣服？”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說誰是菜鳥？”關佑聽得有些惱火，“誰還不是飛機上端茶倒水的？普通招聘就低人一等？”

  宋晴晴冷笑一聲，“自己什麽水平，心裏還沒點數嗎？”

  關佑聽得忍無可忍，手更是緊緊攥成拳頭，頗有點要跟宋晴晴拚命的意思。

  景致見狀連忙拍拍關佑的肩，示意他別把事情鬧大。

  宋晴晴慢條斯理地整整衣服，對景致說：“學曆低就不要怪別人看不起，不入流的破學校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

  景致直視著宋晴晴，臉上並沒有絲毫慍意，“我記得公司今年第一次開精英招聘，以往的所有乘務前輩都是普通招聘進來的，你想說他們都是菜鳥？”

  宋晴晴一時語塞，色厲內荏道：“你有完沒完，別耽誤我終麵，快點閃開。”

  關佑上前一步擋住宋晴晴的去路，黑著臉道：“把衣服還給景致。”

  “幹嘛？你一個男生想跟我動手？”宋晴晴冷笑一聲，“沒本事就是沒本事。”

  景致按住關佑的手，衝趾高氣揚的宋晴晴揚了揚手裏的簽到表，上麵輕輕楚楚寫著碼數，“是我先報的六碼，要不你也把自己的簽到表拿出來給大家看看？還是說你想鬧到和我去找管理人員的那一步？”

  關佑也跟著應聲：“我去找人。”

  宋晴晴眉頭一沉，將衣服團住扔回景致懷裏，“你給我等著。”

  “我為什麽要花時間等你？”景致不以為意地笑笑，“當空乘是要按小時算工資的，您很值錢嗎？”

  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宋晴晴隻覺得有氣沒處撒，於是忿忿地轉身離開，臨走還不忘譏諷關佑頭南簡單四肢發達。

  “什麽人啊，素質也忒差了。”關佑回頭看看身後的景致說：“哎，景致，你哪個學校畢業的？”

  “我……”景致抿抿嘴，“小利蘭……”

  “小利蘭大學？”關佑搖搖頭，“還真沒聽過，不過沒關係，我也是從三流學校畢業的，我絕對不會瞧不起你。”

  景致笑著把後半句吞了回去。

  ——小利蘭斯坦福。

  關佑也找好了自己的製服，嘴上卻還在不死心地追問：“還好剛才有我保護你，要不然你就隻能白白吃虧。怎麽樣？想好沒有？我覺得你完全可以當我女朋友。”

  景致：“……”

  我覺得不太星。

  關佑像挺機關槍，一個人說得喋喋不休：“不回答就是默認了，你放心，作為男朋友，肯定會對你負責的。”

  昨天體檢的時候景致就看過關佑的體檢表，他和自己同年，但是卻晚三個月出生。所以關佑不僅長相顯小，連年紀也不大，是個真弟弟。

  想到這，景致眸色一深，哂笑著上前：“我不喜歡比我小的男生，尤其是個子小的那種，明白？”

