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易之，鯤擊天，墨燃都是當世進過皇極殿的絕頂高手，但他們從未和李溪臣提及過道聖曾與蒼天對弈。

  尤其是布衣戰神吳易之，明明知道這前四十九手棋，非但故意將之偽裝成一次普通的對局，而且還不做聲張的將棋盤放於杏花之下，這明顯就是刻意隱瞞著什麽。

  “不對！”李溪臣想到杏花，忽然腦海中如遭電擊，“當年五聖在祈天城羽化，也是在杏花之下！難道這局棋與五聖遺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李溪臣雙眉緊蹙，低頭沉思，不知不覺中已走到了自己的營帳外。

  “老大，你怎麽才回來？”南宮看見李溪臣，連忙一把拉過，“看你這副沒睡醒的樣子，該不會還不知道孫都督的軍令吧？”

  “什麽軍令？沒聽說過啊。”李溪臣茫然的搖了搖頭。

  “真是色令智昏啊。”南宮邊歎氣邊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李溪臣被戳穿了老底，麵子頓時有些掛不住，隻好色厲內荏地道：“你別盡扯些沒用的，軍令是什麽，趕緊說。”

  “孫都督昨夜連夜下令，雙數營出關作戰，而且明天午時一到，就準時開拔。”南宮那張可愛的嬰兒肥的臉上，竟然滿是期待之色，他握緊雙拳，無比激動，“蒼天有眼啊！老……子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唉。”李溪臣聞言，玩心大起，假裝歎了口氣道，“等出了關，你一定要躲在我後麵，千萬別逞英雄，傻乎乎地去衝鋒。咱這個頭……唉……總之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你放屁！”南宮頓時齜牙咧嘴，揮起拳頭就朝李溪臣胸口而來。

  李溪臣不緊不慢，伸出手掌摁住了南宮的小腦袋，調侃道：“幹嘛？你莫非想襲擊長官？”

  南宮的頭一被攔住，他的短手短腳顯然夠不著李溪臣的身體，所以任憑他怎麽發狂揮擊，隻能是徒勞之舉。多番努力之後，南宮隻好放棄了無謂的掙紮。

  喘著氣，咬著牙，冒著火，南宮惡狠狠地威脅道：“李溪臣，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瞧瞧我的厲害！”

  李溪臣頓時被這個可愛的“小孩”逗得哈哈大笑。

  “我好怕怕啊。”李溪臣意猶未盡的摸了摸南宮的頭，隨後逃也般離開了南宮的攻擊範圍。

  掀開帳門，李溪臣驚訝的發現原本亂糟糟的營帳過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竟然已經整齊無比，尤其是那些散漫了多日的傷兵眼中，更是充斥著戰鬥的渴望，男兒的熱血，以及發自心底的感謝。

  眾人看見李溪臣的瞬間，齊刷刷地立正行禮。

  李溪臣先是一愣，他本不是礙於禮數的人，但他深知軍隊不同於俗世。所以這份尊重，他必須接著。

  李溪臣點了點頭，給了眾人一個讚許的眼神，命令道：“坐吧。”

  眾人受了命，這才輕鬆了下來。老馬更是一臉討好的跑了過來，開始拍起了馬屁：“老大，沒想到你效率這麽高，剛答應我們可以出關，孫都督連夜就下了軍令。”

  “額，你們誤會了，這軍令與我無關。”李溪臣

  “老大，別謙虛了。孫都督都說了，這是長公主親自安排的。”

  李溪臣萬萬沒想到自己最後還是吃了軟飯，頓時垂頭喪氣起來：“傾城也真是的，她難道不知道在軍中隨口一句話，就可能決定無數人的命運嗎？

  ”

  “老大，偏軍半數出關是劉都督的軍令，至於是單數出關還是雙數出關，又有什麽影響呢？”

  馬三力的巧言排解，讓李溪臣稍稍心安。

  “誒？張神醫和徐煙客哪裏去了？”沉下心來的李溪臣環顧四周，發現營中少了幾人。

  正在拿筆寫著什麽的小諸葛抬起頭，隨口回答道：“哦，你不是說要給他們治病嘛，你後腳進的帳門，張神醫前腳剛帶著老徐去采買藥材。”

  “藥材？軍中這點東西都沒有嗎？”李溪臣很疑惑。

  “張神醫前幾日去軍醫官處觀察過，那裏的草藥不但供應有限，而且道地藥材基本沒有，多是殘次品，所以藥效很有限。”小諸葛解釋道。

  “軍中後勤最要緊的不就是糧草軍備和藥品了嗎？大戰一起，傷員得不到有效救治，這如何能維持軍心，如何能保證戰鬥力的恢複啊？”李溪臣蹙起了眉頭。

  “這事恐怕就隻能去問劉一夫了。”小諸葛搖了搖頭，繼續埋頭寫起了東西。

  李溪臣低頭沉思了片刻，從懷中拿出了秦傾城給的銀票，開口道：“長吉，金鐵匠，張屠夫，關鎖匠，元稹，頭陀，赤兔，你們拿上這些銀票，帶上行軍包，現在趕緊出發，追上張神醫，讓他盡可能多的采購成品傷藥及各種藥材，打包好後運送回來。”

