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管疤子
作者:槐米周      更新:2020-06-18 21:39      字數:3480
  劉太公很後悔,你說自己沒事訪什麽友?現在好了,被一幫盜匪給圍住了,也不知道命保不保得住?

  “管疤子,你識相的就讓開,少不了你的好處,你再不讓開,別怪俺們把你也捅殺了。”

  一個滿身補丁,一臉菜色的中年漢子麵容扭曲,揚著手裏的木叉作勢,威嚇著牛車旁唯一站立著的漢子。

  這個漢子衣衫同樣滿是補丁,身高足有八尺開外,一道從右額角至左下巴的可怖疤痕在剛毅的麵容扭曲蜿蜒,此時漢子一手持木柄鐵矛對著眾人,在他腳下的牛車旁,幾個仆役裝束的漢子橫七豎八的躺在血泊中,也不知是死是活。

  “就是,管疤子,好歹咱們都是北海一路逃難過來的老鄉,你不跟著李大哥,俺們也不怨你,可你還要壞俺們的生活,就不地道了,你再在這礙眼,就別怪兄弟們不講同鄉的情誼,少不得讓你身上多幾個血窟窿。”

  一眾衣衫襤褸的漢子七嘴八舌的嚷嚷著,大有管疤子再不讓開,就一哄而上,把他也給做了的氣勢。

  “李大眼,你們攔路劫財是你們的事兒,乃翁想過安穩生活是乃翁的事兒,別扯什麽同鄉不同鄉的,真要念著同鄉情誼,你們就不會在我家莊子外幹這事兒了!這位老太公一看就是有身份的貴人,他出了事,到時候官府追查起來,我們莊子可落不了好!”

  疤臉漢子獨自一人,麵對李大眼等二十來個殺人不眨眼的漢子卻毫不退縮。他也無奈,若是李大眼不在這個莊子前動手,他才懶得管這些閑事,反正富貴人家也沒幾個好人,李大眼他們愛搶劫搶去,愛殺人殺去,愛咋咋地,管他姓管的屁事兒?偏偏李大眼他們就選了自己落腳的這個破落莊子前動了手,若在以前,他也不所謂,大不了再找個地方落腳。大漢朝現今別的不多,荒無人煙的莊子可不少。可他剛剛費了氣力開墾出來十來畝荒地,撒上最後一點粟穀種子,如今長勢正好,放棄了實在是舍不得,一家幾口人的生活也沒了著落。

  劉老太公坐得起牛車,衣著富貴,還有仆役伺候,可不比那些行腳的商戶,很大可能就是附近縣裏的大戶人家。一旦他在莊子旁沒了性命,說不得官府就要立案追凶。他其實不怕官府認真追查李大眼這些盜匪,就怕官府不認真。到時候直接把他們莊子幾戶人家給當盜匪剿了,他找誰說理去?他對大漢朝的官府觀感可不怎麽好,對官員們的操守也不怎麽信任。比起抓捕李大眼這幫流竄不定的盜匪,官府更可能是拿他們幾戶人充數。

  莊子其實還有兩戶人家,可惜都懼怕盜匪凶悍,隻有他一人出頭,有些形單勢孤。

  “管疤子,你這是給臉不要臉啊,兄弟們一起上,誰做了管疤子,除了他該得的那一份,牛後腿就是他的了!”

  李大眼本來就有嫁禍管疤子這個莊子的意思,之所以沒動手,也是有些忌憚對方的勇力,既然管疤子把話挑明了,談不攏理所當然的就要動手,畢竟二十好幾個人對上一個,管疤子就算再能打,猛虎也架不住群狼不是?

  對於時常餓肚子的盜匪來說,倆牛腿的誘惑讓人不能拒絕,當下就有幾個動了心的亡命徒齊齊一聲喊,掄著手中的木叉衝了上去。

  管疤子是有勇力,可也架不住多人的圍攻,他手中的鐵矛是自家安裝的木柄,本來是用來防身和狩獵用的,求的是靈活方便,長度比眾盜匪手中的木叉要短上不少,在眾人的圍攻中很是吃虧,更讓他難受的是癱在牛車上的劉太公還需要他照應,這就更加束手束腳了。他若敢離開牛車,說不得已經取了幾個盜匪的性命。

  衛臻趕到時,束手束腳的管疤子已經左支右拙,身上挨了好幾下,好在他也瞅準機會,用鐵矛捅穿了一個過於靠前盜匪的脖子,一時間讓眾盜匪有些顧忌。

  “把他們趕散!”

  百步外停下馬車的衛臻吩咐衛興。

  他這個交代其實有些多餘,眾盜匪遠遠發現衛臻一行人時,還有些不舍得放棄劉太公這頭肥羊,當他們看清衛興一行三十人,人手一柄鐵矛,衛興本人甚至身著皮甲時,當即死了心,連放對都不敢,沒等衛興這些人靠近就一哄而散,遁入荒野草叢中去了。

  “行了,別追了,保護少主君要緊!”

  衛興製止了有些興奮上頭的護衛們,吩咐幾人把地上的屍體處理掩埋,幫著管疤子處理下身上的傷口,他則護著衛臻來到牛車前。

  “老太公可還安好?”

  早下了馬車的衛臻有些不適應刺鼻的血腥味,卻還是忍著不適察看劉太公的情況,這老頭看著就是個有身份的,大可攀個交情。

  “多虧小郎君,小老兒首領方得保全,不知小郎君可否告知姓名,也讓己吾劉氏報答一二!”

