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還是少年(五)
謝安怎麽能喜歡那個女魔頭呢……她當著他的麵和人幹過架!他還喜歡她!不怕她一個不高興把他腦袋擰下來嗎!
做課間操時候, 借著跳躍動作,王檬跳著跳著就從屬於一米五的前排,跳到屬於一米八的後排來了, 歡快的音樂聲中, 小姑娘一臉嚴肅。
“說說你是怎麽想的。”
謝安瞥了她一眼, 淡道:“我不喜歡她。”
王檬瞪大了眼:“我還沒問呢!”
謝安:“第一節語文課你瞪了我半節課, 剩下半節課在嘀咕徐秋秋。”
王檬:“是啊,我就嘀咕她了怎麽樣!我嘀咕錯了嘛!你怎麽能喜歡徐秋秋呢!什麽時候的事兒啊, 別跟我說是她喜歡上別人……噗!行, 嚴肅,我不笑!別跟我說是她喜歡上別人以後你才突然幡然醒悟、悵然若失、悔不當初――”
謝安繼續做他的早操。
一個拉伸動作,被王檬拽住了衣袖。
王檬:“我聽說當初,她手上感染得皮膚病的病例被你發學校以後,她被搞得挺慘的, 你要真喜歡她,怎麽狠下的心?”
謝安拽回了自己的袖子, 隔著牆, 能聽見隔壁七中操場上傳來的廣播體操音樂,兩學校一起開始的,現在他們也是整理動作。
他想了想,說:“那是兩回事。”
王檬一愣:“什麽兩回事?”
謝安:“她以前不分青紅皂白欺負你, 不知是非,犯過錯,所以她活該被記過,被懲罰, 活該體驗和你一樣被所有人孤立和嘲笑的感覺。”
王檬懵了:“然後呢?”
謝安:“和我對她什麽感覺沒有關係。”
王檬震驚:“怎麽沒有?怎麽能沒有?我天天跟你說她壞話你還能喜歡上這人你有毛病嗎?”
謝安:“殺人犯也有娶妻生子的,而且我不喜歡她。”
王檬被他繞進去了:“殺人犯、啊這, 又不至於――不是,謝安,你這話算詭辯不?我覺得算!你還說你不喜歡她?!”
整理運動結束,廣播體操做完了。
站在陽光下,被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圍著嚴刑拷打的男生伸了個懶腰拉伸了下,抬手拍拍她的肩,走了。
*
謝安其實也沒做什麽,就是在廣播體操結束的那一瞬間,他其實回頭看了一眼隔壁七中的方向……
沒有太多的想法,就是平靜地想:哦,徐秋秋不喜歡我了。
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惆悵,就像是一隻總是喜歡在他腳邊蹭來蹭去的流浪貓,他不喜歡貓,但是這隻貓對所有人都哈氣,隻對他喵喵叫……有時候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應該不是王檬大驚小怪的那樣吧,就是那隻在腳邊的貓不在了,僅此而已。
謝安用了一節課加一個早讀的時間反常,但是接下來的一天他就恢複了正常,吃午飯睡午覺學習,偶爾和王檬聊天,說到她搬得新家,走廊裏的燈到了晚上很亮。
下午放學。
謝安和王檬走到學校門口,一抬頭,又看見了他的貓……不對,是徐秋秋。
在他以為她離開的時候,這個腦回路有點問題的小姑娘又繞回來了,她抱著手臂冷眼望著謝安和王檬,王檬有點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味道,炸毛:“你又怎麽了?你怎麽又來了?當初讓你不許考江市一高是不想看見你,結果你天天來接我放學時怎麽回事?”
這話說的挺搞笑的。
謝安看了王檬一眼,是真的有點想笑――平日裏她說話都很小聲,很少聽她這樣炸毛的長句子。
徐秋秋也很冷靜:“我不是來找你的。”
王檬冷笑:“你當然不是來找我的。”
徐秋秋走到了謝安的麵前,她一米六幾,在女生裏算高的,然而站在他麵前還是不太顯高,她說:“謝安,周六在市中心禮堂慈善音樂會我有一場鋼琴演出,我手上有一張贈送的親友票,你要來嗎?”
謝安沒立刻回答,沉默。
王檬也一下子不說話了……主要是說不出好歹來,她瞪大了眼,仿佛在問徐秋秋:你他媽哪來的自信謝安會去聽你彈琴?
