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霏霏，晨風微寒。

  楚銘縮著肩膀，看起來有些蕭索。

  “我是不會接受你的！”

  作為青藤書院，有名的女神，白清珊大聲拒絕道。

  “你是個好人，真的！”

  “可我們……性別不和！”

  “陽光總在風雨後，前提是得曆經風雨，顯然你還沒淋夠。”

  “對不起，如果此事對你造成了傷害，稍後，我去書院廣播，鄭重向你道歉。”

  幾名男生掩麵而走。

  “哼哼。”

  打發掉三五告白者，白清珊回過身，發現台階下立著的的楚銘，目光垂落，嘴角漸漸揚起：“這算新意？”

  楚銘略顯緊張。

  雙臂環繞。

  內裏護著一小巧盆栽。

  誰都知道她喜歡微景。

  可往往很多人不會明白，愛屋及烏，有時候真的就隻是四字成語。

  “同學，這是……我的盆栽。”

  古色斑斕的瓦罐。

  即便為贗品。

  大抵也有那麽幾分價值。

  至於那禿枝藤木……

  買櫝還珠，絕對不會惹人恥笑。

  倒是他那副努力想要保持鎮定的模樣。

  任誰看到都會扯起嘴角。

  流露出會心一笑。

  年輕。

  就該被祝福。

  尤其此刻的畫麵。

  充滿了青鬱氣息。

  不過顯然這裏麵不包括白清珊。

  “爛俗的套路！”

  拾階而下，白清珊下巴輕點：“記得，要突出主題，要簡約不簡單，更重要的是……”

  “女孩子或許喜歡驚喜，卻更在意對方用心與否。”

  楚銘發懵。

  心弦有所觸動。

  總覺得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嗯對了。

  應該劃重點。

  揣摩中心思想。

  努力銘記。

  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隻是稍後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自己以及手裏的……微景？

  “真是個傲嬌的女生啊。”

  所有的盆栽並非都是微景。

  道理他懂。

  問題是，難道要告訴她，自己的盆栽裏有一頭猛獁象？

  就好像得到了心愛的玩具，迫不及待想要讓小夥伴觀摩。

  意料中的羨豔反被譏嘲所代替，這一刻，楚銘有些生氣。

  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

  都很稀罕哩。

  何況還是盆裏土生土長的遠古生物猛獁象！

  不過……貌似自己隻是路過，對方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楚銘自認為向來都是三觀奇正，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

  被人冤枉，遭受欺淩。

  微微一笑下，拳頭必會暗暗捏起。

  當下就準備反駁：“這位同學，你……呃……”

  許多許多的話兒，不是不想說，不是不去說。

  怕隻怕，說時，已太遲。

  開闔的唇齒被封堵。

  楚銘雙眼瞪的溜圓。

  清澈見底的眸光倒映出白清珊姣好容顏。

  懷中瓦罐。

  罐內禿枝。

  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

  盎然生機猛烈爆發。

  瞬息之間。

  便有三五枝葉橫生。

  又有點點甘露灑落。

  風停雨歇，陽光正柔，一掛彩虹在懷中。

  很久，也有可能僅是瞬間。

  白清珊首先醒悟，不知是氣惱自己崴了腳，還是麵前男生傻傻站著，根本沒有扶自己一把的意思，臉頰緋紅。

  “豬八戒吃人參果，全然不知滋味。”

  唇齒間一點清涼遠離，楚銘下意識抿了抿。

  暈暈乎乎間也沒覺出什麽。

  莫名倒是想起句歇後語。

  隻是隨後接觸到對麵白清珊那殺人般的目光，他立刻醒悟。

  “同學，我不是來表白的！”

  似乎覺得這樣的解釋過於潦草，無法闡述自己的立場，也不夠義正言辭。

  於是他很是認真、誠懇道：“所以你不能這樣！當然如果你道歉，那麽我決定，考慮原諒你。”

  白清珊淩亂，天底下居然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原諒？

  我究竟對你做了什麽？

  真要說起來，到底是誰占了誰便宜？

  很想怒叱，四周來往同學，那無比震驚的目光卻令她瞬間冷靜了下來。

  淡定。

  我要淡定。

  這種事，越糾纏越難看。

  可……剛剛那下，算……初吻嗎？

  應該不算！

  沒有憧憬中的滋味。

  沒有傾心的人兒。

  就連準備都沒有。

  怎麽能算？！

  天啦。

  我為什麽會想到這些。

  太羞恥了！

  那根本就是個異常糟糕的誤會！

  人家還是個女孩子！

  人家還沒有談過男朋友！

  羞憤交加，白清珊滿腦子暈暈乎乎，顧不得腳傷，撞開楚銘，直接就衝下了樓。

  “不接受自己的錯誤？”

