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頓時反應過來了。作為農村中學，現在的醫療保險還沒有普及。住院費對於一個月僅有百來塊錢生活費的學生來說，肯定是一筆不小的花銷。楊軒說的“別操心”應該就是指這個。

  林夕慢慢的審視自己的身體。隨著意識的偏移，籠罩星光的藍芒慢慢擴展，出現在林夕的身體內部。片刻之後，一組數據反饋到了林夕的意識之中：“身高168.5CM，體重49.3KG，生物電壓電流偏弱……”

  一大堆數據給了林夕非常直觀的自身印象。確認了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太大問題，隻是發燒之後身體有些偏弱。

  “本體分析：503-312天之前，因攝入外部激素導致骨骼提前生長，基因激發不完全……”

  林夕看到這條訊息不由一呆，腦海中自然出現兩年前父母因為自己體格瘦小，看到市麵上鋪天蓋地的“月亮神”口服液廣告，就省吃儉用給自買來服用的事情。連續一年半，林夕早晚都要喝這種十多年後被發現是激素藥物的東西。

  那一年多時間，自己的身高的確長得飛快。從155一下子長到了接近170，為此父母還特別開心。

  原來自己的個子不高是因為這個？有沒有什麽解決辦法呢？

  “消除骨骼影響：以生物電刺激骨膜，驅逐其中激素殘留。

  具體方法：引導生物電刺激骨膜，電壓要求0.15伏、電流0.1安……”

  腦海中居然自動出現了問題的解決辦法？林夕禁不住有一些激動。

  但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要是再在醫院了出了什麽幺蛾子，會不會被送去做切片研究啊？

  審視著自己腦海，以往虛無的意識，現在已經變化成了一片光海，星光閃耀，讓人沉迷。

  星光是一組組G市報社稿件服務器上的數據資料，同時也是虛擬的運算單元、記憶單元；電芒則是驅動這些記憶和運算單元的能量，同時也是連接中樞。

  電芒可以馭動至身體的各個部位，增強相關的能力。比如眼睛、鼻子，使得視覺、嗅覺的能力大幅度提高，但一般持續時間也就是三五分鍾，還不能持久。主要是因為電芒還太弱小。

  但幾分鍾已經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比如半秒鍾眼睛充電，就能詳細了解所注視物品能看到的所有細節。包括非常精確的大小、顏色和形狀，通過光腦運算，可以初步判定物品的材料、重量甚至價值。

  同時通過“電眼”的掃描，外部的書籍、物品可以在光海中形成新的光點。包括書籍的內容、字體、紙張甚至汙漬，都會被完全轉換為記憶記錄到光點之中，效率比平時看書要高萬倍。

  林夕不禁有些自嘲，“我現在究竟算是人，還是一台電腦啊？”

  搖了搖頭，林夕收拾起自己的思緒，輕輕下床，往外走去。

  辦公室外邊的拐角處，三個腦袋正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媽的還是醫院最黑，才住兩天就要五百多，而且還要住兩天……”這是胖子在叨咕。

  的確，99年蜀中的工人平均工資才五六百，兩天就要了一個月工資。四五天下來過千的醫療費，對於林夕這樣的學生來說完全就是天文數字。

  一陣沉默後，楊軒開口了，“我下個月向家裏多要一點，時間提前一點。我再找我姐拿一點，應該可以湊三百。”

  “三百？！你不吃飯了！”胖子驚訝道，借著有些泄氣，“我應該也能湊三百。”

  他們的家境在同學中屬中上，楊軒的父母在旁邊鎮上榨菜廠工作，兩人工資加起來差不多一千塊。而楊軒一個月的生活費平時才兩百而已，這在同學中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胖子稍微好一點，家裏開了個小超市，一個月的生活費能有2