  關佑本就沒比景致高多少，此刻被穿著高跟鞋的景致超過一頭，從氣場上徹底鎮住。不僅如此，他甚至覺得自己從景致眼中看出一種告誡的意味，不由得呆滯地點下頭。

  “還有，普通招聘流程在二樓東區麵試，你要是一直跟著我的話，就又要走錯咯。”景致笑著拍了拍關佑的頭頂，拿著衣服徑自進了試衣間。

  “……哦。”關佑看著景致離開的瀟灑背影，終於緩緩回過神。

  等等，二樓東區，在哪裏來著？

  試衣間外排著好些等待麵試的人，景致不動聲色地跟在隊伍最後，卻還是不免得引起大家注目。

  所有人統一著裝，像是一場對顏值的考驗。蒂芙尼藍的連衣裙製服很挑膚色，大光明發型又難免顯臉大，所以大家一致覺得出勤的儀容儀表有點把人打回原形泯然眾人的意思。

  然而一模一樣的衣服套在景致身上卻絲毫也不減分，反而襯得她越發白皙，整個人也顯得更加溫婉大方。

  精英招聘一組四人，輪流進入麵試間，女生們都祈求著別跟景致分一組，男生則不斷向景致投來打量的目光。

  雅悅航空公司這兩年擴張迅速，隻一年時間就增設了兩個國內基地和三個海外基地，大量增設國際航線也就意味著對空勤的語言能力需求更上一層樓。

  也正是因此，雅悅在今年開展了精英乘務員招聘計劃。

  通過精英計劃招聘的乘務員會被壓縮培訓時間，隻要通過培訓，直接開始帶飛寬體國際航線，省去了普通乘務員們國內國際，窄體寬體的緩慢過渡時間和精力。

  其實景致並不太關心這些，對她來說，精英招聘意味著更低的花銷和更高的上崗工資。

  到時候雨過了，天晴了，景致又是富婆了。

  終麵進行得相當順利，所以第二天一早景致就樂顛顛地去辦理入職，簽合同領證件，安排培訓時間。

  光明的未來觸手可及，景致的心情十分愉悅，然而冤家路窄，景致剛進電梯，就碰到了昨天和自己搶製服的宋晴晴。

  電梯裏滿共兩個人，宋晴晴不禁酸道：“真是沒看出來，有些人居然自降身價，願意整天和不入流的人廝混在一起。”

  景致恍若未聞，仿佛無事發生。

  “我說你呢，聽到沒有？”宋晴晴的語氣抬高了幾分。

  景致仍舊專心致誌地翻著手機，將一旁挑釁的宋晴晴徹底當成了空氣。

  四周靜的可怕，宋晴晴見景致不拿自己當回事，越發怒火中燒。

  好在電梯隨即到達，提示的聲音終於響起，打破了這可怕的沉靜。

  眼看著景致要出電梯，宋晴晴在開門的瞬間狠狠踩住地毯拽了一腳。

  景致沒料到宋晴晴會有這麽陰險，隻覺得腳下不穩，整個人失衡朝著電梯外跌出去。好在外麵還站著等電梯的人，景致瞬間摔進對方懷裏。

  她下意識往後瞧，罪魁禍首的宋晴晴早已經關門下行沒了影子。

  景致皺了皺眉頭，正想站起身跟麵前的人道聲謝，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從自己頭頂上傳來，“上次潑奶茶，這次平地摔，聽到雅悅姓邵，你就沒完了是嗎？”

  景致一愣，麵前的人隨即鬆開手往後退出一大步，失去著力點的景致也緊跟著直接滑坐在地上。

  實在是狼狽。

  “這才叫平地摔，下次演戲演像點。”邵亦煌冷聲道。

  遠處的前台都被兩人吸引來了目光，看戲似的朝兩個人這邊掃，仿佛還隱約發出了笑聲。

  景致抬頭打量著邵亦煌，微微皺起眉頭，“先生，我覺得你有點誤會，還有點沒禮貌。”

  “客艙部乘務學員？”邵亦煌沒有理會景致，隻把視線撒去了景致的證件上，“你以為當乘務員就可以到處掐尖？像你這種用心不純的人絕對不可能通過培訓，你來當乘務就是在侮辱整個行業。”

  想要解釋的景致在聽到“侮辱”兩個字之後，忽然有點失神。

  她從小是被父母和哥哥梁琛捧著長大的，一路斯坦福本加碩，圈子裏向她示好的公子哥更是排著長隊，向來都是她挑別人的份。

  在景致二十多年的成長生涯裏，從來沒有受過眼下這種委屈，更沒人敢這麽說她。

  聽著邵亦煌的冷言冷語，景致忽然不爭氣地紅了眼眶，她有一種把手裏東西悉數摔在對方臉上的衝動。

  可她又強行克製著自己，她知道現在不比從前。

  父母和哥哥都不在身邊，要想打別人的臉，得靠自己的本事。

  作者：邵狗，活著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