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墨燃很幹脆的回答道，“因為尋找雮塵珠是私事，這犯了墨者規第六條，因私驅墨！”

  “那按您這種說法，以後我陪珠崽爬個山，賞個月，睡個懶覺，或者和百業長喝點酒就是縱情享樂了咯？我存點私房錢給珠崽買點好吃的，就是捉金愛財了咯？我心情不好懟您兩句，就是同袍相殘了咯？”李溪臣對墨燃這般鐵麵無私，連自己的親孫女都不偏袒的行為表示了鄙夷。

  墨燃點了點頭：“巨子你這麽說，雖然有點誇張，但也沒有問題。”

  “我......”李溪臣被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現在懷疑巨子這個身份，根本就是一個隻有耕耘，沒有收獲的鹽堿地。

  “巨子，你別聽墨老嚇唬。酒該喝，咱就喝，覺該睡，咱就睡。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還不如像吳癩子一樣當個乞丐，起碼舒服愜意。”張屠夫嗜酒如命，好不容易碰上個對手，哪裏舍得讓他戒酒，於是出言幫腔道。

  “就是就是。而且捉金愛財這一條，我更不同意。我就不信老夫人在世的時候，墨老您沒存過私房錢！”說話的，是一個穿金戴銀，油麵滑嘴的公子哥，他那打扮一看就是十足的渣男。

  “平常元稹說話，我宋慈從來不愛聽，可今天他說的倒頗有幾分道理。就比如我，幹了一輩子仵作，從來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打馬虎眼。墨老你身份高是不假，但巨子怎麽就不能說你兩句了？有時候錯了，咱得認嘛！”一身短打，兩袖手套，宋慈雙目雖小，卻很有神。

  “還有……”

  “停！停！停！”墨燃目瞪口呆的聽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質疑道，“你們這是什麽意思？他李溪臣當巨子滿打滿算也就一刻鍾，你們就準備為他打破了嚴守了三千年的墨者規？！”

  “墨老你自己都說墨者規都存在三千年了。三千年前的東西，不合時宜了嘛。”

  “對對對，這老規矩是得改改了。”

  “市儈！”聽到這種言論，墨燃憤怒了，他失去了老文化人的淡定，開始罵街：“老子當年和沈晴雨談個戀愛，你們就說我婚內出軌，縱情濫欲！後來老子借用墨者庫裏的幾千兩銀子給溪兒造了個小樓，你們就說我公器私用，犯了捉金愛財之戒！害得老子這麽多年都隻敢穿破衣爛衫！還有，就在兩三個月前，老子收這小子為徒，你們就馬上修書質問老子有沒有經過考核，涉嫌收徒不察……哦，這才過了幾天啊，墨者規就要改啦？！合著這點規矩就全是給我老子的唄？！”

  “墨老，你怎麽還急了呢？”小諸葛搖著羽扇，顯然缺少尊老愛幼的同情心。

  “唉，這還不是因為墨老您沒能得到墨矩的認可嘛……”這句話說得很輕，卻把墨燃弄得像一隻鬥敗的公雞，。

  “行，你們到底是還說了心裏話。”墨燃歎了口氣，故作傷心的說到，“別人都是人走茶涼，而老夫是從剛坐下到被趕出門，一直喝涼茶啊。唉，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墨老你也別太傷心啦。”李溪臣假惺惺地安慰道，“人家這也是嚴格遵從墨聖遺誌嘛。再說了，我這個巨子，就是個擺設嘛，墨者還得仰仗您老呢。所以，您身前這壺茶，還燙的冒泡呢！”

  “你小子真的毒啊，好處全給你拿走了，責任卻要讓老夫來背。不行，我明天就下山去找我的沈姑娘！這墨者，誰愛管誰管……”

  “哈哈哈哈哈……”大殿中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

  “走走走，今天墨者這麽大的喜事，豈能無酒，咱們都去宴客樓，再喝他個不醉不休！”張屠夫再次呼籲道。

  “

  對對對！喝酒去，讓耍猴的來段猴戲，讓長吉再填首詞，讓李龜年將之譜成曲，彈出來，他的琴，真是天下第一……”