  50，是所有同學中最多的。沒錯，就是250，為此胖子還被同學嘲笑了好久。不過嘲笑歸嘲笑，背後有多少羨慕就不得而知了。

  “我拿150。”何毅說了這麽一句，就不說話了。

  “何毅你就別拿了。你一個月才120，你飯量又大……”楊軒說。

  魁梧的何毅搖了搖頭，不說話。

  林夕在拐角的另一邊聽到這些，鼻子有些酸。

  上一輩子雖然沒住院，但自己生病生了足一周。期間的醫藥費花了兩百多，也是三人湊的。但這一世眼前的狀態，顯然有些超出這幫死黨的能力了。

  “好吧，七百五，至少還要住兩天，還差一點……”胖子喃喃的念叨……

  輕輕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傳來，胖子回過頭看到一個高額頭的清秀女孩從走廊的另一端輕輕走來。胖子有些錯愕，對走過來的郝敏打了個招呼，有些奇怪的問，“又來看夕哥啊？”

  看看郝敏身後沒有人，卓婭婷沒來。胖子這才有些酸酸的說，“要我說郝敏你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幹脆你當我們夕嫂算了，多登對啊……”

  郝敏豎起眼睛，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看得胖子直發虛，這才從兜裏掏出一塊疊好的手帕。

  “住院費很高吧？我們這邊幾個要好的女生湊了一點。我平時攢了130，這是唐琳湊的60，吳佳湊了50、小文湊了70……”

  郝敏麻利的撥弄著手帕裏的紙鈔。最後有些遲疑的說，“婭婷湊了260。”

  卓婭婷家境一般，加上女生的生活費普遍比男生要的少，一般也就百來塊錢而已。“婭婷給家裏打電話，說這個月不回家，提前把下個月的生活費都拿了。自己就留了50塊。”

  “把她的退回去。”楊軒在旁邊有些惱怒的說道。“不要她的。”好兄弟這檔子事兒，最終還是要怪到卓婭婷身上，現在拿了這錢，這讓她們及兄弟以後怎麽做人？

  郝敏瞪了楊軒一眼，“這也是別人的一片心意，又不是給你的，你發什麽橫！”

  停了一停，又說道，“我看婭婷其實挺內疚的，看得出來她似乎有些後悔。你們說這事兒將來還能不能成啊？”

  成，肯定能成！林夕在另一邊忍不住感歎道。

  在另一個時空，自己從事故之後就從學校消失了。回家看小說、打桌球釣魚，自暴自棄直到高考來臨才去考試。上了大學之後，卓婭婷或許因為憐憫、或許因為負疚，也或許真的被自己感動了，最終和自己開始了四個月零三天的戀情。

  地處省城的兩端，要坐三路公交車坐到盡頭才能到達彼此的學校。每個周末林夕都是從省城裏穿城而過。那個年代保守，所謂戀愛也就是牽牽手、最多在沒人的地方擁抱一下，親吻也僅限嘴唇。林夕對此樂此不疲，每天都盼著周末。

  “初戀中的男生啊……”回想起那些刻骨銘心的畫麵，林夕不禁有些自嘲，“連心上人心態變了，也沒有發現啊……”

  另一邊，楊軒有些惱怒，“馬上就要高考了，你知道這對於夕子意味著什麽嗎？我們這些人中，就夕子成績最好，隻有他才有希望。可卓婭婷差點把這個希望毀了。這是一輩子的事情！我不會原諒她的，把錢拿回去！”

  郝敏看著氣咻咻的楊軒，一時也沒有好的辦法，遞錢給楊軒的手隻能僵在那裏。何毅在旁邊黑著臉，沉默得有些可怕。胖子喏喏的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敢開口。

  一隻有些蒼白的手從旁邊伸了過來，輕輕的結果郝敏手中的手帕。

  “自己的問題，終究需要自己來麵對。”林夕有些自嘲的一笑。

  “我的事，我來解決。”

