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沙場試劍乘風起 第114章 與天對弈四十九手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6-14 06:28      字數:3670
  李溪臣自從重塑肉身後,所有的安全感無一例外都是從女人身上獲得的。

  比如墨溪,比如潘玉兒,比如今晚的秦傾城。

  秦傾城睡在李溪臣身邊,安靜的看著他眉間永遠凝結著的一抹悲傷,不由得好奇起來:“不管是決雲奇才還是天妒之子,都是萬人羨豔的身份,他明明唾手可得榮華富貴,為什麽偏偏選擇一無所有?”

  這個問題,除了窗外的秋雨,無人可答。夜涼如水,蕭瑟的雨聲將西北的荒涼襯托的格外肅殺。出了關,就是一刀一槍的拚殺,就是你死我活的爭鬥,秦傾城清楚的知道,這是屬於他們最後的安靜時光。

  秦傾城將頭躲進李溪臣的懷抱之中,像一隻小貓一樣貪婪地汲取著溫暖,希望可以將這份獨屬於他們倆幸福盡可能的刻在心頭。在這種溫暖的圍繞下,秦傾城竟然不需要潛陽凝神茶就酣然入了睡。

  但直男李溪臣並沒有這份覺悟,他隻覺得懷中的酥軟帶給他從未有過的安心。這種安心,不似墨溪那般沁人心脾,潤物無聲,更像是一種摸得到,握得住的實物。這種踏踏實實的安全感,讓李溪臣很快入了定,進入了南華玉中。

  用睡覺的時間進入南華玉中參閱《南華真經》,這雖然已經是李溪臣每天的必修課。但奇怪的是,此次的情況卻大有不同——

  李溪臣竟然帶著秦傾城的神識一同進了吳易之留給他的玉中世界!

  穿過十裏桃林,走過架在清澈的小溪上的獨木橋,李溪臣帶著秦傾城走進那間搭在溪畔的青竹小院。

  院中,杏花已經謝了大半,落英在青草鋪成的地毯上綴滿了芬芳。李溪臣牽著秦傾城,站在這座複刻現實世界的房子外,像是把兒媳婦帶回了家。

  “溪臣,這是哪,好漂亮啊!”秦傾城用手接住了一朵掉落的花瓣,無比動情的問道。

  但是這個問題,李溪臣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他隻好寵溺地摸了摸秦傾城的頭道:“這是一個我不願醒來卻又早已破碎的夢。”

  秦傾城聞言,更是疑惑起來,可還不等發問,便有一陣清風吹過,將滿地的落葉和落花紛紛掃去。隨後,那塊折磨了李溪臣許久的青石棋盤慢慢顯露出了他的本來麵目。

  棋盤之上,依舊落子無多。但就是這副看似隨意布子的棋盤,卻緊緊吸引住了秦傾城的目光:“這副棋,不是道聖與天對弈的前四十九手嗎?”

  “與天對弈?這也太能扯了吧!”李溪臣完全不信還有這種事,“蒼天不言,任物生發,道聖再強橫,也不可能與天溝通吧?!”

  “這我也不知道,但《始帝大典》就是這麽記載的。”秦傾城不由得抬起腳步,坐到了棋盤之下,娓娓道來,“據傳言,道聖在青牛祖庭執黑與天對弈四十九手,不弱下風,然後弈至五十手卻敗相已定。麵對必敗之局,老子知輸而不認輸,終手收官八十一,方才吐血投子。後來據道聖自己說,他足足敗了有三百六十目。”

  “三百六十目?圍棋一共才三百六十一目啊!”李溪臣無比震驚,“道聖何等人物,下到吐血就占了一目?這絕無可能!”

  秦傾城依舊盯著棋盤,臉色無比嚴肅:“這件事確實太過離譜,離譜到超乎常理!四十九手還平分秋色,五十手卻一敗塗地,這之後的一顆棋子即便再高明,也絕不可能在刹那間逆轉局勢!”

  “那道聖

  與蒼天對弈的棋譜呢?拿出來複盤一次,不就什麽都清楚了嗎?”

  “道聖將四十九手後的棋局抹去了。”秦傾城搖了搖頭,再次解釋道,“用道聖自己的說法,留前四十九手,是後輩修道者開山引路,而四十九手之後的棋留下來,便是貽誤蒼生。”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九。五十這個數,到底有何深意……”李溪臣聽秦傾城這麽說,陷入了無盡的疑惑,“而且這個故事,似乎和墨老的話有幾分相似……難道高手,都是說一半留一半的嗎?”

  而秦傾城卻是再次搖了搖頭:“墨燃再厲害,和道聖也是沒法比的。老子的話,恐怕另有玄機。”

  秦傾城說完,拿起了棋簍中黑棋,看起了棋盤。可李溪臣等等足足一刻鍾,秦傾城還是沒有落子。

  看著縱橫的棋盤,黑白死物竟然像是無數條魚開始遊走變化,這讓李溪臣不由得想起了氣息、厚薄、虛實、劫爭這些玄之又玄,難以捉摸的東西。

  “傾城,你慢慢下,我不行了,得趕緊休息會。”李溪臣的頭開始止不住的疼了起來,他根本不是下棋這塊料。

  但秦傾城卻已經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棋局之上,根本沒有聽到李溪臣在說什麽。

  李溪臣看著這個“心機鬼”、“工作狂”,隻好搖了搖頭,反身推開了竹門。坐到了藤椅上,李溪臣很自然地翻開了《南華真經》,經過這幾個月的苦讀,他已經讀完了內篇,開始讀外篇的《駢拇》。

