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沙場試劍乘風起 第105章李溪臣初見南宮 劉一夫終出玉門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6-06 08:19      字數:3577
  秦傾城說一會就出來,可李溪臣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也沒再見到她的身影。

  釋無心捂著小嘴,不斷打著哈欠,很快就在李溪臣的懷中沉沉睡去。

  夜涼如水,風如刀割,釋無心僧衣單薄,蜷縮成一團,不斷打著寒顫。李溪臣見狀,隻好抱著他走下山坡。

  玉門關內,多如螻蟻的士兵盡皆自顧不暇,根本沒有時間,更沒有心情搭理李溪臣這張陌生的麵孔。李溪臣抱著釋無心,在軍營中停停走走,左顧右盼,不知該去向何方,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好走向帥帳,去問一問執戟郎:“這位大哥,請問長公主什麽時候出來。”

  “不知道。”

  “那...”李溪臣再次開口,還沒說完第一個字,便被執戟郎打斷。

  “我說不知道,你是聾了嗎?”

  李溪臣聞言苦笑,也不爭辯,抱著釋無心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正在此時,帳中走出一人,他滿臉胡茬,一身肌肉,一看就是勇武之人,“你是不是叫李溪臣?”

  “是。”李溪臣點了點頭。

  “你跟我來。”來人走出帥帳,向後軍走去,“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孫鉞,是雍梁副都督。”

  李溪臣笑著點了點頭,他對這個說話幹淨利索,做事雷厲風行的中年男子,有了一個較好的印象:“孫都督,不知長公主何時才能出來?”

  “恐怕妍王殿下她一時半會出不來了。不過你的事,劉都督已有安排。”孫鉞說完此話,便埋頭帶路,不再多言。

  李溪臣多番追問,孫鉞最終也隻有一句話,“軍令如山,我向來隻管聽命,不問緣由。所以長公主的事,我並不清楚。”

  “少說話,多做事”這或許是孫鉞做上副都督寶座的一大秘訣,但這個升官秘訣卻讓李溪臣一肚子疑問失去了解答的機會。而一路上,雍梁士兵見到孫鉞,都是一幅畢恭畢敬的模樣,那種發自內心的尊重和服從,讓李溪臣更覺這位副都督不簡單。

  二人走了大概有小半個時辰,經過無數營帳,才進入了一座處於偏軍的牛皮帳篷。李溪臣一走入帳門,便有一股惡臭味撲鼻而來。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大!大!大!”

  “豹子,通吃!不好意思,拿錢拿錢!”說話的是一個身高隻到李溪臣胸口,臉卻比蘇雩沫還要白上三分的背劍少年。

  “哎,怎麽又是你贏?!”

  ......

  營帳之內,烏煙瘴氣,七八十個蓬頭垢麵,五大三粗的帶甲軍士,圍在一起,正在全神貫注地擲骰子,賭大小。

  這種場景,讓李溪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劉一夫劉都督號稱帝國雙壁,治軍之嚴更是天下聞名,可這場景......著實是有點......辣眼睛。”

  “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的人,要沒有個釋放的口子,是會爆炸的。”孫鉞對這一幕,似乎已然見怪不怪,“都說治軍之道,得之於嚴,失之於寬。但我治軍,是當嚴則嚴,當寬則寬。”

  李溪臣聽孫鉞此語,在某個瞬間甚至覺得這個雍梁副都督是在教自己如何治軍:“那什麽時候當寬?什麽時候當嚴呢?”

  孫鉞回頭看了一眼李溪臣,似乎對他的求知欲十分欣賞:“心學大賢

  王陽明說過,兵法之意,此心不動,相機而行。你看透自己和他們的心,便知道寬嚴之道了。”

  孫鉞的話,雖然是一家之見,卻似乎和武侯祠裏那副大名鼎鼎的“攻心聯”有異曲同工之妙——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

  李溪臣忽然發現,這人世間的道理應該都是相通的。如果他有一天能將天下紛繁之理剝去五花八門的外殼,抽出其中最核心最本質的內核,不但能知一萬畢,還能對修煉有極大的裨益。

  按吳易之的話說,就是心通了,道境自然通了。

  “咳咳!”孫鉞的幹咳打斷了李溪臣的沉思,也打斷了帳中如火如荼的賭博事業。

  “孫都督!!”七八十名士兵轉過頭看見孫鉞,立刻收住了笑臉,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盡皆立正問好。隻有那個小矮個少年,似乎還沒有從贏錢的狂喜中反應過來,還坐在馬紮上不見反應。

  孫鉞雙目一凝,走到那人身邊問到:“你叫什麽名字?”