  郝敏看著突然出現的林夕，鬆

  了一口氣。

  林夕在他們這個小團體地位特殊。平時大家有事第一找楊軒，可以說楊軒是當之無愧的首領，有主見、有章法；何毅則是武力保證，幾次校外小流氓鬧事，都是何毅帶著體訓隊一幫大漢給威懾了回去，其中好幾次是因為小流氓對卓婭婷的騷擾，當然幫她很明顯是因為林夕的原因；胖子則是跑腿的，別看他碎碎叨叨，但其實很細心，一些小事的細節交給他，總能處理得妥妥當當。郝敏是因為和林夕鐵哥們的關係，才被其他人接納，在幾人中間是小妹妹的角色。

  林夕則是有些超然的智囊角色，總能在學習上、生活上給予眾人一些有啟發的點子。雖然林夕不是領袖，但是很明顯，林夕堅持的決定，團體裏任何人都不會反對。

  郝敏對林夕說，“那你自己看著辦，反正人情我是帶到了。好好休息，早點回來。”

  說完看了幾人一眼，最後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這才轉身走了。

  “怎麽又是我……”胖子有些無辜的嘀咕，“我可什麽話都沒說啊！”

  “哈哈……”胖子的搞笑，讓氣氛終於輕鬆了起來。

  楊軒說，“你的事，你自己解決最好。”說完好笑的看了胖子一眼，“隻有特別的人，才會有特別的態度。這點都不明白，你小子打一輩子光棍吧……”

  胖子看著表情古怪的幾個人，連向來目無表情的何毅都翹起了嘴角，不禁有些愕然，“這個……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啊……”胖子有些結結巴巴的問。

  楊軒拍拍林夕肩膀，又和何毅一起從包裏拿出錢交給林夕，“一共260。下月生活費還沒找家裏拿，這些你先拿著，過幾天從家裏拿了錢就好了。”說完和何毅一起轉身走了。

  林夕看著手裏半新不舊的紙幣，感受到了中間濃濃的情誼，沉默著沒說話。胖子還在一旁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

  林夕莞爾一笑，“胖子，拿錢！”

  林夕一聲斷喝，嚇了胖子一跳。他沒好氣的瞪了林夕一眼，從兜裏摸出一卷紙幣，“八百五，你先拿著。”

  “怎麽這麽多？”

  “班費還在我這裏呢，反正後天就月末回家了，到時候找老爸要點錢補上就是了。你先拿著用。”胖子鄙視的看了林夕一眼，又有些恍惚，“你說，楊軒和郝敏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楊軒和郝敏沒什麽意思，你和郝敏有點意思。”林夕哈哈一笑，“你小子這算不算挪用班費啊？”

  “這叫現金流的合理運用！這都不懂，你讀書讀秀逗了？！”胖子哼哼。

  “哈哈，合理。行了，這裏的事情交給我吧。”林夕一邊轉身一邊對胖子說，“我先去辦出院，一會兒就回小屋。你們晚上再過來吧。”

  胖子先是沒反應過來，接著一個激靈，“出院？你要幹什麽，醫生說還要觀察兩天的……”說著連忙去追林夕。“錢差不多夠了，你別亂來。”

  林夕停下身子，“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不需要住院了。”停了一停又說，“這些錢我拿著。大家的這份心意，我領了。半個月之後，我十倍來還。”說著走進了醫生辦公室。

  “十倍？赫赫，這小子腦子肯定摔壞了。”胖子停住了腳步。

  他知道林夕的決定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一如對卓婭婷沉迷，一如在校外租房住不肯住校。這件事當時連校長都驚動了，全校第一的名校苗子不肯住校，出事了怎麽辦？學壞了怎麽辦？可是在林夕的堅持下，學校方麵不得不妥協了。

  “出院就出院吧，半個月還十倍？赫赫，夕哥還是沒做過生意，還是太年輕啊……”胖子這才轉身往學校走去，“楊軒和郝敏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林夕說他們兩個沒意思又是什麽意思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