  “是。”李長吉不問緣由，接過銀票，便帶著百業長出了帳門。

  看著眾人離開的背影，李溪臣還是覺得有些惴惴不安：“小諸葛，你寫給墨老的信中，幫我加一句話。”

  “老大怎麽知道我是給墨老寫信？”小諸葛詫異道。

  “這種事，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嗎？”李溪臣笑道，“我在你們心裏，說到底還是個未及冠的黃毛小子嘛。你們能放心我，才是怪事呢。”

  小諸葛被說中心思，訕訕一笑：“那老大要我寫什麽呢？”

  “讓墨老替我調查一下軍中缺少藥品的緣故。”

  小諸葛聞言一愣，在體察到李溪臣的用心後隨即動筆：“看來，我們都小看老大了。”

  李溪臣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正當此時，帳外傳來了號角之聲。

  “明天就要開拔了，今天不會還要團練吧？”李溪臣難以置信的自言自語道。

  “你明天就死，今天就不吃飯了？”南宮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李溪臣身後，他那副睚眥必報的小心眼，讓他一找到機會就開始犀利反擊。

  “有道理。”沒想到李溪臣不但沒有反駁，反而點了點頭，“南宮都這樣說了，大家趕緊列隊，跟我去校場！”

  眾人一聽，瞥了南宮一個白眼：“老大的背傷還沒好，你這人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這話不對，儒聖說過‘其身正，不令而行’，這點小傷就下火線，我就幹脆回家烤紅薯算了。”李溪臣裝起好漢來，還真是像模像樣。

  果然，眾人向李溪臣投來了崇拜的目光，隨即跟著他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了帳門。

  今天的天氣不錯，下午的團練，這隊傷兵口號喊得震天響，讓所有人都紛紛側目，覺得萬分驚訝。

  出了汗，用了力，不虧心，吃起飯來自然格外的香。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李溪臣本就是餓死鬼投胎，麾下這群人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就今天這頓

  晚飯，差點把夥房都搬了個精光。

  吃飽喝足後，李溪臣這一隊兵，嘴中叼著牙簽，肩上背著盔甲，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像極了一群黑社會。

  現在雍梁軍中所有人都知道李溪臣是秦傾城的未婚夫，所以看見他都是繞著走，敢怒而不敢言。

  “瞧見了嗎？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沒辦法，誰讓你沒人家帥呢，這種事，嫉妒不來的。”

  “誰嫉妒李溪臣了，我嫉妒的是這幫老弱病殘啊！！早知道這樣，老子就自殘了！”

  聽到這些小聲的議論，這些人的背挺得更直了。

  ……

  今天的夜晚是最後的平靜，第十隊的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根本無法入眠，反倒是獨立於眾人之外的釋無心和南宮睡的格外香甜。

  而李溪臣則是坐在門口，呆呆地望著皎潔的明月，一言不發。他原以為秦傾城肯定會來找他，但事實證明這隻是他的自戀罷了。

  子時的打更聲敲響，李溪臣失望的歎了口氣，無奈走回帳篷，開始入定。

  南華玉中，第五十枚棋子安詳的落在棋盤之上。

  李溪臣沒有選擇去撥弄棋局，而是徑直坐到了藤椅之上。

  又是一夜苦讀。

  第二天一早，李溪臣醒來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已經收拾好了包裹，正眼巴巴的看著他。

  “幹嘛？我臉上有花啊？”李溪臣支起身，很是疑惑。

  “你又不帥，鬼才要看你呢！我們是要拆帳篷啦，你趕緊起床吧。”南宮沒好氣的數落道。很顯然，他還在記仇。

  李溪臣沒和他一般見識，而是背起辟易，牽著釋無心就要離開這個即將消失的地方。可還不等走出帳門，他想見而不敢說想念的秦傾城就出現在了他麵前。

  “傾城。”李溪臣驚喜之下，叫的格外的甜。

  秦傾城感受到了李溪臣的“愛意”，頓時笑的如同三月的桃花，她抬了抬手中的食盒，開口道：“今天的夥房拆的早，你又有睡懶覺的壞毛病，所以肯定吃不上早飯。幸好，我讓玉兒給你多打了一份。”

  “哇！嫂子真體貼。”帳內這幫兵油子，不但一個比一個精，而且嘴一個比一個甜。

  “省省，省省。”李溪臣回頭白了一眼，示意他們閉嘴。

  “哈哈，你們很有眼光嘛。”秦傾城倒是沒有反駁，反而大為讚許，“不過，光嘴甜可不夠，出了關，還是得看真本事哦。”

  “請長公主放心！我等一定效死報國！”

  “好，那本宮就不打擾你們了，午時出關，希望你們拿出最好的狀態來！”秦傾城說完，給了李溪臣一個甜美的笑容，隨後轉身離去。

  李溪臣沒有挽留，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的秦傾城必然萬事纏身。

  ......

  這邊，千軍萬馬列陣於玉門關下，隻等午時一到，便要盡數跨出這道橫亙了無數歲月的天下雄關。

  而另一邊，一個絕美的身影卻獨自走過月牙泉，登上了鳴沙山，隨後在釋無佛的帶領下，走進了佛家禁地莫高窟。

  莫高窟內，壁畫如恒河沙數，僅敦煌飛天圖就有四千五百餘幅。

  飛天圖下，少女手中捧著舞譜，呆呆的立著，怔怔的望著。

  蒼穹之顛，雷劫之渦正在形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