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臣想低調，可是秦傾城她不允許啊。

  “墨柱國，你們墨家弟子也沒有傳說的那麽老實嘛。”秦傾城看著墨楓，略帶玩味的說到。

  墨楓作為老江湖，自然明白秦傾城言下之意，對此隻是淡淡說到：“李溪臣還沒有行過正式的拜師禮，所以嚴格來說，他還不算我們墨家弟子。不過，這也不重要。畢竟墨家弟子老實這種說法，恐怕長公主自己也不信吧。”

  墨家弟子察覺不到秦傾城敬酒詞中的陰冷，但墨楓卻是一聽便如明鏡似的。所以他不但不覺得李溪臣的舉止無禮，反而覺得李溪臣做的對，所以言語之中，多是包庇之意。

  隻是這等護短的行徑，讓翊聖七軍心中對這個一向“陽奉陰違”的柱國掌教更加不爽起來。幸好，秦傾城並不打算拿墨楓怎麽樣，她隻想揪著李溪臣不放：“你不是桀驁清高嗎？本宮偏愛馴服烈馬！你不是想低調嗎？本宮偏偏要幫你宣傳宣傳！”

  秦傾城提起裙擺，款款走下台階。她的姿勢很美很動人，其身上散發的氣場和味道，在走過墨家弟子身旁之時，讓他們無一例外感到了迷醉和傾倒。可偏偏這個天下第一美人，在李溪臣眼裏就好像是催命的閻羅一般可怕。

  “別過來，別過來......”李溪臣看見秦傾城向自己走來，連忙閉起雙眼，虔誠的祈禱起來。

  “你閉著眼幹嘛呀？是害怕還是不願意看本宮呀？”秦傾城的臉，幾乎便要湊在李溪臣的麵前，她雙瞳剪水，假裝無害，語氣柔弱的道，“本宮有那麽醜嗎？還是說墨掌教的千金長的實在太好看了，以至於其他女人都不能入你法眼呀？”

  李溪臣知道，這一劫恐怕躲是躲不過去了，他隻能想辦法把話題往其他方麵引：“這怎麽會呢......哈哈...不可能的嘛......隻是長公主乃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美人，又是聖帝最疼愛的長女，所以溪臣一介草民......隻因不敢......不敢直視天容，故而頜首閉目。”

  有理有據，合情合理。短短片刻，能想出這種說辭，也算是應變具佳了。

  “哦？”秦傾城顯然不打算就坡下驢，她故意提高了音量道，“可是本宮聽說，就在幾個月前，某些人在沒開竅之時，就敢硬扛著雍王的憤怒，展現出讓本宮都佩服三分的勇氣嘞。怎麽到現在，反而連直視皇族的勇氣都沒有了呢？”

  “傳聞罷了……傳聞罷了。”李溪臣慌了起來，他不知道秦傾城舊事重提，到底意欲何為，“我當時真的是背有些不舒服......”

  秦傾城看著李溪臣此刻的窘態，噗嗤一笑：“是嗎？那前日的事，又如何說呢？”

  聽秦傾城這麽說，李溪臣終於啞口無言，無法辯駁了，要是讓她把“壓在牆角”和“要本宮乖”這些事講出來，他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李溪臣沒有辦法，隻好湊近秦傾城的耳旁輕聲道：“長公主，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得饒人處且饒人。有什麽事，咱們好商量嘛......”

  “大庭廣眾之下，不但不給奴家一點麵子，還把奴家和翊聖七軍當瞎子。這種事，不能沒個說法吧……你要知道，奴家身後的這七個人，可是聖帝親軍啊。奴家若是像墨掌教一般包庇你，這事一準傳到父皇耳朵裏，到那時，奴家就要落一個不維護皇族尊嚴的罪名咯……”秦傾城掩嘴，貼在李溪臣耳邊回答道。

  看著秦傾城和李溪臣親密無比，竊竊私語的樣子，所有人都震驚了。尤其是老實淳樸的陳壯壯兄弟倆，更是像躲瘟神一般逃離了李溪臣，生怕沾染上一些摘不清的事情。

  和長公主有瓜葛，那就等於是一隻腳踩進了“棺材”裏了。就算皇族不怪罪，那些豪門貴胄，世家公子也絕不會放過他們。

  人怕出名豬怕壯，聖人不敢為天下先。成為眾矢之的，是聰明人從來

  不做的事情。但李溪臣沒有這種覺悟。

  “長公主啊，您還是自稱本宮吧......奴家這兩個字，和你半點也不搭啊……況且前日的事咱們已經掰扯清楚了嘛，再舊事重提，對長公主的名聲也不利啊。”李溪臣帶著懇求的語氣分析道。