很顯然,徐秋秋也是這麽想的。
在謝安來得及發出聲音之前,她抱著手臂笑了笑,說:“我知道你不會來。”
謝安垂眼望著她――破天荒的――當著她的麵,望著她。
“所以我就隨便問問,”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自言#看.書.就.去.-醋..溜.文..學..網#自語,“總覺得該問問,不然好像少了點兒什麽……”
這世界上有一種病叫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徐秋秋說完,想要走了,然而這時候,卻突然聽見身後那個人問了句:“哦,票呢?”
她伸出去的腳僵在了半空,臉上對於自己的困惑都沒來得及收回去,她眨眨眼,回過頭望著身後麵無表情低頭看自己的人,他臉上沒有一絲的變化,就好像剛才是她幻聽了。
不過應該不是。
因為王檬也嘴巴張的能吞雞蛋似的望著謝安。
徐秋秋腦子都是空白的,一掃人前那副冷漠、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她“啊”了聲,摸摸口袋,然後有點呆逼兮兮地說:“沒帶。”
謝安:“……”
這能怪徐秋秋笨嗎,她壓根就沒覺得謝安能答應她啊。
然後徐秋秋就踩著雲朵上的步伐,真的走了,走之前也沒說是不是明天再翻個牆,把票送過來。
她走出去很遠,謝安和王檬都站在原地沒動彈,王檬重新轉過了腦袋望著謝安,這次不帶任何私人感情,隻是充滿了單純的困惑,問:“她到底來幹嘛的?”
可惜她問謝安,謝安也不知道問誰。
*
在徐秋秋試圖一枝紅杏出牆來的時候,韋星濤剛一腳踏進榮連街謝氏地產公司。
國慶還沒過,江市還是熱的,天氣涼快不下來,外頭火烤大地,謝氏有錢,空調開的像港澳台、新馬泰的商場。
謝安一腳踏進大門的時候,謝雲正坐在辦公室裏視頻電話,電話那邊,曾經支配榮連街大街小巷,讓每一條巷子裏的阿貓阿狗都聞風喪膽的人正在撒嬌:“宿舍沒空調,但是北方沒那麽熱,隻是累,而且昨天晚上半夜三點他們吹集合哨子了,我爬起來褲子都是穿反的……阿雲,你到底什麽時候來看我?”
韋星濤迎麵撞上陸小爺在OOC。
就尼瑪難受。
他拎了下手裏的書包想要扭頭跑路,就在這時,正準備回答陸鸞她現在就買機票的謝小姐撩了撩眼皮子,掃了他一眼:“跑什麽?作業寫了嗎?”
韋星濤歎了口氣,轉過身來。
乖乖回到桌子邊,把書包一扔。
陸鸞問:“誰?”
謝雲大方地把手機轉了轉方向,讓他看清楚了韋星濤的臉。
餘光瞥見視頻那邊的人好像不太愉快地微微眯起眼,韋星濤哆嗦了下,就說:“我去接女朋友放學,她下課就跑的沒影了,電話也不接……我回來就寫作業!”
這是兩頭都得罪不得。
電話那邊陸鸞淡淡地“嗯”了聲,王八之氣撲麵而來,榮連街皇帝還是那個皇帝,你爸爸還是因為你爸爸,並不會因為上一秒掐著鼻子撒嬌就威嚴掃地。
“接到人就帶回來一起寫作業,”陸鸞淡道,“別讓你阿姐操心。”
陸鸞走後,謝雲又得了個姓韋的弟弟,剛開始還算禮貌,然後忍不住就開始管東管西――名義上是聘請韋星濤看場子,實際上是養了個發生活費的小阿弟。
謝大小姐什麽都好,就是看不得人不愛學習。
韋星濤“嗯嗯啊啊”地應著,一溜煙跑出了謝氏……涼快不到三秒,又回到了火烤大地的街邊。
又給徐秋秋打了個電話,還是沒人接。
他其實有點兒冒火,但是又不知道這脾氣往哪來的,就心平氣和地在微信給她留言問了句“晚上還去補習班不”,然後就把手機塞進口袋裏,實在沒地方去,站在路邊的奶茶店門口看了眼。
最便宜的凍檸蜜,九塊錢一杯,加仙草一起十一塊錢。
韋星濤要了一杯,插吸管喝了一口,被酸的皺眉,然後一抬頭,就看見上一秒不接他電話的人正從馬路對麵過來,一臉恍惚……
還他媽闖紅燈。
韋星濤就想抽她。
*
在徐秋秋眼看著就要被電單車撞到的前一秒,一隻大手從後麵一把抓住了她,她整個人往後倒了倒,就撞進一個結實的懷裏……
拽著她胳膊的大手很大力道,一點兒鬆開的意思都沒有,很是具有侵略性。
但是他身上的氣味,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很熟悉了。
“不要命了?”
