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養了頭豬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3-06 22:38      字數:4036
  第二天一大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墨溪便把如瀑的青絲挽成發髻,換下了精美羅裳,穿上了貼身長袍,還未真正修道,便儼然一副修士模樣。

  可愛之外包裹著巾幗不讓須眉豪氣,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李溪臣看到這般的墨溪,又和當日一般看傻了眼。

  但這次,墨溪卻沒有罵李溪臣色狼,因為此時的墨溪也被李溪臣的容貌所震驚了:李溪臣身材雖不健碩,卻頗為修長,此刻貼身的玄色長袍將之襯托的利索俊朗,尤其是精致的立領更令他顯得文質彬彬。

  李溪臣容貌本不尋常,隻是眉間總是擰著,又因懶於梳洗,更顯沒有精神,此刻收拾的幹幹淨淨,搭配上剪裁得體的長袍,竟然相貌堂堂之外更有一絲不羈的野性。

  這比墨家巽門滿門的俊才,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兩人這邊互相盯著,仿佛時間都凝滯了,直到墨燃突然闖入,才打破了兩人的遐思:“怎麽一個比一個會磨蹭,時間可不早了啊。”

  倆人雙頰緋紅,又心照不宣的不做伸張。

  李溪臣臉皮明顯要比墨溪厚的多,轉眼便收拾好羞赧之情,語氣波瀾不驚的說到:“我們早就準備好了,隻是不敢打攪墨老您而已。”

  墨燃顯然不信李溪臣這套說辭,但也懶得和他逞口舌之快,反而催促道:“那還等什麽?隨老夫下山!”

  說罷,墨燃便抬腳向門外走去。李溪臣和墨溪雖然不知此番下山所為何事,但也隻好跟著走出了房門。

  墨燃本是修煉高手,即便是背了一個箱籠,也絲毫不影響他健步如飛。而墨溪對江湖一無所知,也不知需要帶些什麽,此刻隻是背了一個包袱,腳步倒也輕快。可李溪臣就不那麽容易了,他雖然身無長物,包袱中隻有墨溪昨日送來的兩套衣服,可那半人高的葫蘆裏所乘的酒,足足有六七十斤。

  背著這麽個龐然大物,重暫且不說,樣子還顯得格外怪異,走起路來更是渾身不舒服。

  南屏山不過一座矮山,高不過三四百米。但行至山腰的李溪臣早已氣喘籲籲,綁著葫蘆的袋子更是勒的李溪臣原本劍傷未愈的肩膀再次皮開肉綻。

  墨燃察覺到李溪臣的氣息急促,渾身打顫,但他不但沒有安慰,反而說到:“你自我加壓的行為,老夫很欣賞。但是修道之路,困難重重,這算不得什麽。”

  李溪臣一言不發,將葫蘆從背後取下,抱到胸前,三步並作兩步跟上爺孫倆的步伐。

  墨溪這才發覺李溪臣此時已盡力竭,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心中不免一軟:“累死我了,爺爺我們休息下吃點東西好不好?”

  “你別和爺爺來這套,這才走了幾步路?你要是這點苦都受不了?趁早回巽門當你的輕鬆門主。”墨燃腳步不停,“再說了,你那點小心思我還能不知道。”

  墨溪小臉一紅,不知該如何作答。

  李溪臣又豈能不知墨溪心思,但他本就不是那種嬌嫩不堪,吃不了苦的人,於是笑著對墨溪說到:“我撐得住,這算不了什麽。”

  墨溪也回以微笑,點了點頭:“我看你也不像嗜酒如命之人,幹嘛帶著這麽個笨重的東西啊。”

