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塵鑄劍等風來 第九十章 後會真的有期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5-29 07:51      字數:3541
  背著長公主殿下進皇城,李溪臣幹出這等驚世駭俗的事情,瞬間就成了眾矢之的。

  長安兩市一百零八坊,每坊一千戶,無一不是達官顯貴,富賈豪商。俗話說,站在城樓上隨便朝下吐一口唾沫,都能砸中三個權傾一方的諸侯,說的就是長安的臥虎藏龍。

  李溪臣背著秦傾城踏進明德門的瞬間,便成了所有世家公子共同的死敵。若非他此刻藏身傾城別苑之中,恐怕早就被憤怒的人群剁成肉泥了。

  “這裏房間不多,你要不要和奴家擠一擠呀?”秦傾城自從趴在李溪臣背上後,臉皮是越來越厚了,幾乎已經到了不要臉的地步。

  “我申請去客棧睡。”李溪臣壓根就不願意睡在這座雅致無雙的湖心別苑之中,“別到時候,又給我捏造出一個夜宿公主閨房的罪名。”

  “你去客棧可得帶上奴家,不然你就回不來了。”秦傾城安然坐在茶幾之後,又開始烹起了茶,“現在整個長安的年輕人,都恨不得殺了你哦。”

  “這我信。”李溪臣鄙夷道,“畢竟一群色迷心竅的蠢貨,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

  “蠢貨?奴家倒覺得李大才子才是蠢貨呢。”秦傾城說話間,已經將裝滿茶水的汝窯茶盞遞到了李溪臣麵前,調侃道,“隻要你敢與奴家擠一晚上,明日你就能得到世人奮鬥三輩子都得不到了尊榮哦。”

  “長公主以後還是別開這種玩笑了,我李溪臣真是受不起。”李溪臣吃過虧,哪裏還敢喝秦傾城泡的茶,於是連忙推開茶盞,擺手道,“再說您這座桂殿蘭宮,我這個山野小民真是無福消受。”

  李溪臣說完,便逃也般走出了秦傾城臥室,他徑直來到馬廄之中,安然躺在草垛之上,很快陷入了夢鄉。這五天的跋涉,不但讓他體力透支,更讓他心累無比。

  第二天,是潘玉兒叫醒的他。

  這一晚,他睡得很香,或者說,他從來沒睡的那麽香過。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李溪臣並未深究。

  “玉兒,你再讓我睡會。”李溪臣睡意未醒,打著哈欠道。

  “還睡呐?這都快午時了。”潘玉兒蹲在地上,輕手輕腳地將李溪臣頭草料的雜草摘去,“趕緊起床洗漱洗漱啦,你瞧瞧你,頭發像雞窩似的。”

  “頭發亂怕什麽?這裏是馬廄誒,夜影它又不會嫌棄我。”說完,翻身朝內,繼續睡了起來。

  潘玉兒這般純良的小姑娘,自然是拿李溪臣這種二皮臉沒辦法的。全天下能治李溪臣的人,唯有“白虎凶神”秦傾城。

  “寧睡馬廄,不睡香床。李大才子好風骨啊!”秦傾城一襲拖地煙籠百褶裙搭配月色緞繡玉蘭褙子,外麵罩著一身淡薄如清霧籠瀉的絹紗,內襯淡粉色錦緞裹胸,胸前衣襟上還繡著幾絲蕾絲花邊。

  這身行頭,讓這個傾城絕世美人更顯得無比迷人。世人若見,任誰也會為之瘋狂。

  但是鋼筋直男李溪臣不但看都不看一眼,反而還用無比嫌棄的語氣道:“你到底有事沒事?沒事別吵吵,我還要繼續補覺呢。”

  “當然有事啦。”秦傾城也蹲下身子,任憑長裙掛在草垛之上,隨後學著潘玉兒的樣子,摘去李溪臣身上的秸稈稻草,“奴家要你陪我去太學府赴宴。”

  “不去。”李溪臣一口回絕。

  秦傾城聞拒絕之語,並不生氣,隻是淡淡陳述道:“你陪奴家去太學府,奴家就告訴你那件要你完成的事。”

  “這可是你說的!”李溪臣這條蛇被抓住七寸,瞬間屈服。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無比興奮地背起辟易,“那還等什麽?趕緊走吧。”

  “玉兒,給他更衣。”秦傾城見李溪臣為了墨溪,居然能放棄原則,瞬間吃起醋來,“這幅鬼樣子去太學府,也太丟人了。”

  皺如紙張的長袍,亂如鳥窩的頭發,嘴角還掛著哈喇子流過的痕跡,這般尊容,確實難登大雅之堂。

  但形象這種事,李溪臣從來都當成狗屎。

  “別我隻答應去赴宴,沒答應你要換衣服。”李溪臣隨手將身上的草料摘盡,將頭發囫圇一梳,隨後道,“到時候一身綾羅綢緞地跟在你後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吃軟飯呢。”

  “隨便你。”秦傾城氣道,她一聽就知道,李溪臣不願吃軟飯是假,刻意與她撇清關係才是真。

  秦傾城帶著李溪臣緊趕慢趕,終於在宴席正式開始前半刻鍾到了太學府。

  太學府門牆恢弘,壯觀無比,不愧是聖朝官方最高學府!