  這段時間以來,書著實讀了不少,但道境卻沒有一點精進,依舊還是七品鬥力。

  李溪臣本來對境界之事格外在意,但自從讀完了《非攻》以後,他便明白了境界之本在於心的道理,再加上《南華真經》之中包含的清淨逍遙之宗旨,更是讓李溪臣不由得“佛係”了起來。

  《駢拇》這一章,內容不多,李溪臣讀完了以後,便從藤椅上站起身,出了門。回道棋盤邊,秦傾城的執棋的手依舊懸著,李溪臣點了點棋盤上的棋子,不多不少,還是四十九枚。

  “我去,和著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你一顆子也沒有下啊。”李溪臣不由得驚呼起來。

  但這一聲如雷轟頂的呼聲,依舊沒有讓秦傾城回過神來,她的目光深邃的如同夜空中的星河,她的鼻息微弱的如同春風拂過尚未解凍的冰河,吹不起一絲漣漪。

  李溪臣靠在杏花樹上,看著這雙本就攝人心魄的眼睛,竟然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境”中的夢境。

  ......

  讓他醒來的,是一道光。

  秦傾城最終將棋子壓在了棋盤之上,那一枚棋子,散發出了熾盛到足以亮瞎雙眼的光。

  許久之後,光芒散去,李溪臣和秦傾城的神識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

  “溪臣,我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秦傾城縮在李溪臣的懷裏,疑惑而幸福。

  李溪臣這才發現秦傾城與他一道進入南華玉不是他的幻想,這種美人在懷的感覺讓他汗毛直立:“我...我怎麽會在這裏?!難道我還在做夢?”

  “你不會又準備不認賬吧?這次,可有玉兒可我作證。”秦傾城一把摟住想要逃離的李溪臣,威脅道,“你現在都敢走的話,就永遠都別來找我了。”

  李溪臣一來心虛,二來不忍,於是就坡下驢地躺平了身體,任由秦傾城的“纏繞”:

  “你不用嚇唬我,我很清楚,咱們什麽也沒發生過。”

  “同床共枕,你還要發生什麽?”秦傾城將身體緊緊貼向李溪臣,滿臉笑意反問道。

  “這......”李溪臣自覺理虧,“哎,總是喝酒誤事,喝酒誤事...”

  “我倒覺得你這頓酒,幫了我的大忙呢。”秦傾城一語雙關的道,“最起碼,我做了一個好夢!”

  “好夢?你夢到了什麽?”李溪臣明知故問。

  “我夢到......你求婚了呀。”秦傾城說起假話來,臉不紅心不跳。

  “扯淡,說實話!”李溪臣嘴上說不愛秦傾城,但行為卻早已越界。比如此刻,他就伸出手指刮了刮秦傾城的瓊鼻,作為她說謊的懲罰。

  “哼!我就不告訴你。”秦傾城將頭歪向一邊,撒起了嬌。

  “你不告訴我,我還不想聽呢。”李溪臣對秦傾城的夢心知肚明,他現在好奇的是,秦傾城為何能進入南華玉中。按道理,吳易之應該在玉中下過禁製才對。

  秦傾城不願意說,是因為老子與天對弈乃是《始帝大典》中的至高絕密,她在夢中可以坦然相告,可是在現實中卻有諸多顧忌。

  李溪臣不願意點破,是害怕秦傾城這個絕頂聰明的小妮子會用有限的線索進行無限的推測,到最後發現他的秘密。

  這種彼此間的隔閡,讓二人默契的安靜下來。

  但於此同時,天也快亮了,而且今天,玉門關並沒有下雨。

  看著帳篷的東邊已經開始泛白,聽著帳外已經開始響起零零碎碎的聲響。秦傾城雖然不舍,還是放開了李溪臣,先一步下了床。

  穿好了外袍,戴好了盔甲,整理好了妝容,秦傾城回頭一看,發現李溪臣居然還躺在床上:“李大才子,起床啦!你不能說不清了,就賴上奴家吧?”

  李溪臣陷入沉思的心一聽到秦傾城這句話,立刻麻利的下了床:“你別賴上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李溪臣說完,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你這是吃幹淨,嘴都不抹就想走人啊?”秦傾城攔住李溪臣,替他理了理皺巴巴的衣服,梳了梳雜亂的頭發,“好歹,你也裝裝樣子嘛。”

  “清者自清。”事到如今,李溪臣居然還能嘴硬。

  “既然你那麽清白,幹嘛著急走啊?”秦傾城反問道,“馬上就要到早飯時間了,你留在這,陪我吃一點吧。”

  李溪臣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點了點頭。

  按理說昨天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但李溪臣的精神頭卻沒來由得好了許多。精神好了,百骸舒暢,胃口也隨之大開,此刻桌上的早飯都是些米粥饅頭,沒有一點葷腥,但李溪臣還是吃的格外美味。

  秦傾城沒有吃,她隻是幸福的看著李溪臣狼吞虎咽的樣子。許久之後,李溪臣打了一個飽嗝:“吃飽了,我真得走了...傾城,你自己注意身體。”

  秦傾城深深的點了點頭。

  等到李溪臣走出帳門後,秦傾城愣了許久,隨後反身打開了琴匣,取出了春雷。纏繞著紅色罡氣的纖纖玉指隻是隨意撥動了幾縷琴弦,但琴音卻如千軍萬馬,長河灌海。

  赤色真罡,四品通幽!!秦傾城與天對弈一子,竟然洞開了四品門檻?!

  “溪臣,謝謝你。”秦傾城的嘴角,掛著濃濃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