  “這是我師傅送我的東西,我不好亂丟的。”李溪臣不敢說實話,隻好扯了一個謊。

  但這個不經心的謊,卻讓墨燃爺孫倆對李溪臣更加刮目相看。

  這小子年紀不大,倒是有情有義,頗知感恩。

  ……

  在下山的路上,李溪臣的視線被酒葫蘆攔著,隻好歪著頭去看腳下的崎嶇山路,再加上重心過高,身體虛弱,可謂是十步一踉蹌,百步摔一跤。墨溪看的心疼,多次提出幫他背一段路

  ,都被李溪臣婉言拒絕了。

  三人下了山,走到市集小鎮,時間已至晌午。墨燃深知循序漸進,細水長流的道理,便讓李溪臣和墨燃兩人尋一處街邊小攤吃個午飯。

  看著無縛雞之力的兩人,即使精疲力竭也不叫一聲苦,墨燃心中有了底氣,看著這兩個準徒弟還真是可造之才。尤其是嬌生慣養的墨溪第一次苦行跋涉,竟然毫不為意,反而甘之如飴,墨燃心中更是無比欣慰:“誰說女子不如男?看來,老夫真是小看墨溪了。”

  李溪臣和墨溪雖然嘴上不叫苦,但肉體上確已萬分疲憊。此時聽到能坐下來吃飯,便尋了一處最近的小攤坐下。

  “先說啊,老夫出門從不帶錢,今天這頓就算你們倆個準徒弟孝敬我的了。”墨燃一屁股坐下,厚顏無恥的說道。

  李溪臣原以為墨溪貴為門主,身份顯赫,不說腰纏萬貫,也該是頗為富饒的。但墨溪看著李溪臣眼巴巴的目光,紅著臉兩手一攤道:“沒人告訴我出門還要帶錢啊。”

  李溪臣一頭黑線,無可奈何的他隻好小心翼翼的從胸袋中取出錢包。將錢包中的銀子一股腦倒在桌子上,也不過一兩碎銀和十幾個銅板:“這可是我在南屏山掃了一個多月地的血汗錢啊。”

  “先吃飽再說啦”墨溪此時腹中饑餓,語氣中竟然有一絲撒嬌和祈求,“大不了到時候還給你。”

  李溪臣本不是愛錢之人,隻好對著攤主道:“老人家,給我們來三碗餛飩,嗯……再來三個燒餅吧。”

  也不知是餛飩和燒餅太過美味還是三人餓的過了頭,等到三人心滿意足的時候,不但十幾個銅板花了個幹幹淨淨,而且連那一兩銀子都變成了八九十個銅板。

  “沒想到山下的東西那麽好吃,我早就應該下山的。”墨溪看著一臉肉疼的李溪臣,俏皮的打趣道:“一兩銀子換這麽多銅板,你賺大發了呀。”

  李溪臣把銅板收進錢囊,也回以嘲笑道:“養了一頭小肥豬,確實不虧”

  墨溪先是一呆,隨即反應過來,捏著標誌性的小拳頭在李溪臣麵前晃了晃:“你說誰是豬,你再說一遍試試!”

  墨燃用茶水漱完了口,攔住了兩個“打情罵俏”的準徒弟道:“墨溪,咱們以後恐怕真的得省著點吃。”

  “為什麽?我才剛下山誒。”墨溪一臉不樂意。

  墨燃邊剔牙邊說道:“因為,我們還有很多路要走。”

  “有多遠啊?”墨溪也不知道此番下山所為何事,於是好奇的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幹嘛?”

  “去墨家祖庭。”墨燃語氣平淡,卻讓墨溪大吃一驚。

  “姑蘇城,震澤,縹緲峰,巨子草堂?”墨溪難以置信的說到,“那地方可離這足足有八百多裏山路啊,我們去那幹嘛?”

  墨燃神秘一笑,點了點頭道:“沒錯,我們仨就是要去巨子草堂。至於去幹嘛,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墨溪兩眼一白,吃了這麽點東西,就花了差不多二十來個銅板,那剩下這點錢,豈不是一會就花光了,於是口中無奈的嘟囔著:“剛才看到有人在叫賣糖人,我還想吃完飯去買一個呢?……唉,一看就很好吃……”李溪臣倒是無所謂,別說八百裏,就是三萬裏,沒有錢也能走下去。當年自己在北冥,就靠兩雙手,還不是在冰天雪地裏活了足足三年。

  三人吃完飯,休憩了片刻,墨燃便催促著出發。正在此時,路對麵的酒樓中傳來一陣嘈雜推搡之聲。墨燃本事出世之人,對此俗事並無興趣。但無奈墨溪初出北固山,對山下的事都充滿了興趣,便湊頭過去看了幾眼。

