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老狐狸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4-02 01:11      字數:4161
  李溪臣剛說完這句話,墨燃就反應過來了——

  這小狐狸說的冠冕堂皇,每一句話聽上去都在為墨者考慮。但其實就是想讓自己擔任巨子,然後他好做甩手掌櫃。說什麽墨矩出世,自己再當巨子就有威信了。可這墨矩又不是自己拔出來的,要是這樣就會有威信的話,那自己早就凝聚起墨者的向心力了,還需要等現在嗎?

  “想我墨燃捉了一輩子鷹,今天卻被這隻小雛鳥啄了眼。”墨燃不可能讓李溪臣就此得逞,“想跑?哪有那麽容易啊!”

  墨燃立刻來的李溪臣身邊,對著下麵的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弟子說到:“巨子已定,不複有他。念其未冠,留鞘還劍!”

  這句話一出,立刻就讓李溪臣從推辭做巨子變成了不敢做巨子。

  墨燃指著李溪臣再次對樓下弟子開口說到:“既然墨矩認主,那李溪臣便是我墨者公認的唯一的巨子。但念在巨子年紀還小,道境未開,將能指揮九州墨者的信物貿然交到他手中,確實有些不妥。所以不妨就接受巨子的提議,由祖庭再保管劍身一段時間。現在我們不如先把名份定下來,等到巨子開了道境或者及冠成年之後,再把實權交到巨子手中!大家覺得怎麽樣?”

  樓下眾人在聽到李溪臣推辭之語的時候,雖然讚許他有自知之明,但更多的卻是為墨者依舊無主而感到彷徨和擔心。此刻聽到墨燃的話,心中便吃了個定心丸,覺得墨燃不愧是老薑,確實要比李溪臣這個小蔥要辣的多。

  “弟子皆無異議,願以共尊李溪臣為巨子,重振我墨者千秋輝煌!”眾人異口同聲的說完,便單膝跪地,抱拳額前,躬身作禮。

  李溪臣看到這裏,眼珠子差點都瞪了出來,他萬萬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步,墨燃還能有洞穿真相的眼光,力挽狂瀾的能力,他無比氣惱的說到:“墨老,你這樣歪曲我們共同商議好的方案,合適嗎?”

  “你給我這麽一個瞎老頭子下套,你覺得你合適嗎?”墨燃寸步不讓,反身將鍋甩回了李溪臣頭上,隨即再次火上澆油的對著樓下的弟子道:“剛才我和巨子商議了一下,決定在兩個月後,也就是在小暑節氣的當日,正是在祖庭召開巨子加冕的儀式!”

  “我靠!你真的離譜啊,這都能編得出來嗎?”李溪臣見墨燃當著他的麵就敢說這種慌,而且居然臉不紅心不跳的,簡直不敢相信。

  李溪臣剛發完言,墨燃便再次“矯詔”道:“巨子讓你們趕緊去把分散在九州各地的百業之長都召集來,大家去的時候,順便把墨矩出世的好消息告訴他們。還有,墨矩出世的消息現在還不宜讓外人知道,墨者必須嚴格保密!”

  “是!”樓下傳來的回答整齊劃一,雲集響應。

  反正現在李溪臣說的話就是墨者共尊的“聖旨”,墨燃用他的名義發言,再有用不過了。看著一臉呆滯,難以置信的李溪臣,墨燃嘿嘿奸笑道:“你可別怪老夫扯謊,誰讓你老是想溜呢?我這不是被逼的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的嘛。”

  “我不管你說什麽,這個巨子我是不可能當的。再說這劍你也能使,幹嘛非得趕我這個鴨子上架。”看著眾位弟子得令而行,紛紛退出小院,李溪臣氣憤無比的坐回到了荷花榻上,下了最後的通牒。

  墨燃很理解李溪臣此刻的憤慨,畢竟確實是自己為了振興墨者的一己私心,強行把這副千斤重擔壓到了他身上:“你不用這麽著急的拒絕我,離墨者百業之長重聚祖庭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可以用這段時間再考慮考慮。”

