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露宿街頭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3-13 07:43      字數:3924
  三步一喘,十步一停,墨溪弓著身子,像驢子一般走了整整一個多時辰。眼看身體叫支撐不住時,卻看見李溪臣先自己一步暈死了過去。

  雖說李溪臣力量和耐力都勝過墨溪,可這墨尺的重量加上這六七十斤重的酒葫蘆,就足足有一百五十斤了。況且李溪臣前幾日失血過多,此刻又負重苦行,身體已經透支像一塊風幹的牛肉。

  墨溪見狀,一把將背後的墨尺摘下,隨後跑到李溪臣身邊,將之上半身扶起:“爺爺,你快來。李溪臣暈過去了。”

  墨燃不緊不慢回頭走來,用手搭在李溪臣手腕處,片刻之後說到:“他隻是氣血兩虛,力竭暈倒罷了。”

  這八個字,聽上去可不像墨燃語氣那般輕鬆,墨溪無奈的懇求道:“爺爺,我們雖然吃得了苦,但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第一天修煉強度就那麽大,恐怕道沒修成,命就沒了。”

  墨燃不以為意,從腰間解下一個皮囊遞給墨溪:“喝點水就好了,沒事的。”

  墨溪不通醫術,隻好一手接過水囊,一手撐開李溪臣皸裂的嘴唇,向其中灌進了幾口清水。見李溪臣氣色好了許多後,墨溪才仰起頭,大口喝起了剩下的水,這一路,把她渴的也夠嗆。

  墨溪喝完,皮囊中已經滴水不剩了,墨溪意猶未盡的將水囊遞給墨燃,沒好氣的說到:“爺爺,溪兒知道修道之路萬分艱辛,可是我和李溪臣真的是走不動了。”

  “爺爺知道你從小沒受過這種苦,但我們必須走下去。”墨燃低下身子,摸了摸墨溪的頭,親昵的說到,“你放心,爺爺心裏有數。”

  說罷,墨燃左手手掌一把按住墨溪的頭頂,隨之手掌之下生出藍色的光芒。光芒仿佛初生的朝陽,和煦而溫暖。這溫暖順著掌心,從墨溪的頭頂慢慢向四肢百骸蔓延,不多時,墨溪不但恢複了精神,反而容光比之前更加煥發。

  墨燃收回掌力,隨即讓墨溪扶住李溪臣,隨後脫去他的酒葫蘆和墨尺,並解開了他長袍的扣子,露出李溪臣的上半身。

  墨溪小臉一紅,害羞的用雙手捂住雙眼,驚叫道:“爺爺,你幹嘛呀。”

  墨溪雙手撤了力,李溪臣應聲倒落在地。

  “你把他這一摔,恐怕是雪上加霜了。”墨燃一把扶起李溪臣,打趣的說到:“此時的他可比那天被砍傷的時候嚴重的多了,那天你倒是不害臊的抱他,今天怎麽連扶一下都不行了?”

  墨溪也知道此刻不是害羞之時,隻好紅著臉將李溪臣上半身扶。看著李溪臣肩上的刀傷由於皮帶的摩擦重新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樣子,又回憶起這一路上他不但沒有叫苦,反而多次安慰自己,攙扶自己的樣子,心中萬分不忍,竟要掉下淚來。

  墨燃也知自己有些殘忍,但此刻的他更知道,當務之急乃是為李溪臣接續生機,遲了恐怕真的對他身體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傷。

  想到這裏,墨燃不再遲疑,先是從胸口中取出一個小瓶,隨後將瓶中的液體倒在了李溪臣肩上的傷口之處。隻見乳白色的液體敷在傷口之上,血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了痂,不到一刻鍾左右,最後一絲露裸的傷口也被黑紅色的痂覆蓋住了。

  還不等墨溪驚訝,墨燃立刻運起“兼愛真訣”,將體內真氣柔化,隨後將右手食指與中指並做一處。隻見真氣從兩指指尖慢慢流露而成,化作淡淡的藍色光芒。墨燃將手指輕輕的撫摸過李溪臣的刀傷之處,反複幾次之後,黑紅色的血痂竟然開始鬆動、浮起。

