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簡單的婚禮
作者:山山而行      更新:2020-06-19 08:53      字數:3407
  兵部尚書府。

  兵部尚書董大冉朝會歸來,便立刻去了董青寒所居的錦繡閣。

  錦繡閣位於兵部尚書府東南側,翠鬆朱廊,曲徑通幽,是一處難得的雅致之所。才短短十幾日,董青寒已是清瘦了許多,麵色透著不健康的青色,下頜尖得令人心驚。

  董大冉疼惜的看著董青寒,以前那麽活潑爽朗的一個人,如今卻因為那惡意杜撰的流言蜚語,怕得有半個月沒有出門了。上回派人去查,費了大把力氣,也未查出什麽有用的線索,最後隻能草草了事……

  董大冉心中暗暗下了決心,歎息一聲,道:

  “你久未出門,可知瑞王殿下與覆芫芫解除婚約了?”

  董青寒的死水一般的眸子瞬間有了波瀾,她愣愣道:

  “解除了?”

  想起同僚今日談論之事,他緩緩說道:

  “也不知因何事,在解除婚約之後,瑞王殿下竟被陛下禁足三個月之久……”

  董青寒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來,焦急的問:

  “殿下、殿下他……他沒事吧……”

  “隻是禁足了,倒也沒什麽大礙。”

  董青寒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以來,流言蜚語滿天飛,連府內的婢女小廝都在悄悄談論此事。她完全不敢出門,隻能像一隻鴕鳥一樣把頭深深的埋進沙土裏,害怕被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盯著,害怕被譏笑嘲諷,更害怕瑞王殿下因為此事厭惡她……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她的心便宛若針紮一般的疼……

  曾經董大冉也為自家閨女愛慕顧也禮一事頭疼不已,可自打退婚事件發生之後,他的內心便開始蠢蠢欲動了。他從來都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一路從芝麻綠豆的七品小官到大權在握的一品大員,靠的從來不是僥幸,而是提前的預判以及正確的站隊!

  董大冉心中無比清明,他直視著董青寒的眼睛,問道:

  “清寒,你告訴為父,你可願嫁予顧也禮為妻?”

  董青寒蒼白的臉頰上頓時浮現兩朵嫣紅,垂下頭,羞赧不已:

  “我……我自是願意的……可是瑞王殿下他……”

  董大冉擺擺手,繼續道:

  “為父自有辦法,你且耐心等著吧!現在你需要的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將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待時機到了,我便帶你入宮麵聖!”

  董青寒輕輕嗯一聲,心裏就像軟綿綿的白雲在碰撞,熨帖極了。

  …………

  長安府衙監獄。

  這裏陰暗潮濕,老鼠蟑螂還有不知名的爬蟲遍地皆是。

  白珍珍背靠著殘破的泥牆,雙手抱膝,縮成一團。她的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睡得並不安穩。

  今日之前的白珍珍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落入如此境地。

  這裏充斥著地獄般的絕望,耳邊是不絕於耳的慘叫和哀嚎,陣陣涼氣襲來,白珍珍打了一個寒顫,睜開了困倦的雙眼。

  慘白的月色透過狹窄的高窗投射進來,撒落在冗亂肮髒的雜草堆上,白珍珍環視著周圍的一切,慘然一笑——

  那日與顧也禮重逢時有多快樂,如今就有多淒涼。

  突然,茅草堆裏悚然的響起“吱吱”聲,隻見一隻灰黑色的長毛老鼠鑽出了來——

  “啊啊啊……!”

  一道瘮人的女高音驟然響起,打破了深夜的寧靜。

  獄卒罵罵咧咧的走過來,將鞭子狠狠地甩在監欄上,道:

  “叫什麽叫!再叫把你的嘴給縫上!”

  白珍珍垂下通紅的眼眸,掩住了眼中徹骨的恨意……

  翌日。

  太陽早已升起,牢房裏依舊陰暗無比。蓬頭垢麵的白珍珍又饑又渴,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向放置於門口的饅頭和水。

  饅頭不知放了多久,已是堅硬如石頭;盛水的碗也髒臭不堪,水麵漂浮著茅草絮以及不知名的小蟲屍體。

  白珍珍從小被嬌養著養大,何曾受過這種苦頭,她氣憤之下,一腳便踢翻了飯盤!

  隔壁牢房的女囚犯看著她這副張狂的模樣,不禁搖頭,心道:

  “新人啊……多待些時日,便知道食物的珍貴了。”

  監獄的時光總是那麽漫長……

  白珍珍被關進這裏已經整整十二個時辰了,她久未進食,又滴水未沾,腦子昏昏沉沉的,身子疲乏得厲害。

  她的視線移向門口簡陋的餐盤,那是獄卒方才送來的晚餐,還是一成不變的冷饅頭和惡濁的水,她費勁的撐起身子,喝了一大口水,小口小口的將饅頭咬開,強忍著不適,吞咽了下去。她邊吃邊哭,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在這暗無天日的囹圄之中,又有誰會來救她呢?

