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下)
若是此刻有人過來, 必然不會注意到厚重的窗簾後麵有什麽,隻是偶起波瀾,或者有竊竊私語的聲音, 若要仔細探尋, 那聲音很可能便又消失不見了。
唯一的光源是外麵的月光。
可是冬天的夜晚月亮向來不是那麽明亮的。
這樣昏暗的環境, 鼻息之間都是彼此熟悉的氣息, 很容易讓人用喝了酒似的微醺,腦海裏想要做什麽事便做了, 哪怕是腰間皮帶扣“啪”地被解開那麽清脆的響聲也沒能把誰喚醒。
解掉一層壓抑的束縛, 陸鸞便從鼻腔深處發出一聲歎息,指尖從握著她的腰下滑,來到她禮服裙擺,輕輕往上一推――
便被謝雲摁住了手。
他皮帶都解了,她的裙子卻還好好地穿在身上。
有些不滿加不解地抬起頭, 挑眉望著女人,後者衝著他笑了笑, 此時一隻指尖勾住了他內褲的邊緣, 一副隻許官兵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模樣。
“到這程度了,”陸鸞說,“你別告訴我你的所謂‘生氣‘隻是準備脫了我的褲子然後給我念《中學生行為規範守則》。”
成天跟著修理廠那群人瞎聊, 陸小阿弟也不是完全純潔,片品鑒過不少。帶SP(*訓誡)內容的也有涉足一兩部,他是不反感……
但是不代表他有興趣被人脫了褲子打屁股,最好可能還要一邊哭著背校規。
……而且還是現在這種時候。
陸鸞的聲音聽上去多少帶點警惕, 畢竟有時候他還是跟不上謝雲的腦洞。
直到謝雲蹲下來,從他的角度就能看見她挺翹的鼻尖, 明明周圍這麽暗,他卻覺得上麵的絨毛他都看得見,她的臉靠上來。
陸鸞抖了一下。
“站穩了。”
她感覺到了,於是扶了下他的腰,開口命令時,很有霸道女總裁的味道……
但是陸鸞也不在意她語氣對不對了。
反正現在他都聽她的。
那鼻尖貼上來時他還覺得有點涼,但是很快的就暖和起來了,她的唇他也是吻過無數次,從來不知道原來換一個東西往裏放的話,快樂加倍。
他壓著嗓子從鼻腔裏深呼吸,心跳的恨不得要突破胸膛,也不是說這有多舒服,主要是征服感充滿身心。
她在他麵前幾乎從不低頭。
吵架不管誰的問題,如果是她做錯了,也得他送上去她才勉強認個錯。
就是這麽一個人,今晚被陸坤惦記上了也不卑不亢,被他拽著出休息室了如果她趴他懷裏哭一場他都不怎麽意外的……結果她沒有,而是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扒了他的褲子,氣勢洶洶要幹壞事。
謝雲臉貼上去時,就發現男性荷爾蒙氣息爆炸似的包圍了她,陸鸞身上的氣息她是熟悉的,但是眼前這處前所未有的氣息濃鬱,帶著一點點洗澡後沐浴乳的味道,還有內褲本身的洗潔劑的香……
倒是不難聞。
他好歹是最愛幹淨的那一批高中生小崽子。
周圍太暗,她也看不清楚什麽顏色和具體樣子,臉燒得熱,她就匆忙看了一眼尺寸的確驚人,難怪他一天到晚掛在嘴邊說……
高中生上學都有封閉式軍訓的,部隊裏的澡堂子就是一覽無餘,大家脫了光著腚一比較,什麽都懂了,甚至可以順便決定下以後的江湖地位。
思想飄得有點遠,之後她也就猶豫了兩秒,然後啟唇,伸出了舌尖。
於是溫暖包裹了他,年輕人的指尖都在發麻,像是整個人泡在溫暖的麻醉劑裏。
她動作也生疏,偶爾牙還能磕碰到他,但是動作很輕的話也不是很痛,就是每一次毫無征兆得令人措手不及……
就在這時,外麵走廊地毯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可能是有服務生路過,他們在找陸鸞,好像是一會兒十點半有個蛋糕要他去切,這會兒都十點多一刻了,今晚的主角卻不見蹤影。
……今晚的主角就躲在他們一個窗簾相隔的地方。
“剛才還看見人的,和哪個大佬的女兒在一起。”
“對啊,後來看了一會兒手機就火燒屁股似的走了,那個女的就被他撇下了,小小年紀就有了渣男的潛力。”
“得了吧,那是陸坤的兒子。陸家三個公子哥兒也就是他哥哥哪個玩的不開?而且現在不豆是那些女的往上湊嗎,我妹妹他們學校的,聽說他早就有女朋友了,年紀比他還大――”
“姐弟戀?”
外麵兩人嘖嘖笑了起來,不懷好意的那種,陸鸞分心聽了一會兒挺想讓他們閉嘴的,但是這會兒他老二有點忙,說話可能帶哆嗦,就想算了。
他抬手,有點兒討好地摸了下這會兒蹲在他麵前的女人的耳廓,生怕她一個怒了張嘴咬人……這討好味道也太明顯了,所以他的手被她“啪”一下拍開。
挺響。
外麵的討論聲戛然而止,兩個人都僵了。
陸鸞沒控製好弄在她嘴裏,謝雲猝不及防,閉了閉眼,抬眼從下往上看了他一眼,無聲地後撤。
“什麽聲音啊?”
“不知道……風吹窗戶上了吧?”