  楚銘低下頭，想起從小接受的教育，做了錯事那是一定要勇於承認的。

  同時要有責任心，更要懂得擔當。

  要不然，難道城裏的月光就格外明亮，城裏的人就與眾不同嗎？

  想明白了這點，果然是念頭通達。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勇敢抬起頭，看著那快速離開的背影，揚起手臂很是用力的大喊道：“喂，同學，不道歉的話，就要對我負責！”

  天雷滾滾。

  劈的人人裏焦外黑。

  白清珊更是差點撲街。

  滿臉悲憤道：“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怎麽就遇到這麽個極品啊。”

  有心返回，找對方算賬，奈何腳步踉蹌，隻能倉皇遠遁。

  “什麽人呐，太不負責了！”

  很是氣惱地揮動手臂。

  楚銘轉身施施然離開。

  那副模樣像極了一隻明明受了極大委屈，偏生還要努力保持驕傲的小鴨子。

  令周圍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不約而同的冒出相似的念頭來。

  世間居然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怎麽就放晴了。”

  被眾人目送離開。

  楚銘並沒有去課室。

  而是走上樓頂。

  放眼四望，視野開闊，清風徐來，綠雲自動，說不出的舒暢。

  唯一遺憾的地方則在於此時萬裏碧空，疏朗至極，沒有半顆雨露滴落。

  “沒了雷雨，會不會渴死、餓死？”

  小心翼翼將捧著的瓦盆置放在高處。

  楚銘湊上前，凝視探察。

  綠樹陰濃、飛虹倒映，草曼織絲，遒藤盤怒。

  錯非僅有尺許高下，這等幽枝，一束便為天下奇。

  “差不多有兩百點負麵情緒值，現在試試看。”

  嗅嗅尋常土味兒，撥開縷縷煙煴。

  心神微動，虛空中隱隱有絲絲充滿了沮喪、哀傷、幽怨、鄙薄的情緒在波動。

  隨後就見那凝露含翠處，一頭指甲蓋大小的生物陡然顯化，搖頭擺尾，姿縱來來。

  “果然有效！”

  視線中，那小生物，遍體長毛，大耳招搖，兩枚利齒，斜伸向天，滿是雄威。

  無論翻看古舊典籍，抑或聞聽密談怪語。

  它的名字始終喚作猛獁。

  雖然如今太顯小了些。

  但依舊難以改變其生命的本質。

  數百萬年前的生物，再次重現天日下，本就是樁神跡。

  楚銘卻沒有任何震撼不敢言動的覺悟。

  畢竟盆中枝葉是親手從家鄉十萬大山深處挖移。

  猛獁生物也是在前段時日，某個雷雨夜情緒無比熾烈的時候生出。

  真要算起來，它還是自己的孩子？

  心虛地感慨一句。

  楚銘搓著雙手，照猛獁畫大象，昂首擴胸，呼吸吐納。

  生活需要儀式感。

  不知道是誰所說。

  他覺得非常帶勁。

  尤其在最開始，想借此與猛獁象互動，結果無意間觸發某種玄機後，越發的肯定。

  “對就是這樣……哦……嗚……”

  伴隨著動作，虛空中似乎有能量被拉扯，順著周身三萬六千毛孔鑽入。

  有如久旱突逢甘霖，幹癟逐漸充盈。

  那種滋潤，舒爽，幾乎神魂都要開始歡呼。

  “來了，來了，要來了！”

  氣息鼓蕩攀升到極點，楚銘幹瘦的身軀劇烈顫栗起來。

  血骨、肉筋、肌膚、髒腑，所有的一切，整個都像是被莫名能量點燃。

  嗶嗶啵啵，爆竹般炸響，至末，大團汙血陡然自口中吐出。

  可眸光卻越發強盛。

  呼……

  吸……

  吐……

  呐……

  青葉搖晃，點點霧珠灑落。

  清涼感瞬間驅散所有萎靡。

  楚銘握拳，力量爆發，空氣瞬間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