  這般過了片刻,血痂竟然掉落下來。墨溪定睛一看,隻見刀傷

  之處,皮肉已然愈合,隻剩下兩道淺白的刀疤。

  墨溪看的目瞪口呆,一連讚揚墨燃的鬼斧神工的道術。可墨燃卻沒有驕傲,反而歎息道:“唉!這離‘兼愛真訣’真正的本事差得遠了,據記載,‘兼愛真訣’修到極處,能生死人、肉白骨,爺爺卻連治個刀傷都還得留疤。不過你放心,過幾天刀疤就會消失的。”

  墨溪見爺爺此時還要調侃自己,立刻反駁道:“爺爺,你說什麽呢?他就算留疤,我也什麽好不放心的!”

  墨燃本就是千年狐狸,雖說眼睛瞎了,但對自己的孫女的心思卻看的清清楚楚。不過此時的他沒時間和墨溪說這些閑話,而是手印化掌,如同之前一般將手掌蓋在李溪臣的頭頂,依樣畫葫蘆的將道力渡入李溪臣體內。不同的是,此番渡力卻花費了足足近半個時辰,李溪臣才悠悠醒來。

  雖說由於李溪臣氣血兩虛,墨燃為防止他虛不受補,隻能慢慢向其體內渡力,可這花了半個時辰才使得李溪臣經絡複原的結果還是令墨燃心中一驚,他不免忖道:“看來這小子果然不同常人!”

  李溪臣睜開雙眼之前,墨溪已然將他的衣服複原。此時的李溪臣隻覺肩膀之處的刀傷不複疼痛,而且周身輕盈,體力充沛更勝從前。

  墨溪也知李溪臣心中疑惑,便邀功般的解釋道:“爺爺見我們力竭,往我們體內渡了真氣,還幫你治好了刀傷呢!我爺爺厲害吧。”

  李溪臣站起身子,活動了一下身子,將胳膊用力的轉了幾圈,在確定身體恢複如初之後,李溪臣忖道:“墨家的道術果然有奇異之處,聽鯤爺爺說,傷人製敵的道術千千萬,治病救人的道術,古往今來也不過一手之數。”

  墨溪見李溪臣不說話,以為他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於是關心的問到:“怎麽了,難道你身體還沒有恢複嗎?”

  李溪臣聽罷,趕忙搖了搖頭,對著墨溪和墨燃說到:“多謝墨老和門主的援手,我現在簡直比下山前還要充滿力量。”

  李溪臣說完,就從地上抬起墨尺和酒葫蘆背在身後,隨後將另一柄墨尺抬起,幫墨溪小心翼翼的套上肩膀:“看時辰已經不早了,此處荒無人煙,我們得趕緊趕路,否則很有可能露宿街頭啊。”

  ……

  經驗告訴我們,往往怕什麽就會發生什麽。

  一個多時辰後,再次精疲力竭的李溪臣和墨溪在一處河灘邊生起了一堆篝火。雖說夜冷風寒,可篝火的溫暖,四野的蟲鳴,春草的清香以及那彎皎潔的明月倒映在小河的波心,都讓墨溪覺得無比舒坦和愜意。

  她睡慣了香帳暖床,卻覺得那種地方毫無溫度。

  墨溪用雙手撐著腦袋,看著李溪臣挽著衣袖和褲管,拿著竹竿在河灘邊捉魚的樣子,墨溪笑的特別溫暖,她喜歡這個平凡卻確定的溫暖。

  過了許久,李溪臣終於將捉到的魚收拾幹淨,恰好此時墨溪燒的水也開了。李溪臣將十幾尾小魚放進鍋中,又把剩下的大魚插在篝火旁烘烤起來。燒魚的當口,李溪臣好奇的問道:“墨門主啊,你放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不過,幹嘛來受這個苦啊。”

  李溪臣一邊說,一邊把褲管上的水擰幹:“你瞧瞧現在,吃也吃不好,睡也沒法睡。”

  下午耗費了不少真氣,此刻一直在修複的墨老聽李溪臣這句話,居然悠悠開口插嘴道:“墨溪要跟著來,還不是因為你嘛。”

  “因為我?”李溪臣指著自己問道,“我有什麽值得墨門主在意的。”