  “我?”少年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孫鉞,一臉迷茫地道,“我叫南宮。”

  “孫都督,他來我們軍中才個把月,所以還不是很懂規矩。”這個年紀稍大的絡腮胡軍士,頭盔之上有纓,應當是這七八十人的小頭領。

  孫鉞點了點頭,沒有再糾結這件事。反而轉頭對李溪臣道:“不瞞你說,這些人都是軍中有功之士,但因身體受傷,便從主力重新整編後移至偏軍。隨後一個一個都開始自暴自棄,到如今,已經是一身臭毛病,懶散到不成樣子了。”

  這些話從一向沉默寡言的孫鉞口中說出,已經頗為嚴厲了。但這七八十個人並沒有反駁,反而低下了頭。

  李溪臣看得出來,他們還是有廉恥之心的。

  “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選。”孫鉞沉默片刻,繼續開口道,“其一,做我的參將,軍秩從四品,年祿六百石。其二,在這裏做這些人的百夫長,軍秩不入流,俸祿僅夠吃穿。”

  此言一出,眾人先是好奇打量了一番抱著一個小和尚的李溪臣,好奇之後,便開始了他們賭博的老本行。他們每一個人都把注壓在了李溪臣會選第一條路之上。

  畢竟,他們這幫臭魚爛蝦,早就是雍梁軍中的毒瘤,可謂人見人嫌,躲都來不及,哪個還會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偏偏尋這條死路。

  “我選第二條。”李溪臣話很輕,卻震撼了所有人。

  就連那個看見孫鉞都沒行禮的矮個子少年,都對李溪臣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想好了嗎?”孫鉞笑著問。

  “想好了。”李溪臣沒有笑。

  孫鉞欣慰的點了點頭,對著眾人道:“劉都督令!”

  眾人趕忙昂頭挺立。

  “茲有揚州書生李溪臣,文采橫溢,自薦軍戎,封龍旅、荒旗、第八營、第十團,第六隊百夫長。”孫鉞說完,將一枚鐵製印信交代李溪臣手中,隨後掀開帳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不說李溪臣是天妒之子,也不提他墨家弟子的身份,更刻意掩蓋他深諳軍事的天賦,卻偏偏說他是個書生,劉一夫真是夠惡心的。

  書生帶病卒,這個組合,未免也太讓人喪氣了吧。

  果然,在孫鉞離開之後,所有人都

  對李溪臣這個文弱書生失去了興趣和必要的尊重。

  “來來來,繼續繼續!”對於他們而言,這種從王牌主力到殘兵傷卒之間落差,這種理想的破滅以及尊嚴的淪喪,讓他們根本沒有勇氣麵對殘酷的未來,隻能用賭博來麻痹靈魂。

  李溪臣沒有阻止,因為他知道靠嘴皮子不但說服不了這些人,反而會招致他們的厭惡。

  “既然劉都督要為難為難我,我也正好趁此機會看看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李溪臣不但不覺受挫,反而信心滿滿。他穿過眾人,徑直走向後方,將釋無心放在了行軍便床之上。

  “你兒子啊?”不知何時,南宮居然出現在了李溪臣身後,指著釋無心一臉好奇的問到。

  “你看我這年紀,像是會有兒子的人嗎?”李溪臣仔細看了一眼南宮,隻覺這個矮個少年不但長得白,還有點嬰兒肥,尤其是那雙大眼睛和長長的睫毛,讓人不免有一種他還是個小孩子的錯覺:“看你的樣子,應該比我弟弟大不了幾歲吧。”

  “胡說。我都十八了。”南宮叉著腰,對李溪臣這句話十分不滿。

  “那你......長的確實......有點小巧了些。”李溪臣也不知道這麽形容準不準確,但依舊開口調侃道,“還有你這個名字,嗯……也挺特別的。“

  “哼!“果然,南宮生氣了。他扭頭走回了賭桌,擠進了一大幫個子幾乎比他高一倍的賭徒之中。

  看著南宮氣鼓鼓的模樣,李溪臣不禁莞爾一笑。他本想和眾人聊幾句,但無奈困意實在有如排山倒海而來,這三四天來李溪臣背著辟易日夜兼程,還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伴隨著巨大的賭鬥聲,李溪臣和衣而眠,很快就睡著了。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他伸手摸了摸身邊的被褥,瞬間從床上跳了起來。

  釋無心不見了!

  這玉門關兵荒馬亂的,要是把這個寶貝給丟了,那他就隻能在鳴沙山下自殺謝罪了。

  李溪臣下了床,胡亂套上了鞋子,便往帳外走去。

  帳外無人。

  昨夜還沸反盈天的雍梁大營,此刻放眼望去,竟然空無一人。

  李溪臣抬頭看了一眼幾乎已經掛在天心的太陽,猛然想到了什麽,隨即抬腳朝西飛奔而去。

  玉門關城樓,雍梁都督劉一夫頭戴黑纓鳳翅盔,肩頂雄獅吞,身披金鱗鎖子甲,腰懸禦賜尚方劍,正昂首站在城頭,對城樓之下雍梁大軍做戰前最後的動員。此刻,他不但是二十萬大軍的最高指揮官,也是這個世界唯一的主角,就連陽光灑在他身上,都反射出耀眼而奪目的光芒。

  李溪臣並不關心劉一幅在說些什麽東西,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釋無心的下落。

  “出關!迎敵!為聖朝再建新功,為陛下一掃六合!殺!“劉一夫拔劍向天,戰鼓擂動,大有氣吞山河之勢。

  “殺!殺!殺!”雍梁大軍一邊怒吼,一邊緊縮軍陣,向已然洞開的城門靠攏。

  半個時辰後,三軍盡出,戰鼓停聲,關內隻剩下零零散散的後勤軍。可即便如此,李溪臣還是沒有找到釋無心。

  李溪臣著急之下,不免慌了心神,正當他正手足無措之時,卻發現南宮正牽著釋無心的手站在城樓之下,一臉奸笑看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