  李溪臣和這幫一身江湖氣的百業長本就格外親近，再加上今晚心情不錯，於是點頭道：“今晚要是誰站著走出去，誰就不是好兄弟！”

  眾人說完，便跟著李溪臣走出了草堂，獨留墨俠和墨燃父子倆麵麵相覷。

  “爹，李溪臣跟著這幫人，真的不會學壞嗎？”墨楓一臉擔心。

  “什麽是好？什麽是壞？”墨燃嘴帶微笑，說的頗有深意，“咱們墨者，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團結過啊！規矩這東西，畢竟隻是手段，不是目的嘛。”

  “兒子聽說這個元稹，可是個始亂終棄，見一個愛一個的渣男啊。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李溪臣以後，不會變心吧……”

  “你放心吧，他逃不脫溪兒的手掌心的。”墨燃對墨溪，一向信心十足，“不過有一點咱得抓緊，等到溪兒醒了，就得趕緊把她和李溪臣的婚事給辦了。咱們溪兒，可不能當小的。”

  “什麽大的小的？”墨楓一頭霧水，不解的問到。

  墨燃高深莫測的捋了捋胡子，才不緊不慢的開口道：“論修道，他扛過天妒雷劫，悟道即跨境；論才華，他力壓雍王和柳北海，聲名鵲起於九州；論前途，他得到了長公主和老禿驢的青睞，還是千年墨者的領袖，你說這種人，擋得住桃花運嗎？”

  聽完這席話，墨楓開始後悔這麽早就同意了這門婚事。

  “我才不管什麽才子不才子，巨子不巨子的呢，敢欺負溪兒，我就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

  這一夜，有許多人無眠。

  秦傾城酒氣未散，便將今晚宴席上發生的事寫成奏折，封存好後立刻交給了千牛衛。而兩名從未離開過秦傾城的千牛衛更是二話不說，連夜下了縹緲峰，去姑蘇城外的驛站中取了駿馬，朝著長安揚鞭疾馳而去。

  一路上，噠噠的馬蹄驚起了林中無數宿鳥。

  隻是，此刻還在縱情酒曲的李溪臣並不知道，千牛衛手中的奏章一旦出現在禦極殿內，那麽他就再沒有像此刻這種愜意舒服的日子可過了

  “我提議，咱們來個行酒令吧。”李長吉雖然身體纖弱，卻興趣盎然。

  “不行不行，俺隻會打鐵，弄不來這等雅事。”金鐵匠頭搖的像撥浪鼓。

  “長吉提議的很好，鐵匠說的也有道理。”小諸葛羽扇輕搖，顯然已經有了辦法，“咱們百業長，各有各的本事，不如就擊鼓傳花，花到誰手中，誰就耍一手絕活，喝一杯酒。這樣，既能讓巨子知道我們每個人的本事，也能助興不是！”

  “小諸葛不愧是是墨者的智囊，就是聰明。”李溪臣大為讚賞，“他的絕活已經展示過了，這次一杯酒，是不是該他喝？”

  “沒錯！”百業長紛紛起哄。

  小諸葛也不是扭捏之人，立時斟滿酒杯，一飲而下，博得滿堂喝彩。

  ......

  鼓停花落，人起人落，歡聲笑語，酒香四溢。

  “老金，你一鐵匠，此處又沒有火爐，怎麽弄絕活哦。”當花傳到金鐵匠手中之時，一個牽著猴子，五短身材的老者立刻問到。

  “老猴子，你說這話是想讓俺出醜啊。可惜，俺的絕活，早就準備好了。”金鐵匠解下腰上的大鐵錘，走到殿中，對李溪臣說到，“巨子，不知能否借精鋼劍匣一用？”

  “老金，你說什麽呢？巨子聖物，豈是你這個大老粗能動的。”李長吉不但視李溪臣為巨子，更把他當作知己，根本容不得

  他人沾惹李溪臣一點威嚴。

  李溪臣大笑，拍了拍李長吉的肩膀道：“聖物是不假，但我敢保證，老金對墨矩肯定要比我恭敬的多。”

