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臣摸到樓蘭城的城根底下，發現這座千年古城的城牆裏，竟然砌著無數頭骨。頭骨裸露之處，竟以厚厚的金漆塗繪，並寫以怪異而古老的符號。

  曆經無數歲月，這座城牆依舊飄散著濃濃的血腥味。但令李溪臣感到奇怪的是，在血腥味之外，這座古城還散發著一種令他格外熟悉的味道。

  這種味道，李溪臣隻在墨家生死台心和佛家三千塔林中聞到過。

  “氣運生機？！犬戎難道也修道嗎？！”李溪臣大為震驚，他怎麽也想不通，玉門關外千裏之處，竟會有如此積蘊。

  沿著已然風化的城牆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李溪臣終於找到了城門。

  城門洞開，並無一人。

  李溪臣疑惑之下，貓著身子進入城中。城中的街道很空，兩旁盡是亂中有序的吊腳樓。極具異域風情的吊腳樓下，各有一條人工開鑿的蜿蜒河流，河水清澈見底，泛著淡淡的的霧氣。

  “難道人都去打仗了？不可能啊，即便打仗，女人小孩總是留在家中的吧……”李溪臣逆著河流走了很久，連尋常的聲響都未聞一絲一毫，這種安靜，讓人不免覺得異樣和可怕。

  聽著自己的足音，李溪臣隻覺身子越來越冷，眼瞼也隨之開始沉重起來。一種深重的無力感從心底爬起，讓他恍惚間有一種回到北冥的感覺。

  “過來...過來...這裏有你要知道的一切...這裏是一切的起點...”一個如野獸磨牙般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控製了李溪臣的意識。

  前方，是一座幽深的宮殿。宮殿的大門開著，必烈和赤諾恭恭敬敬地站在兩側，將握拳的雙手交於胸前。

  李溪臣雙目失神，訥訥走入其中。

  “吱～”隨著大門被輕輕地掩上，殿內再無一絲光亮。兩名巫師打扮的犬戎少女，正在黑暗中圍著青銅鼎，跳著儺舞，她們曼妙的身形絲毫不亞於蘇雩沫，但她們的臉龐卻畫滿了密密麻麻的刺青。

  在一片陰森的舞樂之下，李溪臣麻木地解下辟易，脫下衣物，一絲不掛的爬進了三足圓鼎中。

  鼎腹之中，是火紅的熔漿！

  “胡哈...巴魯…茲胡哈...”隨著遠古的咒語不斷想起，鼎中的熔漿開始冒泡，進而沸騰。硫磺的氣息，很快彌漫了整個大殿。

  李溪臣在熔漿之下的皮膚已然燒焦，但是麵目卻無比安詳。他在天誅雷劫淬煉下變成淡金色的骨骼，在熔漿之中，起了肉眼難以察覺到的變化。

  骨骼的縫隙，裂紋，空洞在慢慢的彌合，淡金色的骨骼開始覆蓋上一層金屬狀致密的保護層，尤其是背後的肩胛骨，竟然變得寬大而厚重起來，遠遠看去，就像是長了一雙翅膀一樣。

  “化而為鳥，其翼若垂天之雲！”李溪臣的鯤鵬骨架，在南冥熔漿的淬煉下，竟然開始完成由鯤化鵬的蛻變！

  隻是犬戎化外番邦，怎麽會知道李溪臣有鯤鵬骨架？他們又為什麽要幫助李溪臣這個敵人，完成化鵬之變？最關鍵的是，他們哪來的南冥天池熔漿？

  難道這一切，又是天主的安排？！

  李溪臣被幻術所困，對此尚一無所知。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全部意識和反抗能力，隻能任憑兩名犬戎紋身少女，用叉子將他架出了鼎爐之外。