  癱在牛車上的劉太公此時已經回了神,首先自報了家門。

  己吾姓劉的不少,但能在姓氏前冠以己吾二字的也就一家。

  己吾劉氏算不上世家,卻也是己吾排的上號的豪強,家族世代在己吾為吏,也就己吾陳氏能壓他一頭。說起來典韋為同鄉劉氏殺人,好像就是這個劉氏。

  “長者客氣了,適逢其會罷了,談什麽報答不報答的!小子姓衛,襄邑縣人。”

  “可是襄邑衛氏當麵?”

  看著衛臻的排場,又是姓衛,劉太公非常容易的確定了衛臻的身份!當下寒暄著,沒口子的道謝。在得知衛臻欲去己吾時,更是好說歹說邀衛臻到劉家莊子做客盤桓。衛臻也不客氣,襄邑到己吾不近,中間這一耽擱,天黑前是別想趕到己吾縣城了,劉家莊子在己吾城西十裏,倒是夜宿的好去處。

  劉太公幾個仆役都死於非命,駕車的仆役也在其中,雖說劉太公也會趕車,但他可生怕再遇上李大眼之流的盜匪。衛臻也很體貼的邀他一同趕路,又換來劉太公沒口子的感謝。

  至於管疤子,劉太公則拿出了兩千錢做謝禮,倒不是他摳門,他出門訪友,自不可能帶太多錢財在身上,兩千錢已經掏空了口袋。

  管疤子也沒矯情,很爽快的收下了,就算如今糧價漲得厲害,兩千錢也不是小數目,五石上好的粟穀還是能買到的,差一點麥子能買七石都不止,有了這些錢,妻子不用整日裏在田地裏挖野菜了,還能尋摸著給她買套粗布麻衣,她原來那身早已破的不成樣子了。

  “這位義士,不知尊姓大名?”

  衛臻對這位疤臉漢子倒是有些好奇,能在幾十人的圍攻下護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劉太公,這個人很明顯有武藝在身,還不低的那種!

  “賤名不敢汙尊耳,俺姓管,叫管二,因為臉上這道疤,別人都叫某管疤子!”

  管疤子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臉上的傷疤。至於是不是真叫管二自然隻有他自己知道。

  “管義士,吾家莊子人手不足,不知管義士願不願去曲就?畢竟那些盜匪被管義士壞了事,回頭來你們莊子生事也是不美!”

  這個破敗的莊子看著沒幾戶人家,這姓管的疤臉漢子又不是本地的口音,想來是鬧黃巾時的流民,如今落腳在莊子裏,十有八九是沒有戶籍的野民。到了衛家莊子上,怎麽也比當沒有保障的野民好的多。

  管疤子有些心動,他確實是野民,雖說開墾了點田地,萬一那天田主回來了,怕是自己要白忙一場,哪怕這個可能性極小。就算沒了田主,無論是官府還是那些大戶人家也不可能一直放著這些荒蕪的田地不管,最後自己開墾出來的這點地要麽是納入官田,納稅納糧,要麽是被找到勞力的大戶人家侵占!而且自己雖不怕李大眼那夥人,可萬一李大眼他們真要報複,自己還能天天守著老婆孩子不下田不成?

  “管義士,吾看你也頗有勇力,到了莊子上,衛家豈能刻薄了你?”

  看到管疤子有些動心,衛臻趁熱打鐵,這管疤子一身武藝,到了衛家莊子上也是把好手,劉太公被盜匪嚇破了膽,想不起這茬,沒準還擔心管疤子和盜匪有說不清的關聯,衛臻可不在乎。衛府護衛不少,又和襄邑縣尉有交情,管疤子即使有別樣心思,也翻不出什麽花來。

  其實劉太公倒不是被嚇破了膽,剛剛他可清楚的聽到管疤子和盜匪的交談了,管疤子他們大概是鬧黃巾時,北海郡流落過來的流民,能跑這麽遠,十有八九是被官軍擊潰的黃巾餘孽,就算管疤子救了他一命,他拿出錢財酬謝也就是了,怎麽可能還把管疤子召到自家莊子上去?萬一剛剛是盜匪們和管疤子演戲,自己豈不是給莊子召了賊,害了自己劉家。這種事,人老成精的劉太公可不會幹。

  瞅個管疤子不注意的機會,劉太公把自己聽到的言語和擔心和衛臻交代了一下,畢竟衛臻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又是信得過的身家清白之人,劉太公可不能看著他受騙上當,禍及家人。

  “多謝劉太公提醒,小子省得,會留心的。”

  衛臻謝過劉太公的好意,沒有放棄招攬管疤子的想法。不過北海郡流亡過來的,又姓管,不會是那個演義中被關羽關二爺給砍了的管亥吧?

  管疤子最終還是被衛臻說動了,帶著老婆孩子和兩戶相熟的野民投奔衛家莊子,其中關隘之處,衛臻吩咐下去,自有衛家仆役理會,少不得要留意著管疤子的動靜,順帶打探一下他的根底。

  這種隨手所為的小事衛臻其實並不是太在意,管疤子就算是管亥,如今黃巾都被鎮壓的情況下,不過是個有點勇力的野民,又不是臥龍鳳雛那種安天下的大才,招攬了也是為以後天下大亂做點準備,多一個少一個影響其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