  墨溪惡狠狠的一眼瞪住墨燃,示意他不準胡

  說八道,隨後對李溪臣說道:“我當然要監督你呀,萬一你不認真修煉,到時候輸給秦澈怎麽辦。”

  李溪臣聽墨溪這麽說,心想即便是要監督我,也不需要修道,但李溪臣沒有戳破。

  兩人默契的沉默起來,眼巴巴的看著架在火堆上的魚湯。他們正在發愁該用什麽東西裝魚湯之時,墨燃竟然恰到好處的結束了修煉,從背後的箱籠中取出了三副竹製的碗筷、一疊用白紙包著的調味品,還有一包鍋巴。

  墨燃把一包包調味品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隨後打開了鹽包、生薑包和麻椒包,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捏了一點往魚湯中倒去。不一會,濃烈醇厚的魚香便散發出來了。

  李溪臣和墨溪麵麵相覷,他們怎麽也想不通墨燃為什麽會帶這些東西出門,墨溪更一臉詫異,仿佛像發現了新大陸:“爺爺,你什麽時候那麽細心了?”

  墨燃收好料包,對兩個江湖小白不屑的說到:“要是我和你們一樣,現在就隻能用手捧著魚湯喝了。”

  李溪臣和墨溪經過一個下午的辛苦跋涉,此時已饑腸轆轆。如今魚湯已鮮,碗筷皆備,便顧不得形象和客氣,爭先恐後的用竹筷夾起魚肉,就著鍋巴大塊朵頤起來,完全忽略了還杵在一旁的墨燃。

  可憐墨燃一路上背著這麽多家夥,下午又花費了大半的真氣,此刻反而由於眼瞎不便,吃不上一口熱湯。墨燃看著兩個不肖子孫,氣憤的拿起拐杖輕輕的敲了敲李溪臣和墨溪的頭:“一點不知道尊師重道,尊老愛幼,拜師還是等下輩子吧。”

  李溪臣和墨溪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把剩下的魚湯一股腦倒進墨燃的竹碗中。李溪臣臉皮厚,不但不覺得羞愧,反而說到:“魚的營養都在湯裏,我們這不是想把好東西留給您老嘛。”

  “就是就是。”墨溪咽下口中的魚肉,囫圇不清的附和道。

  墨老沒好氣的接過魚湯,挑來挑去,湯中也隻有一兩尾半殘的小魚,憤憤的回擊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這麽快就學會幫著外人欺負爺爺了?”

  墨溪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卻礙於證據確鑿,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駁。

  倒是李溪臣腦子靈活,一下子就想到了說辭:“墨門主這叫幫理不幫親。”

  墨燃聽李溪臣此言便不再回話,他喝著魚湯就著鍋巴,心中忖道:“墨溪是我墨家的唯一血脈,若是按聖帝旨意嫁給秦澈,那我墨門就真成了皇族的附庸了。我安排半年之約,為的就是退了這門婚事。可聽李溪臣說話,卻總是刻意把墨溪推得遠遠的,這樣下去可不行……”

  墨燃心中已篤定李溪臣以後能成為不世之才,振興墨家,所以心中一直想要撮合墨溪和李溪臣,所以才不斷出言挑逗。

  喝完魚湯,吃完烤魚,月已中天。

  為了讓墨燃爺孫倆睡的舒服點,李溪臣找來了一些幹草堆,鋪在了篝火旁。墨燃也知兩人已經疲憊不堪,便從箱籠中取出兩張皮毯,分給兩人。

  隨後墨燃結跏趺坐,雙手輕鬆的搭在膝蓋上,入定而睡。

  墨溪吃飽喝足,跑到了溪邊細細的梳洗了一番,也回到草堆上慢慢睡了過去。

  看著嬌生慣養、溫婉可愛的墨溪不但能抗住艱苦的鍛煉和粗鄙的飯食,還能在這硬梆梆的幹草床墊酣然入睡,李溪臣不禁刮目相看。

  長時間盯著美女未免顯得有些無禮,李溪臣隻好不舍的轉過目光。他漫無目的的用樹枝撩撥著篝火,餘光呆滯的瞥見河中水波蕩漾的月光,不知為何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眼神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悲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