  掛在李溪臣體外的熔漿，遇冷凝結成玄武岩。李溪臣在石頭包裹之下，成了一座安靜的雕塑。

  犬戎少女蹲下馬

  步，將李溪臣端起，隨後搬到了一座神壇之上。神壇由數千具塗以金漆的骷髏堆成，每一具骷髏的頭骨中心都繪以玄妙難解的古文，但是翻來覆去，總共不過六個字符。

  李溪臣被熔漿封住的肉體被架在神壇上後，兩名犬戎少女共提了一桶鮮血，澆灌在了骷髏之上。鮮血接觸到金漆之後，頓時燃起熊熊烈火，烈火越燃越盛，先是將座下白骨燒成了灰燼，隨後又將玄武岩燒成了紅釉。

  等到火滅了之後，玄武岩外的紅釉急速冷卻，隨後發出了開片之聲。玄武岩雕塑如哥窯開片之後，那些金漆骨粉中慢慢升騰出一股黑氣，直入李溪臣背後的弑道劍中。

  屍氣入古劍殘身，瞬間發出如磨牙吮血一般的劍吟之聲。這種令人厭惡的聲音持續了整整一刻鍾，隨後才與黑氣一道慢慢消弭。

  等到神殿再次恢複平靜後，兩名犬戎少女摁動神壇兩側的狼首機關，骷髏台下便洞開了兩扇天窗，封印李溪臣的玄武岩失去了支撐，瞬間往下墜落。

  “噗通！”隨著巨石入水之聲傳至神殿之中，玄武岩雕塑已經沉入孔雀暗河之中。兩名少女麻利地將李溪臣的衣物包紮好，放入油紙袋中，隨後背起千鈞辟易，猛吸一口氣跳入河水之中。

  河水很急，很清，也涼的徹骨。兩名犬戎少女扛著李溪臣，踩著河底的鵝軟石，向著遠處的光亮走去。兩人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終於穿過了一扇水底石門，石門之外，光亮便陡然的開闊起來，向上望去，可見藍天白雲，草木茂盛之景。

  由於河水的衝刷，以及冷熱交替之緣故，李溪臣身外的堅硬玄武岩已然滿是皸裂。少女負石走上暗河，將李溪臣放於河邊樹下。

  少女用柔荑手指，將李溪臣身上的玄武岩片片剝開。她們的動作很小心，所以速度也很慢，等到所有玄武岩全部剝落後，已經過了足足半個時辰。在此期間，林間的所有動物都靜穆肅立，仿佛在向神祇膜拜一般。

  少女替李溪臣穿好衣服後，便潛入河水之中，消失無際。

  李溪臣躺在如茵草坪之上，心中夢見了無數往事。等到黃昏之時，他才悠悠轉醒來。他不知發生了何事，也不知身處何地，他隻覺得周身無比舒泰，尤其是骨骼之中，似乎充滿了力量。

  “難道我是掉入河中，然後被衝到此處的？”李溪臣衣物俱全，渾身無傷，對發生之事也毫無記憶，所以他隻能想到這種解釋，“難道我在河中，腦袋撞到了石頭，所以暫時失憶了？”

  李溪臣站起身，腳下禦起青色罡氣，想要躍到高處一探究竟。然而全力一跳之下，竟然足足有五六丈高，待得力盡之時，身體已經站在了樹冠之頂。這種力量，與之前相比，強了何止一倍。

  “難不成這孔雀河的水，有增長力量之奇效？”李溪臣疑惑完，便開始尋找樓蘭古城的方向，隻是李溪臣望向南方的一瞬間，一大片火紅之色便映入了他的眼簾之中。

  烈焰滔天，吞沒了整座古城。這種大火，如果不救援，隻需燒個三五日，便能將犬戎王庭之所在燒成一片廢墟。

  李溪臣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怎麽今天盡見鬼了......”

