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鬧鬧之後，李溪臣和墨溪都互不讓步，然後彼此承認了這個在外人聽來有些撒狗糧的昵稱。

  墨燃拿出了全部壓箱底的寶貝，墨溪卻還嫌不夠，非要拉著李溪臣去林間尋找新鮮食材。

  和煦的春日陽光帶著微風，灑進青苔密布，泉水叮咚的山林，確實極為愜意。正值清明時分，春雨過後，山野之間，倒確實是遍地美食。李溪臣從小生於山村，對於分辨野味有著充足的經驗，墨溪跟著李溪臣，一會在溪中捉魚，一會在竹林中挖筍，一會在草叢中尋摘蕨菜，一會又從岩石間搜地衣……。

  兩人玩的不亦樂乎，絲毫不在意露水已經沾濕了長袍，春風已經吹亂了鬢角的青絲。看著時間已近正午，墨燃的箱籠也已經裝滿，李溪臣隻好對意猶未盡的墨溪提醒道：“我們要是再不回去，你爺爺就要餓死了。”

  墨溪嘟起小嘴，雖然心中不願意，卻無從反駁：“那好吧，可是你要答應我，明天你還要帶我出來玩。”

  李溪臣見墨溪同意了自己的意見，便背著滿滿的箱籠往山下走去，一臉嫌棄的說：“爬山那麽累，又不好玩，幹嘛還來第二次啊。況且，我們還有正事呢，哪能天天光顧著玩呀！”

  墨溪自然知道李溪臣口中的正事就是修道，玩鬧跟這件事比起來，瞬間就顯得有些輕如鴻毛了。墨溪雖有不情願，但理智卻讓她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那好吧。唉，修道之路無窮無盡，也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再能這樣無憂無慮、痛痛快快的出來玩了。”

  墨溪從小成長於深閨大院之中，缺少自由和玩伴。十六七歲的她，本是情竇初開，玩心最盛的年紀，好不容易有一個令她喜歡的玩伴，自然十分珍惜，潛意識裏一刻也不想分離。

  李溪臣童年時光雖然溫馨美好，可是突如其來的災難卻令他瞬間失去了所有東西，這種幻滅和痛苦的感受，讓孑然一身的他倍感孤獨。所以，他對墨溪這個可愛溫柔，又全心全意對他好的女孩子也十分感激。

  但與墨溪對李溪臣情愫不同的是，李溪臣此刻隻是把墨溪當作了妹妹一般看待。對於李溪臣來說，妹妹的感受是必須照顧的：“修道也要勞逸結合的嘛，珠崽你放心好了，隻要有時間，我肯定會帶你出來玩的。”

  “真噠？！”墨溪聽李溪臣這麽說，大喜過望，竟然像小女孩一樣手舞足蹈起來，“那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哦。”

  “我從來說話算數。”李溪臣看著一門之主竟然這麽天真爛漫，調侃道，“但是你能不能穩重點啊，你瞧瞧你現在哪裏還有一點門主的樣子。”

  “我原本就不想當什麽門主，要不是因為……”還不等墨溪說完，這濕滑的山路就讓一蹦一跳的墨溪腳下一滑，“啊！”

  李溪臣聽到墨溪的尖叫，連忙一把扶住即將跌倒的墨溪：“你看你，非得在下山的時候胡來，要不是我，你現在肯定摔的一身泥。”

  墨溪輕抿嘴唇，雙眉一皺，顯得頗為痛苦。李溪臣一看，試探著問道：“你不會告訴我，你的腳扭了吧。”

  墨溪小臉一紅，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好疼啊。”

  李溪臣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那怎麽辦，我背著箱籠，也沒法背你啊。”

  “要麽我來背箱籠，你來背我？”墨溪提出了一個辦法。

  李溪臣看著墨溪，沒好氣的說，“那我不是又背你，又要背箱籠？”

  話雖如此，李溪臣還是將身後的箱籠卸下，然後半蹲下身體，將墨溪一把背起：“你可別再亂動了，要是我也摔了，我們就隻能爬下去了。”

  墨溪趴在李溪臣身上，笑臉盈盈的點了點頭。一路上，李溪臣既要小心翼翼的避開山路上的阻礙，又要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穩，盡量不讓墨溪感覺顛簸，所以走得全神貫注，絲毫沒有發現因為身體親密接觸而無比羞赧的墨溪已經雙頰發燙，兩耳發紅。