兩人漸行漸遠,還有推餐車的聲音,車輪子滾在地攤上發出沉悶的聲音,窗簾後麵,她無聲無息地將口中的東西吐出在掌心。
從紅唇裏吐出白色液體很有視覺衝擊力,陸鸞盯著她看,這會兒真的是頭皮發麻,整個人都不好了,就看著掛在她唇邊的一滴他的東西。
等她吸了吸鼻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低頭從手拿包裏撕了包濕紙巾擦手和嘴,正低頭擦得認真,他拽著她的手腕把她拖進自己懷裏,低頭要吻她。
她嫌棄地撇開頭。
還沒漱口呢,親個屁啊。
“我自己的東西,我都沒嫌,”他說,“你躲什麽?”
她蹙眉望著他。
他伸手要掀她的裙子,準備禮尚往來。
謝雲這會兒像是終於反應過來這是什麽地方,羞臊於方才一瞬間上頭在這種地方真正像是路邊的野狗一般不講究,羞恥心上來的,壓著裙擺瞪他。
陸鸞挑眉:“瞪我做什麽,後悔了?”
謝雲點頭。
………………她還真敢點頭。
剛點兩下,就見橫在她麵前人高馬大的年輕人,眉毛一鬆,腦袋垂落了下來,整個人轟然倒塌倒在她懷裏,她猝不及防,下意識伸手去接,這就被反手攬住了腰。
皮帶還鬆垮地掛在腰上,他的臉深深埋入她頸窩,蹭了一下,還嫌不夠地親了口她的耳垂。
啞著聲音說。
“那我不管,我們都這樣了,你得對我負責。”
像極了個六十年代的黃花大閨女。
“……”
小崽子還學會撒嬌了。
謝雲抬起手擼了把他毛茸茸的頭發,心中很是愛憐一片,所以她勉為其難地從剛才被頂的發疼的嗓子眼,簡單地發出一個單音:“嗯。”
她如此寬容不跟他斤斤計較方才他動作有多魯莽,主要是現在他適當崩塌人設的粘人讓人未免太有成就感……
畢竟陸坤恐怕這輩子也等不到他兒子懷裏跟他撒嬌。
呸。
*
那晚成人禮之後,陸鸞有了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比上民政局打了證還穩。
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貞操觀那麽強,搞出了古代女人被人看了腳就認命想要嫁給那個人的味道……
哦。陸小爺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觀點完全就是在碰瓷。
反正現在他看著謝雲,每個毛孔都刻寫了他的名字,仿佛她在吞了他的東西之後,這個人都被標記上了他的氣味。
患得患失的感覺少了一半,所以接下來謝雲忙著在李子巷幫那些人拉拒絕拆遷的橫幅什麽的,忙到沒空搭理他,他也無所謂,整個人就像吃了定心丸。
淡定到王井龍都覺得不淡定。
這一天,王井龍、王檬和陸鸞圍坐在一起,幹點學生該做的事,比如寫寒假作業。
“陸小爺,你是不是和姐姐又要分手啦?”
坐在修理廠的煤油暖爐旁,王井龍搓著手,打開書包從裏麵翻出來個文件夾,文件夾裏夾著厚厚一大遝寒假要寫的試卷,夾得亂七八糟。
陸鸞聞言,一樣拿文件夾的動作頓了頓,掀起眼皮子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文件夾抽出來,整理的整整齊齊,每個科目還被便簽條分開了,一眼看過去清清楚楚從哪到哪是數學,從哪到哪是物理……
便簽條上字跡清秀而陌生,陸鸞沒見過謝雲寫字,現在連便簽條,都覺得是他女人寫給他的情書。
“嘖嘖,姐姐給你做的嗎?看來一時半會是不會分手了啊……嗷!”
大腿上被身邊的小姑娘掐了一把,王井龍無辜地望著王檬:“你還有臉掐我,你看看別的女人怎麽就會給陸小爺整理文件夾,你呢!”
王檬麵無表情地從書包裏掏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試卷,連文件夾都沒有,天女散花似的還全是折痕,她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甚至嘲笑:“賴我做什麽,有本事你自己去給我找個嫂子。”
王井龍歎息著家門不幸呐。
那邊陸鸞拉開了書包。
伸手進去掏了掏,沒按照往常那樣掏出他一塊錢一支的水性筆,反而是“嗯”了聲,把書包拎到自己腿上放著,伸頭看了眼。
然後便從裏麵掏出了一支從來沒見過的鋼筆,鋼筆挺沉,渾身金光摧殘,筆帽上是無數寶劍插在上麵的造型,翻過來,最頂端有“Game of Thrones”的字樣。
陸鸞:“……”
桌子對麵,王井龍見他僵住不動,湊過來看了眼,看清楚他手裏的新鋼筆,“臥槽”了一聲,說,這筆哪來的,姐姐送的嗎,看上去不便宜,別不是得千把塊。
陸鸞沒理他,就想到那天謝雲非要送他禮物,錢包被他醜拒後他以為因為自己的不知好歹這事兒就沒下文了。
……沒想到。
實用的、天天用的、他會珍惜用的東西,除了拿來墊鼻梁的肋骨,終於被謝雲找到了另外一件替代品:一支鋼筆。
他給謝雲拍了張照發過去。
手機另一邊謝小姐正忙著掛“抵製資本家喝人血行為”的橫幅,資本家給她發來了微信,她回了他一個笑嘻嘻的表情包。
―雲雲雲:好看嗎?
―。:好看。
―雲雲雲:喜歡嗎?
―。:喜歡。
―雲雲雲:多喜歡?
―。:多喜歡你就多喜歡它。
在陸小爺低頭忙著摳字說老掉牙的情話時,這邊王井龍隔空照像然後淘寶識圖,驚天動地的喊――
臥槽,這筆一萬六千八!
一萬!六千!八!
我能不能摸摸它,求求你了陸小爺,我想摸摸一萬六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