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被壟斷的洞天福地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4-02 01:11      字數:4306
  整整一個晚上,李溪臣的夢都與墨溪有關。

  李溪臣夢見了和墨溪的初見、誤會、打鬧、相知的點點滴滴,他夢見了墨溪微笑、羞赧、生氣、吃醋、無助的種種表情,他也夢見了墨溪為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

  李溪臣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什麽。

  天還很暗,李溪臣便再也不敢閉眼,他害怕再看到墨溪那布滿淚痕的臉。他挑亮了如豆的油燈,想找點事做。

  想來想去,還是拿起了墨矩的鞘。

  先給你取個名字吧,李溪臣覺得這般神物就應該擁有一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當作一件附屬品。

  不如就叫“墨鞘”?墨矩的鞘嘛,通俗易懂,合情合理。

  但轉眼之後,李溪臣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墨矩的鞘,不恰恰就是說它是個附屬品嗎?

  “取個什麽名字才能既好聽又獨特呢?”李溪臣其實不願意花時間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但無奈此時心中很亂,隻好靠以此轉移注意力。他努力的想要甩掉墨溪的身影,可偏偏滿腦子都是墨溪喊自己“橙子哥哥”時的音容笑貌。

  “橙子哥哥……一聽就很娘,絲毫不符合我的氣質嘛,這麽惡心的外號,也隻有墨溪能喊得出口了。”李溪臣想起墨溪給自己取名的回憶,心中又是一緊,“唉,鞘啊鞘,我們其實都是同病相憐的人呐。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都是格格不入的孤獨過客啊。”

  李溪臣摩挲著放在床沿的鞘,忽然靈光一閃,笑著說道:“既然同病相憐,不如就做個兄弟吧。我叫橙子,你就叫李子吧。你反正沒名沒姓的,不如就用我的姓取個名好了!”

  於是,天下唯一能克製弑道劍的神器便被冠上一個水果的名字。

  要不是“李子”已經沉睡了過去,恐怕會跳起來用自己四四方方的身體把李溪臣拍成肉餅吧。

  李溪臣對自己的神來之筆很得意,當下就要舉起“李子”慶祝一番。昨日李溪臣帶著“李子”走了大半天,心中對它的分量可謂再清楚不過了,但此次用了相同的力,卻絲毫沒能將“李子”挪動本分。

  這讓李溪臣疑惑萬分,他趴下身子,細細觀察了許久,確定它與昨日並無分別。“應該是睡麻了,身體沒力氣,所以才舉不動。”李溪臣隻好把原因歸結到自己身上。

  吸了一口氣,李溪臣翻身下床,來了一整套熱身運動。在確定身體已經恢複如初了以後,李溪臣在床前穩穩的紮了一個馬步,伸出雙手握住鞘身,開始逐步用力,三分力,五分力……直到李溪臣咬緊牙關,爆出青筋,用到了十二分力,才將“李子”抬了起來。

  “看來,‘李子’是真的沉睡了。”李溪臣這才驚覺那並不是自己的臆想,而是“李子”在托夢。李溪臣認認真真回想起“李子”說的每一句話,生怕漏過一個細節:

  “孩子,我和弑道劍一樣,劍靈已經殘損。為了維持生命,我隻能選擇休眠,往後的日子,隻能靠你自己了。不過你不用怕,我天生與弑道劍相克,你隻需背著我的軀殼,便完全可以壓製住它的邪性。也不知道弑道劍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背後,但這恐怕是一個陰謀。我知道你本性善良,這也是我為什麽選擇幫助你的原因之一。最後,我有一個忠告,那就是為了阻止弑道劍靈修複殘軀,你絕對不可以再喝‘四靈之精’了,否則等到他出世之日,便是九州塗炭之時,當然到那時候,你也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的‘劍傀’,切記切記!”