  墨溪和箱籠的重量雖然不

  重，可無奈山路陡峭而漫長，李溪臣逐漸開始氣喘籲籲，雙腿發酸，額角出汗。都說認真的男人是最帥的，看著一絲不苟，盡職盡責的李溪臣，墨溪竟不顧女孩子的矜持，從袖口中掏出了手帕，為李溪臣擦去了汗水，到了後來，更是一頭靠在李溪臣的肩膀之上。

  感受著李溪臣的溫度，聞著李溪臣的味道，聽著李溪臣的呼吸和心跳，墨溪像是回到了繈褓之中一般安心，竟然漸漸的睡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之時，飯菜已經散發出了誘人的香味。

  “哇，好香啊。”墨溪瞬間從草堆上爬起，看到熱氣騰騰的菜已經鋪滿了石板，驚訝道，“橙子哥哥，你好厲害，一下子就燒了那麽多菜！”

  一個早上的無私奉獻，掙了“哥哥”二字，李溪臣覺得自己的付出還是有收獲的。

  “厲害個屁。菜燒的再好有什麽用？到時候輸給秦澈，我看他燒給誰吃。”墨燃見墨溪已經醒來，沒好氣的罵道，“一個睡懶覺，一個睡午覺。早上和中午之間的上午又在玩鬧，我看你們這輩子是修不了道了。”

  墨溪也知道自己確實玩的有些過了，隻好俏皮的吐了下舌頭說到：“爺爺，溪兒知道錯了啦。這不是怕以後正式修道之後，便再沒有這種機會了嘛。”

  墨燃也知道墨溪這個年紀是最貪玩的，可偏偏門主的身份讓他不得不循規蹈矩，此番好不容易能玩鬧一次，也怪不得她克製不住自己。

  “下不為例！”墨燃嚴肅的說道，“要是等爺爺和你們說了修行法門和規矩之後還這般任性，就別怪爺爺翻臉無情了。”

  李溪臣一心準備飯菜，也沒注意墨燃爺孫倆的對話，隻是對二人喊道：“飯做好啦，趕緊吃吧，吃好了趕緊上路。”

  聽到這裏，墨溪一臉討好的扶住墨燃，往李溪臣那邊走去。

  臘肉炒竹筍，蕨菜燉地衣，清蒸鱖魚……豐富的美食瞬間讓貪吃的墨燃爺孫倆沉淪。三人就著米飯，吃的十分過癮。

  ……

  “這天生地養的東西，就是味道鮮美啊。”墨燃吃飽喝足後，愜意的用手指甲扣著牙對李溪臣二人說到，“還等什麽啊，吃飽了就趕緊上路吧。”

  等李溪臣澆滅火堆，墨溪收拾好碗筷，墨燃已經走得老遠了。二人見狀趕忙背起沉重的墨尺，向著墨燃追去。

  等到追上墨燃，李溪臣和墨溪都已經筋疲力竭。

  看著累的不成樣子的兩人，墨燃臉上流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嫌棄的說到：“走那麽幾步路就累成這樣，真是沒用！”

  墨溪本就對這種苦行不理解，此時聽墨燃這麽說，便不服氣的說到：“爺爺，我們是來跟你修道的，背著墨尺一味的趕路，有什麽用啊。”

  墨燃彎起食指就往墨溪腦袋上敲了過去：“爺爺這麽做，自然有爺爺的道理！”

  墨溪的小腦袋被突然被重重的敲了一下，疼得差點流出淚來。

  李溪臣見狀，倒是心疼起來：“墨老，我知道您是絕不會做沒理由的事的。可是，您既然有道理，幹嘛不說出來嘛。”

  墨燃一下子就聽出李溪臣語氣中的心疼之情，心中一樂忖道：“我就說溪兒這般的可人，就算是李溪臣這種榆木疙瘩也必然會開花的吧。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一言不發反而嘴帶奸笑的墨燃，李溪臣一頭黑線，無奈的叫到：“墨老？喂，墨老，你怎麽了。”

  “咳咳咳……”墨老被李溪臣拉回現實，語氣尷尬的說，“不是我不想說，主要是講起來太複雜，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你們隻管練就完事了，保證不會有錯的。”

  李溪臣聽墨燃這般說，卻出人意料的沒有退縮，反而說到：“我雖然年紀不大，但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道理還是知道的。修道之事，本就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才行啊。”