  這不看還好,一看便橫生了許多枝節。

  隻見兩個身著長袍

  的二十來歲的青年,“嘭”的一聲從酒肆二樓摔下。這二人長袍與李溪臣和墨溪身上的長袍一般無二,隻是此時摔落在地,鼻青臉腫,十分狼狽。還未等兩人爬起,隻見酒肆窗戶中又飛下兩個身穿白衣的青年,形態比之摔倒在地的兩人不知瀟灑了多少。

  兩個白衣青年斜視著,語氣頗為不屑:“就這兩下子,也敢和我刑霜刑宗作對。”

  “爺爺,我看那兩個躺在地上的人是我們墨家上四門的弟子呀。”墨溪看清兩人裝扮,靠在墨燃耳邊小聲說道。

  “你怎麽知道?”李溪臣好奇的問,“他們和常人沒什麽區別啊?”

  墨溪畢竟從小成長於墨家,此刻熟練無比的解釋道:“他們身背墨尺,身著墨袍,領口外卻沒有繡著紅色非攻結,想必非攻結必在衣領內側。這顯然就是墨家上四門的人啊。”

  李溪臣這才恍然大悟,他本是一點就透的人:“我與你的長袍紅色符號繡在衣領外,表明我們是外四門的人。而他們的繡在衣領內,就說明他們是內四門的人?。”

  墨溪讚許的點了點頭:“沒想到你也挺聰明的嘛”

  兩人自顧自的說著,便看見墨家內門弟子踉蹌的站了起來怒道:“你們吃飯不給錢,還要出言調戲店家的女兒。揚州是我們墨家的地盤,我們墨家弟子就不可能坐視不管。”

  霜刑宗兩人哈哈大笑,鄙夷的說道:“墨家江河日下,修道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你們這兩個八品的垃圾,還是躲起來保重性命要緊。你還以為這是五聖時代嗎?還在搞行俠仗義,打抱不平那一套。”

  墨家弟子聽罷,憤怒無比,抽出背後墨尺。可沒想到還沒出招,兩人就被霜刑宗個弟子兩腳踢出四五丈遠。

  圍觀之人見狀,雖說敬佩墨家弟子的勇氣和正義感,但卻不敢出頭,選擇做了一回好漢——好漢不吃眼前虧,要是強出頭,恐怕自己也是墨家弟子的下場。

  霜刑宗見兩人不堪一擊,不但沒有收手,反而變本加厲的抽出了腰間的佩劍,指著兩人的麵門說到:“隻要你們說一句‘墨家不如霜刑宗’,我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們的無力冒犯。”

  墨溪見狀,心中不忿起來,便想出頭為墨家討回公道。剛抬腳,卻被墨燃一把拉住。隻見墨燃穿過人群走向四人,隨後用拐杖撥開霜刑宗的兩把長劍,笑著說:“你們現在說一句‘霜刑宗是渣滓’,老夫倒是可以原諒你們不敬之罪,放你們一條生路。”

  霜刑宗兩人看著一個像乞丐的瞎老頭竟然在他們麵前大放厥詞,不免目瞪口呆:“死瞎子,趕緊滾一邊去,不然我們連你一起打。”

  墨燃哂笑,也不說話,反而轉身對鼻青臉腫的墨家弟子說到:“你們道術不行,丟人的本事倒很厲害。要不是看你們還有幾分俠士之氣,老夫真想打死你們。”

  墨家弟子老臉一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其中領頭的身材較為魁梧的人說到:“我們學藝不精,確實是丟了墨家的人。但此事與老人家無關,千萬別為我們傷了性命。”

  墨燃看著這個本分老實的人,心中居然生出一點喜愛之情,於是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魁梧的墨家弟子說到,“我叫陳壯壯,我師弟叫陳實實。”“嗯,人如其名,你們倒真是一對活寶。”墨燃聽兩人的名字,不免一笑。

  霜刑宗兩人見墨燃不但不害怕,反而還在閑扯,擺明了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心中火起,就揮劍超墨燃麵門砍來。

  劍說到就到,眼看老頭即將血濺當場,圍觀之人心都懸在了嗓子眼。

  隻有李溪臣和墨溪嘴帶笑意。

  因為他們知道,這將是一出好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