  李溪臣自認為回憶的應該八九不離十,同時他也從這段話中推測出三點。其一,“李子”和弑道劍都有與人類一樣的靈魂;第二,它們的靈魂已碎,不得不沉睡保命,而四靈之精可以修複它們受損的魂魄;第三,“李子”劍靈沉睡之後,便無法再控製軀體幫助自己,這便是它變得無比沉重的原因。

  李溪臣經過一個半月的苦練,此時的身體已經比常人健壯的多,對物體的

  重量也相當敏感。李溪臣將李子和墨尺對比估量了一下,覺得李子應該至少有兩百斤重。

  “要是無時不刻的帶著它,那不就等於是同時背了三把墨尺嗎?”李溪臣想到自己剛卸下墨尺,又要背起李子,忽然悲從心來,“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可是怨天尤人並不能解決實際問題,為了壓製弑道劍,即便再苦再累,李溪臣也能克服。他無奈的扯下床單,將李子包裹的嚴嚴實實後一把扛在了肩上。

  除了扛,李溪臣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對付這件“千鈞之寶,百斤累贅”。

  剛做完這一切,墨燃便推門進入。

  “你這是幹嘛?卷鋪蓋要逃啊?”看見睡眼惺忪,垂頭喪氣又扛著一卷被單的李溪臣,墨燃簡直懷疑他這是在逃荒,“你別灰心啊!墨溪的事,我們還是可以爭取的嘛。”

  看見墨燃,李溪臣才發覺窗外已經破曉:“誰要逃了?我這是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墨矩的鞘在我身上,所以才用被單將它包了起來。”

  “開什麽玩笑,我們墨家的至寶,墨聖的遺物,怎麽能用被單這種東西包裹啊!”墨燃大為不滿,“再說你這是什麽動作?你以為墨矩是扁擔啊?”

  李溪臣白了一眼,沒好氣的道:“一覺醒來,這玩意就變得有幾百斤重,不扛我怎麽辦?你讓我捧,我也捧不動啊!”

  “嗯?昨天我看你不是單手提溜著跑的飛快嗎?”墨燃很好奇的問到。

  李溪臣自然不能將劍靈之類的事說出來,隻好搪塞道:“鬼知道墨聖在其中裝了什麽機關。你說說你們墨家人的腦子都是怎麽想的,幹嘛非得把東西做的那麽笨重呢?”

  墨燃聽完,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臉上卻浮現出笑意:“這倒是好事情,免了許多麻煩!”

  “你這是什麽意思?”李溪臣從墨燃的話中聽出了不詳。

  墨燃神秘一笑,卻不著急解釋,反而說到:“趕緊去吃飯,吃完飯我們去感天台。路上我們邊走邊說!”

  ……

  感天台位於縹緲峰最高處,且離李溪臣睡覺的客廂足足有五裏多路。李溪臣扛著李子要走完大路,穿過小徑,爬過台階,撥開荊棘,直到精疲力竭之時才看到了幾根斜立著的柱子。通天柱有三抱之粗,基座建於絕壁之上,柱身卻斜挑而出,一個木製的台子修建於柱子尾部,其下已經是萬丈懸崖。

  一路上聽了墨溪的介紹,李溪臣對這個奇怪之物的作用倒是並不疑惑,反而有了足夠的了解。

  原來通過煉體感悟天地之力的方法,五教是殊途同歸的。道家講靜,往往閉關辟穀數載,餓的皮包骨頭;儒家講定,總是讓弟子克除私欲,簞食瓢飲方能感悟到天地浩然正氣;佛家講戒,大戒有五,中戒有十,小戒數百,除此之外還要做苦行僧出門萬裏化緣,勢要將人逼瘋;兵家就不必說了,一聲令下,刀山火海,冰天雪地,哪都得去;至於墨家的苦行,李溪臣已經體會到了,自不必言。

  靜、定、戒,法,行,五教不約而同的虐待弟子,為的就是“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通俗點說,就是要人又餓又累,從而沒有心情亂想,以便能到達“致虛極守靜篤”的境界。

  讓心靈沉靜,才方便感悟天地之力,讓身體放空,才能留出吸納萬千大道的空間。道理通俗易懂,困難在於尋得一處天地靈力濃鬱之所在。所以墨家遍尋九州,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震澤之中的縹緲峰,這也是他們為什麽不惜違反“節用”教義也要將祖庭安家在姑蘇城這種靡靡之地的原因了。

  而整座縹緲峰的靈氣之眼,就在這懸崖之上,所以就必須做這麽一座費工費力的感天台。

  “天地之力泄露之眼謂之洞天,天地之力聚集之處謂之福地。我墨家祖庭縹緲峰這處洞天福地,天地之力的濃度要勝於尋常福地十倍,要勝於紅塵俗世千倍萬倍!”墨燃語氣之中頗有自豪之意

  。

  “難怪修道一途被五教把持著……”李溪臣算是明白了寒門為什麽難出貴子,“資源都早就被你們這些既得利益者瓜分完了嘛!”