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徐秋秋抬起頭就看見韋星濤那緊繃的下顎,她愣了愣,那雙沒有焦距的眼恍惚了下,逐漸回過神來:“你怎麽在這啊?”
“路過。”他垂眼掃了她臉一眼,“你幹什麽去了,怎麽沒接我電話?”
……去問謝安要不要來看我表演。
然後他。
答應了。
徐秋秋又恍惚了下,就在這時,手裏被塞進一杯冰涼的東西,她低頭一看,是一杯檸檬水。裏麵還有點黑漆漆的仙草……吸管上掛著水珠子,應該是之前被人喝了一口。
“問你話呢!啞巴了?”
“幹嘛,你打電話就要接?你是皇帝嗎!”
“嘶,不接電話還頂嘴,徐秋秋,給你臉了啊?”
“別打呼小叫的,大馬路上。”
徐秋秋端著冰涼的飲料,低頭就著那吸管喝了一大口,猛地吞下去,被凍得打敗子,天靈蓋發麻……她整個人的靈魂也跟著回到□□裏了,不知道怎麽著,就是踏實。
人一安逸,就容易犯蠢。
“我剛去江市一高了。”徐秋秋說。
韋星濤望過來:“又去找謝安,你是不是賤得骨頭癢,我給你整整骨?”
“啊……”
“啊個屁。”
徐秋秋捧著飲料杯喝檸檬汁,肩膀上挎著的書包就被身邊的少年順手拎走了,他習慣性地甩自己肩膀上,走的有點快。
她快步跟上他,看著他的側臉,見他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心想著算個屁男朋友啊,都不吃醋的……但還是抬手,用剛抓過冰飲料杯的手去捏他的耳朵。
韋星濤“嘶”了聲躲開,就聽見她問:“去哪啊,走那麽快。”
韋星濤說:“寫作業,去不去?”
先是謝安,然後是韋星濤,接二連三的反常徐秋秋簡直覺得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月獨世界,就他媽離譜。
“你寫作業?”
“我阿姐叫的。”
“你有姐姐?”
“不是,認的……你問題真的多,去不去啊?”
“去啊去啊去啊!”
*
半個小時後,趴在謝氏辦公室的桌子上,韋星濤正對著一道數學集合題皺眉……他頭也不抬,但是他能感覺到旁邊的人盯著他看了很久了。
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
但是他實在是懶得理她。
果然過了一會兒,她自己就先湊了過來。
她喝光了他那杯檸檬汁正靜靜躺在垃圾桶裏,所以這會兒,她呼吸都帶著淡淡的檸檬味。
“離遠點。”他頭也不抬地說,“熱。”
他是真的怕熱,就為了陸鸞剛才那句宿舍沒空調,反正他以後不要考去北方。
可惜被他警告的人向來不怕他,不挪開,而是把下巴放在了他的胳膊上,說:“韋星濤,周末來聽我彈琴嗎?”
韋星濤在草稿紙上亂寫亂畫的筆一頓,轉頭望她――猝不及防就跌入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裏,也不是特別漂亮,但是就是亮……好像裏麵藏了白日裏儲蓄的陽光,太陽下山,她就偷偷拿出來用。
“你去江市一高就是為了邀請謝安周末聽你彈琴?”
“……”
“他怎麽說,讓你洗把臉清醒下?”韋星濤笑了,“然後你就來問我?當我什麽?米其林備胎?不去。”
徐秋秋坐了起來,想了想,踹了他一腳:“你周末又沒事,你敢不來!”
“我怎麽沒事,我事多的很,我給阿姐看場子。”
“都是夜場,你白天看個屁啊!不行,你得來,我都邀請你了!”她拽著他的胳膊,“你要不來我就跟你分手!”
“……用分手逼著別人給你當備胎?你是真的可以,徐秋秋,我他媽是真的想錘死你。”
徐秋秋放開他:“周六早上九點,明早我拿票給你。”
“拿來吧,當場撕掉。”
“……韋星濤!”
“行了行了,閉上嘴,別吼。”韋星濤把手邊的作業塞到她鼻子底下,“看看這題怎麽寫,啊,煩死了,高中數學這種東西以後出了這會有什麽用啊,到底為什麽要學!”
“笨死你算了。”
徐秋秋撇著嘴湊過去,不情不願地開始讀題。
太陽落山了,外麵的街道被夜幕籠罩。一抹銀霜撒在窗欞,不知何時出來的月亮掛在繁星之中,不如太陽熾熱,卻真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