  就在此時,兩位獄卒打開了木製的牢門,走了進來。白珍珍向後退了幾步,驚恐的看著他們。

  隻見其中一位高瘦的獄卒扔給她了一個包裹,說道:

  “立即換上這套衣裳,跟我們走。”

  白珍珍打開了包裹,大紅豔豔的嫁衣映入眼簾,她心中驚疑不定,正準備問詢,那高瘦獄卒看她動也不動,便有些不耐:

  “趕緊的,等著呢!”

  白珍珍害怕極了,連忙點頭,將嫁衣罩在了身上,披上了紅蓋頭。

  她看不清前路,被兩位獄卒架著走,不知去往何方。

  走了極長的一段路程,耳邊的聲音漸漸消失,安靜的令人窒息。白珍珍感覺自己就快瘋了,眼前一片赤紅,腳下似是染血的堅硬土壤,她就像被拖入了詭異的夢境,無法醒來,隻能越陷越深,直至徹底迷失……

  …………

  監獄另一角,李遙呆滯的靠牆而坐。

  今日他上了公堂,被判處流放幽州峪關,貶為苦役,永世不得回京。

  想到明日便要出發前往邊境,前途未卜。他的腦海裏浮現出白珍珍那張如花似玉似的臉龐,往後餘生……或許都不能再見一麵了吧。他的眼角有冰冷的眼淚流下,劃出一個彎彎的弧度,無聲的砸在囚服上。

  隔了一會兒,一個長得矮胖、滿臉油光的獄卒打開牢房的木門,走了進來。他拿出鑰匙,解開了李遙身上的手鏈和腳鐐,感慨道:

  “哎……還是你小子有福氣啊!坐牢還能享受溫香軟玉在懷的待遇!”

  沒有了手鏈腳鐐束縛的李遙一身輕鬆,他看著矮胖獄卒,一臉迷茫。

  那矮胖獄卒看著他愣神的模樣,忍不住唾了一口:

  “愣著幹什麽,跟我走啊。”

  李遙低下頭顱,跟著獄卒出了牢門。

  那獄卒帶領李遙往監獄深處行進,一路上哀嚎□□不斷,還散發著強烈的惡臭味。

  李遙心中惴惴不安,他低聲問詢:

  “不知老爺要將小人帶往何處?”

  那矮胖獄卒曖昧的笑了笑:

  “自是大好事,你去了就知道了。”

  好事……?

  明日他便要被押往峪關,這最後一日隻想在平淡中度過,可不想去經曆什麽“好事”。

  一路無言,再長的路也會有盡頭。

  監獄的盡頭竟是一間整齊潔淨的普通居室,那矮胖獄卒打開了房門,挑了挑眉,示意李遙進去。

  李遙心有所感,他跨過門檻,入了房門。

  隻見房間內簡單擺放著一張木桌,兩張矮凳,一架木床,床上竟端坐著一位身披嫁衣的清瘦女子。

  李遙頓時恍然,怪不得方才那獄卒神色如此曖昧……

  他緩緩走過去,坐在那女子身旁。那女子微微挪動身體,拉遠了距離。

  李遙也不惱,他扯開嘴角,苦澀的笑了笑,心道:

  “這莫非也是覆芫芫的惡作劇?不知這紅蓋頭之下——是怎樣一張醜陋如夜叉的可怕麵容?”

  呆坐了片刻,他還是沒忍住,用手輕輕掀開了那似火的紅蓋頭——

  隻見眼前人一張嬌小瓜子臉,眼角微微下垂更顯柔弱之姿,嬌小的鼻梁,櫻桃小嘴,宛若一朵清正純潔的小白花……

  “!!!”

  李遙震驚不已,他看著同樣眼露震驚之色的白珍珍,忍不住提高音量問詢:

  “……你怎麽會在這裏!?”

  白珍珍的眼淚順著白皙的臉頰滑落,看起來可憐極了:

  “是覆芫芫……他們說我設計謀害她……嗚嗚嗚……我沒有啊……我、我是冤枉的……”

  李遙看著她這副哀哀欲絕的模樣,心疼不已。他恨恨的一拳捶在床頭上,咬牙切齒道:

  “覆芫芫這個毒婦!”

  過了好一會兒,白珍珍才停止抽泣,用衣袖將眼淚擦幹。

  室內針落可聞,兩人相顧無言,尷尬的氣氛無聲蔓延。

  李遙看著白珍珍身上鮮紅的嫁衣,方才對覆芫芫刻骨的恨意,頓時土崩瓦解……當理想照進現實,就算付出的代價慘痛無比,他依然甘之若飴。

  夜色已深,李遙率先打破了沉默,呐呐而言:

  “要不先歇息吧。你睡床上,我在桌子上將就一宿就行了。”

  白珍珍斂眉,輕聲說道:

  “李郎……是嫌棄我嗎?”

  李遙慌忙解釋:

  “怎麽會!我愛惜你還來不及呢,怎會嫌棄於你?”

  白珍珍沉默不語。

  李遙緊張的抓著囚衣的下擺,鼓起勇氣直視白珍珍的眼睛:

  “那……你可願……嫁我為妻?”

  白珍珍垂首,晦暗的油燈照不清她的表情,良久,才見她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李遙喜不自勝的擁向白珍珍,她的臉頰飄過兩朵紅雲,輕輕道了一聲:

  “相公……”

  李遙呼吸一滯,再也忍受不住的吻上她柔軟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