  一麵是能夠壓製弑道劍的劍鞘和五聖遺經,一麵是會阻止自己腳步的的麻煩和責任,李溪臣一時間難以抉擇。

  “年輕人,這對於你和我們墨者來說,都是一個改變命運的好機會。在這種巨大的誘惑和責任麵前,不要著

  急做決定。因為,往往這種決定都是任性的。而任性,往往是錯的。”不知何時,墨楓也上了二樓,看見依舊想要推辭的李溪臣,他發言提醒道。

  墨楓的話很誠懇,也很有道理,李溪臣沒有理由不聽:“那好吧,我可以再仔細考慮考慮,但是我有個條件。”

  墨燃聽李溪臣鬆了口,可謂是將壓在心上的石頭給卸了下來:“你說說看。”

  “不管我答不答應做巨子,你們要先把這個鞘和《墨經》給我。”李溪臣提出了心中最想要的東西。

  “這不行。”沒想到墨楓一口回絕,“《墨經》隻傳掌教和巨子,你沒有加冕之前,不可能拿得到;至於劍鞘,那是五聖遺物的一部分,不可能贈予某個人,即便是巨子也不過是替墨者暫時保管而已。”

  墨燃見墨楓語氣過重,隻好補充道:“不過,我們可以退一步。在這倆個月時間內,我可以先把劍鞘放在你那,也可以教你《墨經》中的一些內容,然後等到芒種之時,再決定要不要收回。你看如何。”

  李溪臣也知道墨楓的話是合情合理的,更知道墨燃已經仁至義盡,於是隻好點頭同意。

  “好,看來我們達成了初步的共識。”墨燃終於完成了振興墨者的第一步,自然十分開心,“老夫我說話算話,明天我就正式教你悟道之術,讓你見識見識我墨家的道法!”

  “爺爺,爺爺。那我呢?”墨溪聽到李溪臣終於可以結束煉體,開始修道,自然十分高興,同時也想起了墨燃答應自己的承諾:“您不是說我經過一個月的考核後,也能跟著你一同修道的麽?”

  墨燃還沒開口,一旁的墨楓倒是先忍不住開了口,語氣之中明顯帶著怒意:“誰讓你修道的?!”

  墨溪見父親阻止,絲毫沒有退讓:“爹女兒已經過了及笄之年了,也該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了吧。”

  “聖帝有旨,非悟道者不得拜入五教!”沒想到墨溪的合理要求一點也沒有得到父親的理解,反而被墨楓以聖朝的律法說事。

  墨燃看著楚楚可憐卻又說不出話的墨溪,隻好出言幫腔道:“楓兒,你這有些無情無理了。天底下靠自己悟道的有幾個?要是五教都按這條律法辦事,早就關門大吉了。”

  本以為說到這個份上,墨楓就該徒步了,可萬萬沒想到他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而且語氣越來越強烈:“是!五教的慣例都是先把修道的好苗子暗中培養至開竅,然後正式拜師。但知女莫如父,我不認為溪兒有修道的天賦!”

  墨溪聽到這裏,眼淚就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

  可偏偏墨燃卻沒了反應,李溪臣見狀隻好強出頭道:“不試試怎麽知道墨溪有沒有天賦?”

  “試試?怎麽試?”墨楓話音越來越帶著一股戾氣,“我說不允許就是不允許,我不能讓溪兒成為第二個墨薇!”

  聽到“墨薇”兩個字,墨溪和墨燃都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似乎這個名字有著巨大的威懾力和無盡的內涵。

  看著已是滿臉淚痕的墨溪,墨楓才發覺自己話說得實在是太嚴厲了。於是隻好伸手將墨溪拉至身邊,輕聲寬慰道:“溪兒,爹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你可以擁有一個安穩平淡的人生。”

  “爹,我知道你是為了溪兒好。”墨溪雖然一直在抽噎,但依舊堅持著自己的夢想,“但是溪兒自己知道想要什麽樣的人生。按照別人的想法活著,與行屍走肉又有什麽分別呢?”

