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塵鑄劍等風來 第一百章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6-03 20:03      字數:3478
  李溪臣為了展現他的大男子風采,把長袍給了蘇雩沫,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風景一看,就到了後半夜。直到李溪臣凍得鼻涕都下來了,秦傾城和蘇雩沫才萬分不舍的放下了他早已麻木的手臂。

  不過這一個晚上,每個人都有所收獲。

  尤其是秦蘇二人,通過李溪臣這顆紐帶,似乎真的結成了牢不可破的聯盟友誼。她們二人回到傾城別苑,居然很自然的睡到了一張床上。睡到一張床上也就罷了,關鍵二人還密談至醜時末才悠悠睡去。

  第二天,東方剛泛起一點魚肚白,才睡了一個多時辰的秦傾城便換上了蟒袍王服入了宮,今天是向聖帝辭別的日子,她還有一些事必須在離開長安前處理妥當。

  秦傾城這張公主大床,李溪臣寧死都不敢上,但是蘇雩沫卻睡的十分心安理得,自在坦然。她長的雖然不可方物,但睡姿卻格外的差,秦傾城還在床上的時候,她還收斂一點,這秦傾城一走,她就沒了顧及,頓時四仰八叉地橫陳著嬌軀,活像一個豪放不羈的女流氓。

  至於李溪臣的地位,那也是直線上升,睡的地方直接從馬廄升級成了廂房。

  李溪臣自從得到南華玉,就用入定取代睡眠,這樣既可以得到休息,又可以利用晚上的時間參悟《南華真經》,這種修行方式,他一日都未曾倦怠鬆懈。但不知道是因為習慣了稻草的硬朗,還是著了風寒,李溪臣今晚躺在這張軟綿綿,香噴噴的床榻之上,硬是睡不著。他一閉眼,就是蘇雩沫的小鳥依人,秦傾城的血盆大口。

  這種畫麵循環不盡進入他的腦海,使得他根本無法靜心入定。這堅持了一百多天的好習慣,竟然被兩個女人給打斷了。這種血淋淋的現實擺在麵前,讓自詡不動心的李溪臣有些不好意思。

  看來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刀刀斬斷修行路啊。

  ......

  時至正午,秦傾城才坐著她那輛四乘王輦出了禦極殿,與她一道出來的還有太子秦狩和兩道墨跡未幹的聖旨。

  第一道,太子秦狩與妍王秦傾城攜五教選調弟子合計一十九人奔赴玉門關,入劉一夫軍帳效命。

  這道旨意雖然是新鮮出爐的,但在很多老狐狸眼裏,早已是和尚頭頂的虱子,明擺著的事了。然而聖旨後附加的一句話,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更讓這道本就晦暗難明的聖旨變得意味深長起來。這句話的原話是:茲有白鹿書院劉北海,道心之強力引天妒,忠心之烈自薦兵戎,堪稱青俊砥柱,後輩楷模,故恩旨隨行參軍。

  如果說李溪臣代表了墨家,那麽柳北海就代表了整個十派。他的存在,不僅蓋去了李溪臣的光芒,還讓處江湖之遠的十派攪入了廟堂,更巧的是他的出現,讓十九這個有零有整的數字成了圓滿的二十。這二十個人,或許就是拉開這個時代序幕的序曲。

  天意孤絕,卻偏愛人間熱鬧紛繁。

  相對於第一道聖旨的曲折晦澀,第二道聖旨就要簡單明了的多了。

  它一共就十三個字,而且字字淺顯,讓人一讀就懂——特旨墨家弟子李溪臣,見王不拜!

  聖朝五大柱國有入朝不趨、

  讚拜不名、劍履上殿的特權,這是因為他們繼承五聖衣缽,護佑聖朝天下。他李溪臣黃口小兒,初出茅廬,身無寸功,又有何德何能,能與一品權臣並列,享受見王不拜的特權?!

  皇城之西,五軍都督府,白虎節堂。

  在秦傾城出宮的同時,太子少保,大都督梅鑒棠似乎心事重重,他眉頭緊蹙,一言不發,雙眼緊緊盯著眼前的西北地形沙盤。而他的身後,站在兩個年紀稍輕,但也兩鬢微白的中年男子。

  他們一個是內閣次輔楊式麒,一個是太學府祭酒顧鴻銘,兩人雖然職位不同,但都是文人清流領袖,聖朝智囊,為何會毫不避嫌,同時出現在調度大秦百萬鐵軍的權力中樞?

  “梅都督,您上書反對聖上以攻代守,全殲犬戎的軍令,可有依據?”楊式麒雖然官職品階稍遜於梅鑒棠,但聖朝以文製武,他這位內閣大學士也底氣十足,毫不怯場。

  “沒有。”梅鑒棠緊緊的看著沙盤,回答的十分幹脆。他雖為聖朝將首,但從不穿軍裝,也並非兵家弟子,他之所以能用成為五軍統帥,隻是因為他那見微知著,睹始知終的預測能力實在太過恐怖。

  所以這個文人劍首,神算將軍的反對意見,聖帝雖然不喜歡聽,卻不得不有所顧慮。此番派楊式麒和顧鴻銘這兩個老狐狸來,就是為了知道他反對雍粱全軍跨出玉門關的緣由,以便做最後的斟酌。