  墨燃聽李溪臣這麽說，讚許的點了點頭道：“既然你們這麽著

  急，那老夫隻好提前透露你們一些東西。這樣吧，我們邊走邊說！”

  說完，墨燃便再次抬腳出發。李溪臣和墨溪麵麵相覷，彼此報以苦笑，看來無論如何，墨燃是不會省略掉苦行這個環節的啊。

  三人走在通往巨子草堂的山路之上，一個老的在前頭娓娓道來，兩個小的跟著後頭細細的聽著，慢慢的，晚風漸起，夕陽漸沉……

  直到李溪臣夜色實在濃的沒法再趕路之時，墨燃才將將把為什麽非要背著墨尺趕路的緣由說完。

  原來，修道之路，最難的便是第一步——感悟天地之力，隻要一個人能夠感悟到天地之間蘊藏的力量，他便實現了從凡人到修道之人的蛻變，隻要完成這一步的跨越，往後的四品之境，朝夕之間便可突破。

  可是天地之力，就好像空氣一樣，隨處可見卻又難知難求。所以為了完成這第一步的跨越，古人不厭其煩的試錯，嚐試了無數種辦法，形成了三種開竅的方法，分別是自然、灌注和苦修。當然，這三種辦法同樣適用於開竅後的境界提升。

  這三種方式，各有長短。比如以自然途徑體悟到天地之力的人，往往都成了一代傳奇，但這個方式卻極不穩定，能成功的人也屈指可數，大多數人都在“順其自然”四個字裏荒廢了一生，就連王陽明和吳易之這種天縱奇才，也都花費了二十多年才得以悟道。

  第二種，就是用蘊藏磅礴天地之力的外物進行灌注，其中最為著名的就是丹藥和傳功。這種方式，花費極大，往往隻有皇親貴胄或是修道世家才能享用，一般人是無福消受的。這種方式雖然立竿見影，卻也是最為人不屑的。畢竟沒有通過自身努力獲得的東西，總是根基薄弱且容易失去的。

  所以，留給普通人的就隻剩下最後一種方法了，這種方法雖然又笨又苦，但是它畢竟穩定可靠，而且天花板比第二種方法高的多。

  方法穩定可靠，上限又十分誘人，再加與“克欲苦行”的宗旨不謀而合，自然成了備受打壓又人才短缺的墨家首選的辦法了。

  難怪墨燃不想讓孫女修道，合著這就是無盡的自虐啊！

  幸好，墨溪聽完墨燃的介紹，並沒有退縮，隻是擔心的問道：“爺爺，聽你的意思，有人可以用丹藥完成開竅？”

  墨燃津津有味的吃著中午剩下的飯團，立刻答道：“沒錯啊。”

  墨溪聽完，瞬間著急起來：“那秦澈這種人，開竅不是瞬間的事？”

  “沒錯啊。”墨燃還是脫口而出。

  墨溪的擔心瞬間得到了證實，她一下子跳起來拔起墨燃的胡須道：“那橙子哥哥怎麽可能用半年時間追上拿丹藥當飯吃的皇子？！”

  “這……”墨燃一下子呆住了，“這……這爺爺倒是沒有想到。”

  這句話，瞬間讓李溪臣和墨溪石化。這個世上還真有這麽不靠譜的人啊……

  墨溪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怒火，她握緊了標誌性的小拳頭，就要發泄起來。這種怒火似乎讓空氣都燥熱了起來。

  “你要對你橙子哥哥有信心嘛……”墨燃也感覺情況不對，連忙解釋道：“溪兒，你別急啊，丹藥吃得多，可能會中毒的。說不定半年以後，秦澈那小子已經中毒死了也不一定的……啊……別打別打……爺爺知道錯了。”

  “讓你騙我，讓你騙我。”墨溪氣急之下，竟然拔下了墨燃的幾縷胡須。

  “吃藥這種旁門左道，無異於飲鴆止渴，那幫牛鼻子老道不一定會用的……”墨燃連連哀求，墨溪就是不饒。

  別說現在墨溪心中有了李溪臣，就是以往沒遇上心上人之時，墨溪也絕不可能把自己的幸福壓在這種大概率賭輸的賭局之上：“要是李溪臣真的輸了，我就死給你看！”

  墨燃實在拿著個心尖上的孫女沒有辦法，隻好說出了底牌：“行行行，要是你橙子哥哥實在不爭氣，我就讓你爹把玄黃振濟丹拿出來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