  為防止五教過大,把持朝政,聖朝建立之初,便在太常寺之西建立太學府,用以培養可堪任用的大材。由於曆代聖帝壓製五教的國策,獨立授道的太學府慢慢成長,如今已成了與五教平齊,卻完全依附於朝堂的一方勢力。它每年能為聖朝提供上百位不輸於儒兵二教弟子的大學生,這也成為了當今聖帝繼續打壓五教的最大底牌。

  太學府祭酒,初創之時不過是三品之銜,如今卻已然是從一品之尊。當朝祭酒顧鴻銘作為聖帝跟前紅人,與劉一夫和陸炳這種老牌三孤大員並列於朝堂之上,不但毫不遜色,反而隱隱還有後來者居上的感覺。

  “太子,光祿寺宴鄉酒醴膳饈之士準備完畢,五教、十派及各州青俊也已入殿就坐了。”沒想到顧鴻銘身居高位,學富五車,居然隻是個五十歲不到的中年人。

  秦狩點了點頭,隨即放下茶杯,起身赴宴。

  四爪紫緞秦傾城蟒袍入殿,所有人立刻起身作揖。李溪臣坐在五教席位,可算是殿中的核心位置,他為了不為眾人矚目,隻好隨手作禮。

  “坐吧。”秦狩走上主位,朝下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就座,“賴長公主獻策,各位才華橫溢之士才能齊聚太學府,所以這杯開宴酒,就讓我們敬妍王殿下如何?”

  話說的很客氣,但秦傾城卻深知其中暗藏殺機:“太子哪裏話,各位才俊齊聚長安,乃是父皇惜材愛材,這杯開宴酒,應當遙祝聖上!”

  言罷,起身舉杯。眾多才子一聽,隨之紛紛舉杯飲酒。

  “長公主才智心機,勝於太子數倍。”顧鴻銘位在秦傾城之後,見到此景,不禁慨歎。

  秦狩見秦傾城沒有上套,而且還被她搶了風頭,立刻陰鷙起來:“哈哈哈哈......長公主時時不忘皇恩,難怪能以女子之身,得王侯之位。”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冷了起來。李溪臣抬頭看了一眼狼顧之相的秦狩,又看了一眼臉色沉著的秦傾城,他隻覺得悲哀,替在座所有

  人悲哀:“削減腦袋往廟堂裏擠,殊不知其中盡是算計與爭鬥。”

  顧鴻銘見秦狩如此直白,趕緊圓場:“太子,長公主,據臣所知,在場青俊之才,來自五湖四海,大多互不相識,不如讓本官這個東道主先來介紹一下,也好暖暖場子不是?”

  秦狩也知出言不當,趕緊就坡下驢:“還是顧大人想的周到,那就有勞了。”

  “我太學府學生便無需多介紹了。”顧鴻銘指著一群排座於尾的二三十歲的青少年道,“他們列居其中,其實都有些濫竽充數。”

  顧鴻銘此話未免太過謙虛,如今的太學以一府傳授五教道統,足可謂天下文宗。而其門內弟子,更是學富五車的飽學鴻儒,尤其是那名號稱“國手棋甲”黃龍士,更是以二十出頭的年紀直入經筵幕府,成為聖帝智囊。除此之外,“五教通才”舒凝勢,“四夷行家”江海客等人也早已名傳天下,假以時日,必能入幕入閣。

  “而九州各州府推舉的孝廉人數過多,雜精未辯,故而未列席中。”顧鴻銘解釋完,停頓了片刻,才再次抬手指向了排序座中的二十多位十派弟子,並開始逐一介紹起來。

  李溪臣來長安,既不為攀高枝,更不想拓人脈,所以對所謂的後輩大材並無多少興趣。

  正當他搭著腦袋神遊之時,顧鴻銘清了清嗓子,著重介紹道:“下麵這一個人,雖然是也是十派弟子,但其天賦才華,可不輸於在座任何一個人。”

  所有人都被顧鴻銘的吊起了興趣,紛紛張望起來。

  “此人論文采與儒家種劭驚齊名,論道則觀上陽台帖開竅,力破天妒雷劫,相信大家也已經猜出來了,沒錯,他就是白鹿書院柳北海!”顧鴻銘站起來,走到了大殿之中,隆重的介紹道。

  “柳北海?他如此大名,還需要來太學進修嗎?!”

  “是啊。就他的實力,要想入仕,那不是舉手之事嗎?他幹嘛舍近求遠啊?”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時,柳北海站了起來。他沒有假惺惺的謙虛,更沒有客套,反而徑直走到案前,作揖道:“柳生來此太學府,一不為學文,二不為修道,隻是為了等一個人。”

  這般狂語說出口,讓在場之人無不驚訝,就連秦傾城也不禁一愣,忖到:“這渡過天妒雷劫的人,都是這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嗎?”

  正當所有人目瞪口呆,不知何言以對之時,柳北海邁開腳步,走向了臉都沒洗的李溪臣。

  “我靠。”李溪臣見狀立刻反應過來柳北海要找的人就是他,本就不願出頭的他隻好不斷祈禱,“別過來,別過來......”

  世上之事,都是怕什麽來什麽。

  柳北海不但無視了李溪臣撥浪鼓般的搖頭,反而故意大聲道:“溪臣兄,我說過,咱們定然後會有期的。”

  “他就是李溪臣?!”眾人帶著醋意和殺機的目光齊刷刷向李溪臣射來。不過這也不能怪世人量小,說到底還是李溪臣“詩壓庸王,文蓋北海,情惹墨溪,酒欺傾城”的戰績實在太遭人恨了。

  總想低調卻偏偏又成了主角,李溪臣簡直暈倒。

  反觀秦傾城,則是滿麵春風,無比得意:“看來天底下不想讓你低調的,不止本宮一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