  李溪臣原本打算擒賊先擒王，直接挾持犬戎可汗，為此，他甚至想過使用人間大炮直接殺了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但問題在於，此計易放難收，很難全身而退，可現在天降一場大火，立刻解了他後患之憂。

  正當李溪臣竊竊自喜之時，樓

  蘭古城之中傳來悲愴的號角之聲。這個聲音悠揚而曠遠，幾乎不會衰減，遠在百裏之外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號角聲平息之後，萬戶豎起白幡，無數哭聲大起，震如雷霆。

  麵對越來越多的怪事，李溪臣隻能選擇冒險再入樓蘭古城一探究竟。他躍下樹冠，向南而去，行了大約七八裏的樣子，便問道一股衝天屍臭。

  李溪臣爬到城牆之上，偷偷地觀察著城內的發生的一切。原本空蕩無人的城市，已然人潮湧動，他們個個頭頂紮著白布，臉色哀戚，仿佛在為某個核心人物戴孝守喪。

  再看城門之處，已有零零散散的騎兵列隊歸城。他們入城之時，盡皆下馬披麻，另有犬戎婦女為馬匹換上白圍。

  李溪臣疑惑之下，扭頭回望沙漠，隻見戈壁盡頭，無數犬戎精銳正以全力奔襲之速度，往樓蘭古城而來。

  “什麽情況？總不至於一把大火，把犬戎王給燒死了吧？！”李溪臣思忖再三，決定還是走為上策，若是遷延久留，恐怕會生禍端。

  李溪臣躲在城牆凹槽之中，直到夜色如墨，才躡手躡腳地走下城牆，他往南足足行了三四裏，進入一偏僻小山穀中，隨後在一枯幹的胡楊樹下，解下了夜影的馬韁。

  李溪臣剛跨上馬背，山穀入口處便燃起無數火把。無數張凶神惡煞，怒火衝天的臉，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隨後舉起砍刀，向李溪臣衝殺而來。

  李溪臣再勇猛無敵，也不敢以一敵千，於是相當識時務地做起了不吃眼前虧的好漢，朝著東南方疾馳而去。

  尋常戰馬不比汗血神駒，追上一段便漸漸落後，犬戎士兵無奈之下，隻是以弩箭射擊的方式發泄心中的憤怒。

  可是還不等李溪臣鬆口氣，荒漠之中再次響起了熟悉的戎笛之聲。歸途中的犬戎騎兵聞聽此聲，立刻放棄吊喪，轉而向李溪臣所在的方向包圍而來。

  剛撇下一隊騎兵，新的騎兵又如蒼蠅般粘了上來，如此反複，毫無終止。追擊與逃竄的戲碼，上演了足足一個晚上。待到黎明光起，李溪臣身上添了不下十處刀傷和箭傷，夜影雖然神勇無敵，也已疲態盡顯。

  李溪臣七品之境尚且力竭，凡人之軀的犬戎大軍反倒越戰越勇。看他們的意思，今日不將李溪臣碎屍萬段，決計是不可能收刀回鞘了。

  李溪臣原本寄希望於能遇上雍梁偏軍，可一晚上兜兜轉轉，左右突圍，行了何止二三百裏，卻連一個人影也沒有見到。

  “難道我李溪臣今日要命喪於此？”李溪臣逃無可逃，於是勒住夜影，他擦幹手中南華劍身上的血跡，準備與吃錯藥的犬戎大軍拚個魚死網破。

  以一敵千，血戰到底。

  彎刀如月，萬箭如海。

  李溪臣一人一劍，斬殺犬戎騎兵數百人，最終還是倒於血泊之中。犬戎士兵見狀，立刻步步緊逼而來，仿佛禿鷲圍攻將死的羔羊。

  李溪臣伸出手指，摁在了辟易開陽之上。

  李溪臣嘴角露出慘笑：“雖然死的莫名其妙，但必須死的轟轟烈烈......”

  人間大炮，三品之力，用完了這張最後的底牌，李溪臣也就隻能等死了。

  “李溪臣！你這個混蛋！”

  正在李溪臣絕望之時，橙紅色的朝陽前，出現了一個穿裙的小女孩，她的手裏有劍，身旁還站著數百位負劍的青衫甲士。

  獨孤小橙，蘿莉劍仙！武陵劍甲，縱橫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