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塵鑄劍等風來 第九十二章 人間第三種絕色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5-31 08:15      字數:3667
  奉旨入京之人,都是聖朝年輕一輩中的菁英。千淘萬漉,層層篩選下來的雖然有可能是人渣,但大多數時候也能說明他們的水平。

  所以滿牆作品,相差不會太大。

  高手站在高手之中,也就成了凡人。大作淹沒於大作之中,也就成了凡品。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有三幅作品之前,引得了無數人駐足。

  第一幅,是柳北海寫的,這篇作品雖然引得萬眾矚目,但其上的內容卻是實打實的舊作。

  “泉涸,魚相處於陸,……以至江河傾灌,九州陸沉,……大椿為標,日月為餌,……視萬物星辰皆成影,見涸轍之鮒已成鯨!”這不是當日李溪臣在白鹿書院用“雩沫”為眼寫下的雜文嗎?怎麽轉眼就成了柳北海的大作了?

  這篇雜文的原稿,幾個月前被錦衣衛調去,如今就藏在傾城別苑。這件事,天下人雖不知,但作為白鹿書院弟子的柳北海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不可能以此博名,既然如此,他做此事的出發點就值得玩味了。

  第二幅,是秦傾城寫的,這篇作品的吸引力僅次於雩沫雜文,但其上的內容還是一副實打實的舊作。最為可怕的是,這篇舊作的原作者,依舊是李溪臣!

  “負劍出滄海,酒意入愁腸。曉風歎吟不知趣,徘徊上高樓。望盡天涯明月,照我滿懷霜雪,酹之洗離愁。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看格調字數,這首詞應是《水調歌頭》,但奇怪的此詞隻有上半闕,乃是殘缺之物。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究其原因其實也簡單——李溪臣醉後還沒來得及把下半闕說出口,就被秦傾城打斷了。

  秦傾城對這上半闕詞隻增修了幾個字,所以嚴格來說也是剽竊。

  與前兩篇文章獲得極大讚賞不同,第三副作品非但沒有認同,反而引來了一致的嘲笑。

  不過這也不能怪這幫經受過高等教育的才子沒素質,畢竟李溪臣實在是過於惡搞了。一副三尺大宣,隻有二十個字,這二十個字,寫的歪歪扭扭的也就算了,還無比下裏巴人:

  門前大橋下,

  遊過一群鴨。

  快來數一數,

  二四六七八。

  這種東西,用來哄哄繈褓中的嬰兒尚可,拿到太學府來丟人現眼,實在有些不知所謂。

  眾人對前寫出這三幅作品的人展現出了極大的好奇,顧鴻銘也就順勢讓書童將糊在署名上的封條撕了下來。

  這不撕還好,一撕反倒讓所有人心中都燃起了怒火。

  第一幅,李溪臣作,柳北海書。

  第二幅,李溪臣作,秦傾城書。

  第三幅沒有那麽複雜,而是十分幹脆的寫著三個字——李溪臣。

  李溪臣,李溪臣,還是李溪臣,好的占了,差的也占了。這讓在場的這幫天之驕子如何受得了:“這是什麽意思?文人比試乃是文雅之事,豈能如此兒戲?”

  “就是,太學府何等聖地,豈能如此玩笑?!”

  眾人義憤填膺,顧鴻銘卻毫不在意。他示意眾人稍安勿躁,各歸其位,隨後將目光看向了秦傾城:“長公主,你向來沉穩,不知此舉有何深意啊?”

  “深意倒是沒有,隻不過是想讓大家看看他真實的才學罷了。”秦傾城直言以對。

  “那想必北海也是這個意思咯?”

  柳北海沒

  有說話,隻是略微點了點頭。他總不能告訴別人,他這麽做是為了捧殺吧。

  於是眾人將目光看向了李溪臣。

  “你瞧瞧他,一頭亂發,一身塵土,像什麽樣子?”

  “就是,背著棺材板上太學府,寫首兒歌應試,不就是用特立獨行吸引眼球嗎?這種人一看就是沽名釣譽之徒。”

  ......

  而本該暴跳如雷的李溪臣,此刻卻出奇的安靜,他對秦傾城和柳北海這般行為已經無力吐槽,他對滿堂的質疑和侮辱之聲更是毫不在意。

  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經曆了那麽多事,他早已學會了《南華真經》中描述的榮辱不驚。

  “溪臣,你為何如此藏拙,能說說你的想法嗎?”顧鴻銘一副惜才之色,語氣十分誠懇。

  此刻上至秦狩,下至仆從,無一不好奇的等待著李溪臣的解釋。在這種情況下,李溪臣隻好歎了口氣,起身作揖答道:“長公主和劉兄雖性情所致,也總是壞了規矩。那兩首詩別看寫得好,但我是搜腸刮肚,花了大力氣才得來的,現在比試隻有一刻鍾,我的水平就遠遠不夠了,所以隻能寫首兒歌湊數。”

  李溪臣後半句話是為自己開脫,上半句話則是警告秦傾城和柳北海不要再搞事了。

  但柳北海卻依舊一意孤行:“溪臣兄太謙虛了,你的才華,別人不知道,我可是親眼見識過的。”

  此言一出,才平息一些的議論再次喧囂起來。

  李溪臣見柳北海如此不知趣,心中已然有了幾分怒意。然而柳北海並沒有因為李溪臣凝重的臉色而退縮,反而轉身對著滿堂才子說到:“李兄之所以刻意保持低調的原因,據我所知是因為他認為文章乃是小道,不值一提。”