  “梅都督,您惜字如金,從不說理由,我們都能理解。可此次不是小打小鬧,而是舉雍粱全境之兵出關迎敵,如若真有差池,不僅會讓二十萬聖朝精銳化為烏有,還事關聖朝西北國門呐!”顧鴻銘語氣誠懇,臉色焦急,“所以此次,請梅都督務必告知理由。”

  梅鑒棠聞言雙眉一緊,立起身子,躊躇許久,才終於開了金口:“天下之事,無非因果,因果論到極致,所得不過一句話,事出反常必有妖。軍旅之事,無非敵我,敵我論到極致,不過知己知彼。西北之戰,局勢未明,妖氣衝天,如若貿然出兵,恐有不測之險,還請兩位大人轉告聖帝,此時應當求穩,謀定後動。”

  梅鑒棠雖然從未說過那麽多話,但依舊沒將反常之處一一指出。但西北之戰,反常之處並不難找,像楊式麒和顧鴻銘這種人精,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也就不再逼問。

  “多謝梅都督了,吾等這就回稟聖帝。”楊式麒拱手作別,走到門口,又回過頭說了幾句玄之又玄的話,“聖帝大謀在戰,亦不在戰;天下之局,有定勢,亦無定勢;犬戎再反常,也扛不住二十萬天兵天將的真刀真槍,希望梅都督知戰亦能知心。”

  梅鑒棠聞言沒有說話,等到目送兩位權臣走出節堂大門後,他那已經略顯佝僂的身軀再也挺不板正,隻好扶著太師椅緩緩坐下,他深深地歎了口氣,閉上了早已老花的濁眼,呢喃自語:“老夫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豈能不知逢迎帝心的好處。可是朝堂之內,若沒有幾個像老夫這樣的笨蛋,恐怕玉門關的城樓,早就被黃沙掩埋了。”

  說來也是奇怪,就在楊顧二人走出五軍都督府的瞬間,天就變了。原本萬裏無雲,酷熱難挨的長安,突然布起了烏雲,刮起了

  蕭瑟的秋風。

  秦傾城坐在寬大厚重的王輦之中,都察覺到了一絲寒意,她掀開車簾,看了看窗外的行道樹,竟然發現印象裏那些青蔥的樹葉,不知何時竟然黃了一半。

  “一葉落而天下秋,看來,長安的秋天,真的深了。”秦傾城剛說完,馬車就進了臥虎丘的地界。

  臥虎丘很矮,春神湖也不大,秦傾城下了馬車,沒走幾步,就看見蘇雩沫在湖心的春神小榭翩翩起舞,而李溪臣竟然慵懶的躺在她用以烹茶的紫檀木榻之上,盡情欣賞著人間絕色的妙舞清歌,臉上盡是沉醉之色。

  秦傾城為了李溪臣,半夜入宮求旨,累了一上午,馬不停蹄趕回傾城別苑,沒有迎接也就罷了,居然還看到這一幕,心中的醋壇子立馬打翻了。

  “喲,李大才子,你這顆不動心,這麽快就沉溺聲色了?”秦傾城陰陽怪氣的質問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抵抗不住美色的誘惑啊?!”

  “雩沫隻是跳個舞,我也隻是欣賞藝術而已,沒你想的那麽複雜。”李溪臣雖然這麽說,但還是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是舞蹈藝術,還是雩沫妹妹藝術啊?”秦傾城那顆酸透的心,並不打算放過李溪臣,“本宮要是遲一步回來,你的口水就要掛到春神湖裏了。”

  “嘻嘻,傾城姐姐,你不會吃醋了吧?”蘇雩沫說話間,還炫耀般的撥弄了長長的水袖,“要麽等姐姐以後閑下來,妹妹教你幾段?”

  “首先,本宮不可能吃醋!其次,本宮永遠不會學這些靡靡之舞!”秦傾城說完,就把懷中的聖旨掏出袖口,扔給了李溪臣,“本宮之所以生氣,隻是因為有些人不識好人心罷了!”

  李溪臣結果聖旨,慢慢展開,讀完之後,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多謝長公主!有了這道聖旨,我到西北軍中,也就不用在彎腰屈膝了。”

  “人家跳個舞,你就滿口雩沫的叫著。本宮幫你扛了那麽多事,你居然還是一口一個長公主,你到底是健忘啊,還是沒心沒肺啊!”秦傾城鬱悶至極,說話的語氣也重了起來。

  李溪臣從來沒見過那麽嚴肅生氣的秦傾城,他不由一愣,解釋道:“你畢竟是皇族,我不好......”

  “嗯?!”秦傾城挑眉怒視,大有威脅之意,“你接著說,本宮聽著呢。”

  “傾城...”李溪臣識時務的選擇了讓步。

  “這還差不多。”秦傾城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也不管李溪臣願不願意,就將之一把拽住拖出了春神小榭,“昨日給你買的衣服都沒試過呢,我們再不抓緊時間,恐怕就來不及了。”

  ......

  看著秦傾城和李溪臣離去的背影,蘇雩沫隻是淡淡的笑著,既未作別,更沒有挽留。

  她此行來長安,已經說完了要說的話,也做完了該做的事。現在離去,就如同意境高遠的畫需要留白,可謂拿捏的恰到好處。

  “李公子,有傾城姐姐的存在,你之後的旅程,定然會無比精彩。”蘇雩沫將水袖摘下,換上了一副沉著冷靜的表情,朝著被秋風吹皺的春神湖道,“有離別,才有重逢,我們西北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