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再無其他的選擇，隻能等著船完全修複好才能繼續上路，也希望許倉城那裏能夠多挺一會兒吧，差不多延期四五日，糧食應該是足夠的。

  但是穆瑤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許倉城的糧食已經在今天就宣布告急了。

  本來城中最近就鬧老鼠，又出了南疆土匪的事，稱中不少貧苦的百姓家中已經沒有餘糧，砸鍋賣鐵的去米鋪問，得到的答案就是，不僅尋常百姓家沒有餘糧，就算是米鋪裏連糧食都所剩無幾了。

  李靜搖頭，打算去找自己的手下商量一下，才一出門，迎麵撞上一人，卻是許昌城的師爺牛森森。

  牛森森有些尷尬的拂去額上汗水，看了一眼屋內，道：“我、我本來要進去的，結果剛到門口，聽到你與歐陽大人在吵架，我便不好進去了。”他看了看李靜的臉色，寬慰道：“大人千萬別將歐陽大人的話放在心上，他這人就是這個脾氣，倔、強的像塊石頭。心腸是好的，他也是不敢拿許倉百姓的命去打賭，您來的時間晚了些，可能還不是很清楚，我們這些一直在許倉的人……是真的不敢冒這個險啊。”

  “我沒有生氣。”李靜歎道：“隻是覺得這樣不妥。”

  她又看向牛森森，牛森森這個知縣，在許倉城似乎很得民心。如今歐陽不箏對她不滿，李靜不好再找歐陽不箏要人，而自己的人一直跟在自己身邊，能用之人太少，不可以再分出去。這個牛森森……身邊應該有能用的人，雖然不多。

  “牛大人。”她想了想，對牛森森俯身長長鞠了一躬，“我有一事請你幫忙。”

  “牛大人身邊可有能用之人，如護衛這般的，我想借幾人一用，在我身邊做事。”頓了頓，她又道：“不過，此事需瞞著歐陽不箏，不能為他所知。”

  牛森森看著麵前這年輕的副城主，於公於私，他與歐陽不箏相處的更久，不應當幫著李靜隱瞞歐陽不箏的。

  但另一方麵，她相信這人並沒有惡意，甚至是世上難得的純粹之人。

  沒有思考多久，牛森森就道：“好說。”

  天空灰沉沉的，像是許久都沒有照過太陽，整座城裏彌漫著一股腐朽的、陳舊的氣息。

  一戶人家裏，兩個光著腚的男孩將一具如同屍體人推了出來。

  那瘦弱的身體仍然是在喘著氣，這當是他們的祖父，被放在草席子上，整個人精神都萎靡不振。

  他們是許倉成的窮苦人家，本來就是饑一頓飽一頓的，這幾天鬧災荒，再加上一點米也沒有，祖孫幾人已經四五天沒吃過東西了，隻能啃著野草。

  可誰知，城根兒底下的野草竟然是有毒的，她們囑咐提前吃了，上吐下瀉，本就瘦弱的，身體變得更加可怕。

  這樣的事情近來在許倉城發生的並不罕見，老百姓們從旁走過，看著看著，眼中閃過一絲憐惜。

  可是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因為，他們的食物，其實也不多了。

  “大人，這……”侍衛輕聲提醒。

  李靜沒有說話，隻靜靜的往前走。

  侍衛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便見在街頭，宅子半新不舊的一戶人家出神。門口坐著個婦人，正在泥土裏刨著，企圖刨出些能吃的草根樹皮。

  李靜就安靜的站著，斂著眉眼，看不清楚究竟是何神情，侍衛走了過去，道：“大人。”

  “阿達，已經五天了，斷糧是整整五天了，之前還鬧了鼠災，又沒有新糧食，你看這些百姓。”

  阿達想了想，才開口：“大人可是在為許倉的這些百姓苦惱，是因為城中沒有糧食嗎？”

  李靜點了點頭。

  “我沒有任何辦法能幫得上許倉城，也沒有辦法能救這些百姓，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陪著他們而已。”她看向天空，“許倉城根本撐不了多久。”

  一座沒有糧食的城池，隻能是死撐。城主沒有在第一時間將情況與她說明，如今又不肯與叛軍正麵相抗，這條路看來看去，都是一條死路。

  過去饑荒鬧得最嚴重的時候，城中百姓為了活下去，甚至會易子而食，人吃人，是一件格外可怕的事。倘若許倉這樣下去，未必不會出現那種情況。

  李靜自小飽讀兵書史書，自然了解這些，因為戰亂而產生的後果，更了解，一座龐大的城池，如果沒有糧食，會發生什麽慘烈的事。

  李靜低下頭，腳下的青石板磚上，有不少青苔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