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故事從一隻糖人開始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3-13 07:43      字數:4175
  萬物寂靜,篝火漸熄,青草的牙尖也掛上了幾滴露水。

  夜風涼了,李溪臣卻依舊盯著篝火的餘燼,怔怔的出神。

  忽然,李溪臣的背後多了張皮毯。李溪臣一驚,回頭一看,竟然是揉著惺忪睡眼的墨溪。

  墨溪用纖纖玉手捂著嘴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好奇的問到:“累了一天了,怎麽還不睡?明天還要接著趕路呢!”

  李溪臣笑著點了點頭,對墨溪的關心表示感謝。

  墨溪似乎察覺出李溪臣心中的悲傷,竟然也坐在了篝火邊,而且離李溪臣不過幾拳的距離。

  李溪臣見狀,將餘下的木頭都扔入篝火中,火堆漸漸複燃,溫度也慢慢的回升:“墨門主是又餓了嗎?還是草堆睡不習慣?”

  墨溪一直不喜歡李溪臣叫自己門主,此刻又聽李溪臣暗指自己能吃,就反駁道:“你是不是又要說我是豬?我可不是你想的那般貪吃愛享受的人。”

  李溪臣一臉狐疑的看著墨溪,調侃道:“可門主你每頓吃的比我還多呢”

  墨溪笑臉一紅,立刻反駁:“那是因為我從小到大都沒吃過這些好吃的東西,所以……所以才一時間吃了多些,平常我都是吃的很少的。”

  “是嗎?”李溪臣看著著急想要證明自己清白的墨溪,不禁笑出了聲,“那墨門主想吃的東西可真多呢,一會要糖葫蘆,一會又要肉包子,一會又要買糖人……我看你以後還是別上街啦,不然整個集市都會被你買空的。”

  李溪臣這般說著,臉上的悲傷漸漸褪去。墨溪見狀,不但不為李溪臣的“出言不遜”生氣,反而試探著說道:“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叫我門主,我才十七歲,年紀應該還比你小吧。”

  李溪臣今年十八歲,確實比墨溪要年長,可是這似乎和年紀並無什麽關係。李溪臣疑惑的說到:“我比門主大不假,可是江湖上不是流傳著這麽一句話嘛——流氓不看歲數。”

  “呸,你才是流氓呢。”墨溪顯然對李溪臣的不著調很不屑,於是說到,“誰和你一樣啊,老是逞強,愛出風頭。”

  “我哪裏愛出風頭了。”李溪臣疑惑的問道,“我明明已經很低調了好不好。”

  “你不愛出風頭幹嘛要答應秦澈的約戰。”墨溪趁機問出了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也期待著李溪臣說出她一直想要的答案,“你肯定是想一戰成名。”

  李溪臣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拜墨燃為師才答應的,隻好扯開話題,反問到:“那你幹嘛不阻止你爺爺的奇葩賭局啊,你不會不知道這個賭局的賭注是你自己下半輩子的幸福吧。”

  墨溪一聽就知道李溪臣是在顧左右而言它,但墨溪卻沒有被繞進去,反而堅持說:“你先回答我問題,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李溪臣對墨溪把話題重新扯回原點的行為一臉無奈,沒有辦法的他隻好扯了個謊:“因為我就見不得秦澈這種小人得誌,你放心,我肯定會盡力贏下這一局的。”

  墨溪聽李溪臣此言,因為李溪臣真的是為了自己才迎戰秦澈的,心中一陣開心:“真的?”

  “皇族高高在上,總是強加自己的意誌給別人,這是我最厭惡的事,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按照自己的意誌活著,即便要為此付出血的代價”李溪臣此言發自肺腑,語氣誠懇,極具說服力,“我說完了,該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不知是被李溪臣的真誠打動,還是被這個動聽的答案打動,墨溪竟也說出了實話:“因為憑墨溪一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反抗聖帝的旨意的,有爺爺做主,才可能有一點改變的機會。你別看我是什麽掌教之女,巽門之主,其實我不過是一顆棋子,一隻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