  在天下文宗說文章是雕蟲小技,無意於上門挑釁。更何況在座之人,大多用文章顯露盛名,如今李溪臣說文章小道,無異於啪啪打臉。

  如果李溪臣文章不行,倒還能辯駁一二,但他的舊作偏偏還拔了頭籌,這讓眾人掛不住臉的同時還無話可說,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所以就在這一瞬之間,李溪臣已經與殿中一大半人結下了仇。

  秦傾城看見柳北海這種落井下石的行徑,眉頭也不自覺皺了起來,頗為不悅。

  而李溪臣此刻也已經反應過來,柳北海這個大度君子,其實是一個為勝負虛名所累的可憐人。李溪臣喜歡真實,最討厭的就是說一套,做一套的假惺惺之人,所以語氣也不再那麽客氣:“柳兄,你這是想用絆腳石當墊腳石用啊。”

  “哈哈哈哈,李兄太幽默了。”柳北海被戳穿心思,有些尷尬,“不過,天下眾口皆將我二人並列稱之,難怪我們不該再分高下嗎?”

  “分高下?你與我有何高下可分?”李溪臣此時已接近忍耐極限,於是選擇一步到位將之說服,“論文章有曹子建、辛稼軒,論道法有王陽明、吳易之,世間高峰無數,我李溪臣算得上哪根蔥?你若是真有縱橫九州,留名千古的打算,就應該放眼天下,立誌超遠,與己為敵,與古為敵,與自然為敵。誌於聖則聖,誌於賢則賢。與塵土較量,勝了也不過是砂石;與星辰較量,勝了才是日月!”

  此話一出,眾人盡驚,嘴上不說,心裏卻紛紛感歎李溪臣境界之高,確實超邁卓絕。更有甚者竟覺有醍醐灌頂,恍

  然大悟之感,他們咂摸著其中三味,不禁對李溪臣這個戰績斐然的決雲奇才有了新的認識。

  柳北海沉默了,隨後渾身止不住的戰栗,他終於明白了他與李溪臣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這種人生境界上的差異,讓柳北海喪失了決勝的勇氣。

  滿堂才子被李溪臣一人奪走風頭,這是秦狩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況且柳北海如若就此退縮,那他一石擊二鳥的謀劃就會付諸東流,他必須想辦法重新燃起柳北海的鬥誌:“李溪臣如此大才大誌,也難怪能贏走天下第一美人妍王殿下的芳心了。按理說,這也算好事,可是不過這一來,天下的才俊可就少了一個能夠為之瘋狂,為之奮鬥的目標了呀。”

  這句話雖然聽上去像開玩笑,但卻是一句大實話。文人自古相輕,男人自古好色,這秦傾城不但貴為長公主,還如此美麗,本就是天下青年的夢中情人。李溪臣如此捷足先登,豈能不讓他們傷心嫉恨。

  “不過,本王作為太子,豈能看你們就此頹廢?”秦狩笑的很奸詐,也笑的很自信,“要說九州之大,也真是臥虎藏龍。就在幾日前,有十餘位美人乘月入長安,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本來打算讓她們在酒席間隙舞曲助興,但此刻本王倒覺得她們能讓你們重新找到奮鬥的目標呢。”

  秦狩說完,拍了拍手,門外便走進了一隊舞姬,她們一襲霓裳,長發及腰,容貌之美恍如謫世的仙子,身材之佳如若春風中的楊柳。尤其拍在隊尾的一名帶著麵紗的女子,更是讓人一見失神,驚為天人。

  “蘇雩沫!”柳北海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魂牽夢縈的心上人。

  相對於柳北海的癡心,其餘人就要濫情的多了,他們逐一打量著婀娜多姿的舞姬,眼神已掩飾不住欲望。

  “大家別急,都先坐下聽本王說。”秦狩見眾人的反應,心中大喜,“她們都是玲瓏閣的弟子,都是正兒八經的良家。你們若是喜歡,可以在宴席之後來東宮和本王說,本王親自給你們做媒。不過本王可提醒你們,這人數有限,隻能先到先得哦!”

  這一招以美人收服人心的棋,簡單粗暴,但卻十分有效。殿中之人,有幾個按捺不住的,直接就開始拍起了秦狩的馬屁。

  秦傾城對這種把女人當籌碼的交易極為不屑,至於李溪臣這種眼裏容不下沙子的人就更是萬分鄙夷了。

  柳北海倒沒有想那麽多,自從這隊舞姬走進殿中之後,他的目光再也沒有移開過蘇雩沫一步。

  但是上天有的時候就是那麽無情,因為它總是會傷害一顆無辜的心,而且一傷就傷在最柔軟的地方——蘇雩沫自從走進殿中之後,她的眼睛就沒有移開過李溪臣一步,這種反差,讓柳北海幾乎疼到窒息。

  蘇雩沫不顧眾人驚訝,也不顧李溪臣躲閃的眼神,更不顧柳北海怒意醋意交織的眼神,徑直走到了李溪臣麵前,再次摘下了麵紗,笑得如同柔軟的白雪,皎潔的月光:“嘻嘻,李公子你沒想到這後會之期,居然會這麽快吧?”

  這個笑容,讓所有人都如墮迷夢,讓所有人都如癡如醉。

  月色和雪色之間,擁有這種笑容的蘇雩沫堪稱人間第三種絕色。

  這種絕色是如此絕美,如此驚心動魄,竟讓號稱天下第一美人的秦傾城都覺得心虛起來:“不行,本宮必須讓李溪臣離她遠一點。她不是人,是妖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