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使人困倦。

  莊皎皎在榻上看賬冊，雖然有人管，她也不能完全不看了。

  兩隻狗挨著她睡覺。

  香蘭進來的時候，腳步有點急切：“大娘子，宮裏傳話呢，說是楚太妃不大好了。”

  莊皎皎忙起身：“快給我更衣。”

  見她急著起身，兩隻狗已經站起來了，搖著尾巴也是緊張兮兮。

  莊皎皎還是摸摸他們的頭：“沒事，你們躺著吧。”

  養久了，動物也不會聽懂人話，但是總歸能明白一點意思。

  於是兩隻就蹲下了，隻是眼巴巴看著莊皎皎。

  莊皎皎換上素服，坐車進宮的時候，楚太妃已經咽了那口氣了。這位楚太妃，當然是先帝的嬪妃，先帝在的時候，她是昭儀。

  如今先帝那時候的人，在世的高位嬪妃就隻有一個宋太妃了。也是不年輕了。

  別說是她們了，就是官家如今後宮裏的嬪妃們，年紀大了的也不少了。

  皇後見她來了，便與她一道忙起來。好歹是先帝時候的一個高位，不能隨便送出去。

  官家也下旨，追封了德妃。

  好生穿戴整齊了，眾人燒過一道紙才送去宮中專門停靈的地方。

  七日後送入先帝陵寢。

  雖說她如今無子嗣，可年輕時候也是生過一子一女的，隻是都沒養住。

  女兒養了七八歲，死後也是有追封的。

  她的身後事就不好太潦草了。

  官家是管不動了，皇後主事，太子和太子妃辦事。

  禮部等也都按著規矩辦，殿中省也不敢馬虎了。

  天氣冷了，老人們就是吃不住，這一位楚太妃也有七十了。算是高壽。

  說起來，先帝後宮這些女眷們，都算比較能活的。

  這幾日大家都忙，官家有點感慨。

  獨自一人的時候，想的挺多的。

  等到終於將楚太妃送走了之後，官家忽然去了皇後那。

  如今他歲數更大了，真是鮮少去後頭了，就算是陳娘子得寵，也隻是叫去前頭伴駕。

  皇後有事也要去找，因為官家老了啊，她比他可年輕了十幾歲呢。

  此時見著官家，皇後也有些驚訝。

  行禮落座，官家看著皇後就笑了：“你這鬢角也全白了啊。”

  皇後也笑了笑：“我也不年輕啊。”皇後今年五十九，但是能算年輕麽？

  “哎，也是。”官家歎口氣：“我來跟你說說話。”

  皇後也坐下來，她近來腰疼，坐下來也費勁。

  “官家難得來，有話就說吧。”

  官家沉吟了一下道：“我琢磨著，如今太子辦理朝政挺好的。”

  “也是年輕，腦子活絡，也有點脾氣，比我強。”官家笑嗬嗬的：“先帝在世的時候，就有人提議叫他過繼我一個兒子，不過那時候先帝不敢選，怕自己沒選對，又是個活不長的。其實那時候，要是就把老六過繼過去了，倒也省的叫我做這個官家了。”

  皇後一愣：“官家這話……”

  “我琢磨著，我也七十三了。雖說還不糊塗，可保不齊哪天就糊塗了呢？你說英明神武如漢武帝，老了老了也犯糊塗，我比漢武帝那可不是差一點。”

  “官家，這事可是大事。”皇後嚴肅道。

  “嗯，自然是大事。我想了想，做不做這個官家都一樣。我這不，這幾年就不怎麽管朝政了。還叫老六費事事事都請叫我。說實話，有些事我還不如他清楚呢。”

  官家又搖搖頭：“再說，老六那孩子，是個好孩子。我也不怕不做官家了就受苦。”

  皇後沉默了好一會才問：“官家怎麽與我說呢？”

  “你是皇後，我要是退了，你也就退了。你如今管著後宮呢，我要退了，你也不能管著了。我過去，對你不起，總不能這麽大的事也不問你一句。”官家道。

  官家不是個好色的，這一點從他繼位後就不要新人就看得出。

  這一輩子，他自然也寵信過不少女人。可真要說走進他心裏的，那卻是寥寥無幾。

  嫡妻孟氏當然是一個，那是他年輕時候的心中歡喜。

  可孟氏去的早。

  後來的妾室，或許當時寵愛過，過後也就那樣。

  就算是許皇後，他按著規矩娶了她，她生孩子，死孩子……

  可要說官家就多喜歡她，是真的沒有。

  或許歲數大了之後，就隻有陳娘子，算是官家喜歡的人。

  可經過兩個兒子的事，官家想通了很多事。他確實對不住許皇後。許皇後人厲害，可卻沒有對他的子嗣出過手。

  過去不過是把控著晉王府後院，可她也可憐，生了那麽多孩子，一個也沒留住。

  她沒有孩子，就隻能流連權勢，如今……要是權勢也不給她了，她……

  所以，要是她不想退，官家想，那就再撐幾年。

  皇後歎口氣：“官家想通了，我其實也想通了。”

  “我娘家沒什麽得力的人。我自己沒有子嗣。”皇後想，她確實不想成為無用的人。

  可是……

  就算如今不退，官家畢竟不年輕了。

  “我沒什麽，隻是這事太大了。臣子們如何同意？”皇後問。

  “這幾年我看著呢，老六才不怕言官，哈哈哈。他總能把言官治得死死的。也該這樣，我和先帝都性子軟和，爹爹也不行。也該有個硬氣點的了。我也不光是為自己享福，還有北邊的事。”

  “我要是退了，老六更有底氣。要是一旦需要開戰，他是太子就不如他是皇帝。”

  “可是，我們大宋如今兵強馬壯，糧草不缺，要是開戰，定是大勝。官家就把功勞給太子了？”皇後笑問。

  “給他吧，要做一個盛世君王，有個大功勞不是好？我就不與他爭。要不是有他，或許我也是支持議和不計較的。人歲數大了，就沒有雄心了。”官家道。

  “既然官家想得通，我是沒意見。左不過，官家是皇帝我是皇後，官家成了太上皇，我就是太後，如今眼前有個孩子，我挺喜歡他。就這樣也行。”

  官家嗯了一聲：“那孩子雖然不是趙家的根兒，倒也是個好孩子，大了一樣給他爵位。你還年輕，養著吧。”

  【似不似沒想到？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