  由於實在太過羞赧,墨溪紅著臉把下半句話——“況且我相

  信你一定會贏”生生咽回了肚子中。幸好在篝火發出的紅光掩映之下,李溪臣並未察覺墨溪有什麽奇怪之處。

  聽墨溪言語之中有落寞之意,李溪臣心想原來像墨溪這種名門之後,天之驕女也會有力所不及之事。不知是由於同病相憐,還是大男子主義作祟,李溪臣竟然鬼使神差的說到:“那我萬一輸了,就帶你逃走吧。”

  李溪臣此話本是一種玩笑式的安慰,現在的他自身難保,肩負重任,又怎麽可能做出這種浪漫卻又冒險的事情呢?可這句言著無意的話,卻是實實在在的紮進了墨溪心裏,她隻覺滿臉熱辣,滿心歡喜。

  兩人安靜下來,隻覺眼前的一堆篝火,一彎明月,一縷清風便已足夠美好,可偏偏自己身上卻又背負著太多太多,他們注定不可能享受這平淡的幸福,他們也注定要麵對跌宕而壯闊的人生。

  李溪臣想起今天受的種種磨難,想到墨溪不過是個嬌柔的小姑娘,於是打破寧靜,開口說到:“門主,你何必吃這種苦呢?還是回北固山吧。”

  墨溪畢竟是一個十六七歲,情竇初開的小女孩,此時沉浸在浪漫的氛圍和動人的承諾之下,突然被拉回現實,心中不免萬分慌亂,胡亂說到:“你聽爺爺胡說,我跟著修道,又不是為了你?還有,你以後不要再叫我門主了。”

  “我也沒有說你是為了我啊。”李溪臣心中忖道,可能是男孩子對感情的認識比女孩子要遲鈍,此刻竟然沒有差距墨溪言語中的漏洞,而是問道,“我不叫你門主,叫你什麽?”

  墨溪被問的心頭一亂,隻好學著李溪臣撿起一根樹枝,撩撥著篝火中的木頭,看著飛揚起來的火星,墨溪內心飛快的思考著:“若是叫我墨溪,似乎和門主一般生疏,若是叫我溪兒,好像又太過親昵,要是叫我小溪,好像又像是在叫兄弟一般……”

  在否決了多種叫法之後,墨溪終於放棄了這個無解的問題,轉而說道:“我還是說說我為什麽一定要修道吧。”

  李溪臣其實對墨溪一定要修道的原因並不關心,可是話聊到了這裏,便隻好順著話茬問到:“那你說吧。”

  “這個事情,我原本不想和任何人說的。”墨溪放下手中的樹枝,用手掌撐著下巴,語氣中帶著十分容易察覺的悲傷,“可是我不說,心中真的太難受了。”

  李溪臣心中也有難以對人言明的心事,他對這種孤獨和悲傷感同身受,於是安慰道:“如果忍著難受,就說出來吧。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絕對幫你保守秘密。”

  墨溪感激的點了點頭,語氣悲傷道來:“墨家身為柱國五教,由於各種原因,千百年來一直走下坡路,時至今日已經不可與其餘四教同日而語,就連墨聖遺物墨矩,也足足有三千年沒人拔出來了。三年前,由於一個意外,我娘因為流產去世,我未出世的弟弟也沒能救活。這個意外,爺爺卻一直認為是他的過錯,因為覺得對不起父親,又覺得自己沒能做到中興墨門的誓言,萬念俱灰之下便退下了掌教之位,隱居在南屏山。這三年,除了我常常去找爺爺之外,爺爺就像一隻鴕鳥一樣把自己藏了起來。”

  墨溪說完這段話,便不再言語,似乎回憶起母親的去世讓墨溪悲傷了起來,李溪臣見狀,安慰到:“原來我們是同病相憐之人,我們都是失去摯親之人啊。可是,這和你要學道有什麽關係呢?”