  “這個問題,我想就不必再討論了。”墨楓見墨溪還是不死心,便一口將這個話題蓋上了棺蓋。

  “可是……”墨燃還想在爭取一下。

  墨楓在外人麵前,總是一副尊敬父親的樣子,但此刻卻完全不同,他擺了擺手道:“父親,我知道你一心撲在墨家和墨者之上

  ,所以我同意了你改製墨者的建議。但作為父親,作為爺爺,你也該為我和溪兒想想了吧。”

  墨楓說這話的語氣,就連李溪臣這麽一個外人都聽出了寒意。至於墨燃,則更是啞口無言,隻好滿臉沮喪和呆滯的點了點頭。

  墨溪見李溪臣和墨燃都默認了父親的提議,瞬間害怕起來,大喊對墨楓喊道:“你如果真的是為我著想,就應該尊重我的意見,而不是獨斷專行!”

  “這個斷我還獨定了!”墨楓語氣堅定無比,不容置疑,“以後,我也不準你再見這個李溪臣!”

  “不!我不要!”墨溪語氣之中已經有了痛苦之意。

  李溪臣見狀,不禁心疼起來:“墨掌教,人各有誌,何苦強逆呢?更何況,溪兒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你怎麽忍得下心啊?!”

  這般有理有據,動人動情的話卻沒有讓墨楓領情,反而說出了一句冷冰冰的話:“這是我們的家事!”

  “家事”二字,一下子隔斷了李溪臣繼續為墨溪爭取的機會。是啊,李溪臣畢竟是個外人,怎麽好過多插手別人的私事呢?

  “好了,我們走吧。”墨燃雙手托起墨矩的劍身,對李溪臣說道,“掌教說的有道理,況且我們也還有正事呢!”

  說罷,就轉身離開了。

  李溪臣看了看墨溪無助的臉龐,又看見怒意滿臉的墨楓,知道此刻再勸說隻會適得其反,隻好拿起茶幾上的劍鞘,一步三回頭的跟著墨燃離開了小樓。

  回頭之時,李溪臣看見墨楓一把抓住了掙紮著想要逃離的墨溪。李溪臣也清楚的看見,墨溪的臉上滿是不舍的淚痕。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下了樓,李溪臣跟著墨燃再次回到了巨子草堂,發現被吐得滿地汙穢的漢白玉台階已然清洗一淨。隨後墨燃進了大殿,跪倒在蒲團之上虔誠的跪拜和祈禱了一陣之後,才將劍身恭恭敬敬的放回到墨聖雕塑的雙手之上。

  一切都做完後,墨燃轉身對李溪臣說到:“你也不必太為溪兒的事憂心,畢竟我們還可以在爭取嘛。但其實說句實話,楓兒說的也不無道理,古往今來,修道的人確實大多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這個觀點,李溪臣很讚同,因為自己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證。

  看見李溪臣露出認同的神色,墨燃便不再過多寬慰,轉而說到:“老夫還有一些事情要辦,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們就正式開始。”

  聽完墨燃的安排,李溪臣便脫下長袍將墨矩的鞘包裹起來背在身後,隨後點了點頭,朝著昨夜安排給自己的廂房走去。

  一路上,李溪臣腦海之中滿是墨溪傷心萬分的樣子。

  沒有了墨溪,李溪臣整整無聊了一個下午,也整整恍惚了一個下午。他問遍了內四門數千個弟子,找到了當日隻有一麵之緣的陳壯壯兄弟倆,將自己和墨溪的墨尺都還給了他們;隨後他又將《九州通誌》翻來覆去的看了五六遍,才最終等到了晚餐的來臨。

  估計是墨燃吩咐了夥房,李溪臣的晚餐才比尋常弟子豐盛的多。可即便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李溪臣卻依舊吃的味同嚼蠟。

  吃完了飯,李溪臣坐在亭子之中,看著一輪碩大的明月掛在夜空之中,心中竟然再次覺得有些孤獨。雖然弑道劍並沒有發出寒意,但李溪臣卻想喝點酒。

  四靈之精釀成的酒很醇,當然也很烈,更重要的是,這個酒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李溪臣的命。但今天的李溪臣並沒有吝嗇,反而足足喝了有三口之多。

  這讓弑道劍十分滿足,卻也讓李溪臣瞬間醉意爬滿心頭。

  踉踉蹌蹌的,李溪臣爬回了無比柔軟的床鋪,很快昏睡了過去。

  這一晚,李溪臣再次做起了已經很久沒有做過的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