  說完，就將裝著李子的劍匣遞到了金鐵匠手中。金鐵匠接過劍匣，渾身散發出一種獨特的魅力，就好像將軍跨上了戰馬，美人抹上了胭脂：“俺的先祖是墨聖親傳的弟子，他雖然修道不行，卻學得了墨聖製作百般機關的本領。他曾為受命為第一代錦衣衛都指揮使毛驤打過一樣武器，那就是殺死過無數開國功臣的‘大秦十三刑’。後來這件武器由於沾惹過太多鮮血，便被第二代聖帝封存在了皇極殿，消失於人間。幸好俺的先祖在臨死前，將這件兵器的製作圖紙作為傳家寶留了下來。這次來祖庭為巨子加冕，奉墨老所托做一柄劍匣，俺第一個想法就是把這件大秦十三刑複製出來，作為送給巨子的禮物。”

  金鐵匠說完，便將劍匣立在地上：“其上嵌有七顆寶珠，構成北鬥七星。”

  “其一，天樞，摁動可出四柄精鋼寶刀，謂之風、林、火、山！”說罷，金鐵匠摁動北鬥第一星，而後劍匣左側的精鋼鐵壁便如吊橋一般緩緩落下，露出四柄長短不一，粗細各異的寒光寶刀。

  “其二，天璿，摁動可出四柄精鋼寶劍，謂之兼愛、非攻、天誌，明鬼！”說完摁動北鬥第二星，劍匣右側的精鋼鐵壁再次緩緩落下，帶出機簧之上四柄短如匕首，長如南華劍的鋒利寶劍。

  “其三，天璣，摁動可露出前壁所藏勁弓利箭！其四，天權，摁動可從後壁取出精鋼繩索。其五，玉衡，摁動可出墨矩之鞘，這個機關，墨老已經演示過了，俺就不重複了。其六，開陽，它可是俺老金新創的作品，摁動這個機關，可以從劍匣的底部，射出一顆煙花！”金鐵匠邊說邊演示，說到最後，他的臉上，驕傲之色已經快滿到地上了。

  “煙花？我要煙花幹嘛？難不成你要讓我放給珠崽看？”李溪臣雖然認為這樣做會很浪漫，卻又覺得煙花這麽多殺人兵器放在一起十分不搭。

  老金搖了搖頭，得意洋洋的介紹道：“非也非也！這煙花可不是用來觀賞的，而是一種墨者都認識的信號彈。俺之所以做這個東西，就是因為巨子境界尚弱，闖蕩江湖難免遇上危難之事，你隻需將這個煙花放出，巨大的非攻扣圖案就會綻放在蒼穹之中，不論日夜皆亮如閃電，大如雲彩！這樣，墨者一見，就知道巨子需要幫忙，就可以立刻趕過來救駕啦！”

  小諸葛聽完金鐵匠的介紹，立刻豎起了大拇指稱讚道：“老金，妙啊！前麵那些花裏花哨的東西，在我看來都華而不實，難堪大用。隻有這個東西，倒是十分必要哩！”

  “誒，那最後一顆寶珠藏著什麽東西啊。”看完金鐵匠擺弄完劍匣的六麵鐵壁，李溪臣對最後一件寶貝，充滿了興趣，“這鐵匣，可沒有第七麵了呀！”

  “第七枚寶珠，叫做開陽，在取出墨矩之前，根本無法摁動它。”

  “這是為何？”李溪臣更為好奇。

  “因為，一旦摁動開陽，整個劍匣就會重組，其內所有的東西都會改變形態，組成第十三樣武器。這件武器雖然威力極大，堪比三品高手全力一擊，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它隻能不可逆的使用一次，用完了，劍匣也就成了一堆廢鐵。所以巨子你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摁動開陽。”金鐵匠說完，將劍匣各麵鐵壁收了回去，遞回給了李溪臣。

  “有了這玩意，就等於有了第二條命啊”李溪臣雙手接過劍匣，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身後的榻上：“那這個武器，有沒有名字啊。”

  “它的名字，叫人間大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