  聽到李溪臣也是去了至親,墨溪心中生出一種奇怪的情愫,剛想出言安慰的她,卻被李溪臣攔住:“過去的事,我們應該向前看,然後帶著他們的期望,努力前行。”

  墨溪聽李溪臣這般說,努力的點了點頭,說到:“原本弟弟是墨家唯一的血脈,可是這個意外,卻讓爺爺和爹失去了最後一絲中興墨家的希望。而爺爺和父親兩個人沉默的性子,更加重了倆人之

  間的誤會,最後竟漸漸陌生了起來。我想,如果我能成為一品高手,完成爺爺和爹的願望,他們肯定會很高興的,這樣,我們一家人就能又能重新開開心心的在一起了。”

  墨溪柔弱的外表之下竟然藏著這般誌氣,這種反差讓李溪臣覺得有幾分心疼,於是鼓勵道:“你肯定可以的。”

  “哪有那麽容易啊。”沒想到墨溪卻搖了搖頭,“爺爺說了,整個墨家適合女孩子修行的隻有‘兼愛真訣’,古往今來,還沒有一個女孩子能靠這個修煉到一品入神的。”

  李溪臣倒不以為意,拍了拍墨溪的肩膀說:“別人不行,不代表你不行。”

  墨溪聽到這句話,心中像是被推開了一扇窗,忽然敞亮了起來:“你說得對,有朝一日,我墨溪一定可以成為一品入神的高手!”

  “也不知道你又什麽超能力。”說完心中的秘密,聽完李溪臣的安慰,墨溪感到三年來頭一次那麽輕鬆,說到:“這個世界上除了母親,我還沒有和誰說過那麽多心裏話呢!這麽多年,你是除了綠衣之外,第一個和我說那麽多話的人了。”

  李溪臣心裏清楚,這是因為他們倆其實本質上是一類人的緣故。

  聽出了墨溪語氣中的落寞,想到了她並不幸福的童年與肩上背負著與身材不稱的使命,李溪臣心底居然生出強烈的保護欲,他從胸中掏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了墨溪,笑著說道:“知道你是個小饞豬,喏,送給你。吃點甜的,就不苦了。”

  墨溪不明所以的接過,揭開牛皮紙,隻見其中竟是一個肥嘟嘟的小豬模樣的糖人。

  墨溪激動的說到:“你什麽時候買的糖人啊!”

  “你爺爺在出風頭,你在看熱鬧的時候啊。”李溪臣抓到機會,趁機把出愛風頭的惡名加到了墨溪爺爺頭上,“那個買糖人的人也過來瞧熱鬧,就站在我身邊,我就順手買了一個。唉!誰叫你是門主,而我又是個下人呢,這點願望還是要滿足的。”

  世界上最能讓一個女孩子感動的事情,或許就是偷偷記住她的願望,讓後在不經意之間滿足她吧。這種滿足,這種驚喜,對於墨溪這種高高在上,無人理解卻又心軟如雲的小女孩來說,是殺傷力極強的武器。

  墨溪一時間心中小鹿亂撞,眼淚滿溢出眼眶,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表達心中的莫名情愫,脫口而出的竟然是“既然你非要叫我門主,你又叫溪臣,那我以後就你小臣子吧。”

  “不行。”李溪臣見自己好心換來的居然是得寸進尺,立刻拒絕道。

  墨溪嘟起小嘴,一副我才不管的樣子:“墨溪的小臣子,簡稱溪臣,你自己的名字都暴露了好吧……”

  “你敢叫我小臣子,我就叫你貪吃豬。”李溪臣威脅道。

  “我才不管你叫我什麽呢?我就要叫你小臣子……”墨溪說完這句話,把糖人小心的藏到衣襟裏,隨後匆匆跑回草堆,將皮毯蓋過頭頂,裝睡起來,“我睡著了,你說什麽,我聽不到……”

  “天呐,非魚啊非魚,你想來想去,怎麽就給我改了這個名呐……”李溪臣心中不禁悲鳴起來。

  李溪臣原想再爭取一下自己的姓名權,可看著高高在上的墨溪居然耍起賴來,躲在被子中墨溪假寐,李溪臣知道這不過是一種奢望,誰又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呢?況且夜確實深了,要是再不睡,恐怕明天真的會半路虛脫。

  把手中的樹枝扔進篝火,李溪臣搓了搓手,踱步回自己的草堆床,蓋上皮毯眯起了眼睛。不久後,李溪臣也漸漸熟睡了過去。

  當墨溪和李溪臣嘴角帶著笑意發出細密的酣睡聲後。一直打坐修煉的墨燃慢慢睜開雙眼,離開草堆,走入無邊的夜幕之中……

  片刻之後,一束煙火刺破星空,綻放出奇異而耀眼的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