  墨燃倒是並不以此為恥,反而捋須而言,話中頗有哲理:“要是誰都能擁有一處天眼,這天下早就亂了!正因為通天之路就那麽幾條,世人才會老老實實,又幹勁十足的努力奮鬥。這種微妙,你現在不會懂的……”李溪臣聽完,心有所悟。

  “別愣著了,你現在剛好苦行結束,趕緊上去試一試吧,說不定天時地利,你馬上就開竅了呢……”墨燃催促道。

  李溪臣看著斜角足有三十度的光禿禿圓柱,震驚的道:“這你讓我怎麽上的去?不應該有梯子之類的東西嗎?”

  “沒有。”墨燃回答的很幹脆,“這是最後一關,考驗的就是你的心是不是真的靜下來了。不靜,你連爬上去的機會都沒有!”

  看著陡峭光滑,毫無憑據的柱子,李溪臣難以置信的說到:“墨老,這下麵可是萬丈懸崖啊,摔下去可就全完了。”

  墨燃也不回話,反而卻運起道術,直接將李溪臣送到了柱子的中間:“有我在,你擔的哪門子心?”

  李溪臣落在柱子中點,離兩端距離一致,想來想去,還是爬上去比較賺。

  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心中的恐懼,貓下身子,雙手撐地,李溪臣一步一步的沿著柱身先前挪動。

  背著李子,加上心神不寧,李溪臣多次腳下打滑,摔得隻好四腳緊緊夾住柱體,過了好久才收拾好勇氣重新貓起身子繼續前行。

  怕了足足有一刻鍾,李溪臣雙手才觸及到感天台的邊緣。握住感天台的欄杆,李溪臣用盡餘力翻身而上,隨後四腳朝天的趴在其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躺屍啊??趕緊跏趺打坐,沉心內觀,凝神連天啊!”墨燃見李溪臣居然躺在其上休息,氣的差點吐血。

  李溪臣聽到這裏,隻好強打起精神,將李子卸下,將背立正,將腿盤坐,隨後按照墨燃之前教的辦法調息內視,以期到達玄妙的虛靜之境。

  呼吸,呼吸,呼吸……李溪臣確實覺得心中有一種獨特的安靜,一種奇妙的空虛,他開始覺得身體變得空洞,而周天世界卻便的充實……

  看著已經沉下心的李溪臣,墨燃讚許的點了點頭,並且甚至開始期待李溪臣能夠在獲得墨矩認可之後才創造一個奇跡,那就是一朝悟道。

  一朝悟道,顧名思義就是在修道的第一天就成功體會到了天地之力,開竅悟道,步入九品守拙之境!古往今來,能完成這種夢想的隻有區區數十人,而且這十餘人無一例外都躋入了一品入神之境,完成了修道之士的終極夢想!這豈能不讓墨燃期待!

  “阿嚏!”也許是早晨的山風太大太涼,李溪臣身上的汗又太多太密,幾陣風過去,李溪臣居然打出了一個噴嚏。

  這個噴嚏一出,一朝悟道的美夢是別想了。分了神,再想歸於虛靜簡直就是做夢。

  “看來還是得一步一步來啊。”墨燃隻好搖了搖頭,無奈的接受了李溪臣失敗的現實。

  可是李溪臣好不容易爬上感天台,卻不想就這麽放棄了。他深呼吸了幾次後,再次嚐試著將身心安靜下來,可這次非但沒有像之前一般觸及到奇怪的感覺,反而滿腦子都是墨溪的身影……

  嚐試了幾遍之後,李溪臣歎了口氣,隻好無奈的選擇了放棄。

  背起李子,重複之前的動作,花了兩刻鍾爬下感天台,李溪臣又是一身臭汗。

  “墨老,我問你個問題啊”李溪臣試探這問到。

  “你說。”墨燃回答的很幹脆。

  李溪臣撓了撓頭,吸了口氣才下定決心問到:“這個墨薇是怎麽回事啊?”

  墨燃怎麽也沒想到李溪臣會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他搖了搖頭,轉身離開:“看來,你的心也和他爹一樣有了死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