  秦傾城點了點頭，讚許道：“沒想到李大才子還會為奴家著想呢......可是奴家一貫認為，把一件事做成比臉皮要重要得多呢。”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可是李溪臣沒有辦法，畢竟他冒不起這個險：“那長公主要怎麽樣？”

  秦傾城笑了笑，抬起了手中的酒杯。

  陸炳見壯，連忙從侍酒小廝手中取過酒壺，向秦傾城杯中注滿了美酒。

  秦傾城隨後舉杯朝向李溪臣。

  在宴客樓外的弟子，都是下四品之境，既不能加入墨者，更沒有上過生死台共抗雷劫，所以也不認識李溪臣。他們看見這一幕，才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陳實實不過是替罪羊，反而是陳實實身後這個從未見過的少年，才是長公主口中那個不識天高地厚的狂士。

  “陳實實，這個人是誰？”人群圍在一起，自然的向陳壯壯兄弟倆發問。

  陳實實不負其名，回答起來也是直言不諱：：“他就是那個渡過天妒雷劫的李溪臣啊。”

  “他？！你確定？”墨家弟子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個號稱詩蓋雍王，文壓北海而不以為意；情惹墨溪，道引天妒而安然度之的決雲奇才李溪臣？”

  “陳實實你確定沒瞎說？你瞧他那樣子，還沒有我帥呢！怎麽可能得到墨溪門主的青睞……”

  “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什麽有骨氣的人啊？怎麽可能當著三皇子說出‘天下沒有值得一跪的東西’這種話呢？”

  ……

  陳壯壯聽墨家弟子對弟弟的話表示了十足的懷疑，於是作證道：“我弟弟可沒有亂說！當初我和弟弟是親眼看見，老掌教帶著他和墨溪門主從北固山一道來祖庭的。而且我還知道那時候是清明時節，他也還是個連墨矩都背不動的書生。”

  這話一出，他們盡皆由疑惑變成了震驚。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便從一無所知的修道白癡變成扛過天妒雷劫的扛鼎大才，這種突變，說出去恐怕也沒人會信。更何況，這種事還發生在已經許多年籍籍無名的墨家身上！

  隻不過這種墨家的喜事，在聖帝和朝廷眼裏，就是一件禍事了。

  李溪臣聽著周遭的議論聲越來越多，看著秦傾城身後翊聖七軍的臉色越來越冷，決定做一回不吃眼前虧的好漢，他走到侍酒小廝身旁，從他手中雙手接過了一杯灌滿酒的酒盅。

  李溪臣本著“趁早喝完，趁早拉到”的心態，朝著秦傾城搖舉酒杯，隨後便將酒盅遞到口邊。

  “李溪臣！你這也太無禮了吧！”

  語氣生硬，冰冷，無情。李溪臣抬頭一看，說話的人正是穿飛魚服的錦衣衛長官陸炳。

  “聽墨柱國說，你還沒正式拜師，便不是五教弟子。庶人見皇族，卻不下跪，這是藐視大秦律法！長公主貴為皇族血脈，你不過一介江湖草民，敬酒卻酒杯不低，麵色不敬，這是不知尊卑之禮！”陸炳對這個未曾謀麵，卻讓他受盡磨難的李溪臣可謂深惡痛絕，此番抓到機會，一口氣就給李溪臣安上了兩條大罪！

  雖說吳易之是自殺的，可李溪臣還是對皇族心懷恨意。當然相對於高高在上，陰冷無比的皇族，李溪臣更痛恨這些溜須拍馬，狗苟蠅營的官員：“陸大人，你自己都說了我是一介草民，皇族的規矩，我確實沒法像您這般麵麵俱到，標準細致！”

  此言一出，風親雲淡的墨楓陡然變色。

  陸炳這個從一品在世人眼裏，是靠其母之乳汁，以及他的毫無原則的一味逢迎換回來的。所以在朝廷高層，他除

  了“笑麵人屠”之外，還要另一個外號，那就是“聖朝第一屁精”。

  這是陸炳人生最大的汙點，也是他最不能忍受的罵名。可偏偏李溪臣的話裏話外，滿都是對他阿諛奉承的不屑。

  “那你現在知道這些禮儀了，是不是該跪下了？！”陸炳決心要讓這個不知死活的李溪臣，在所有墨家弟子麵前，失掉下一代扛鼎弟子的尊嚴，順便打亂他的道心。

  沒想到李溪臣卻搖了搖頭，淡淡的說到：“不好意思，我今天的膝蓋，還是不太舒服……”

  此言一出，就連墨燃也慌了起來。這秦傾城可不比秦澈，翊聖七軍更不比那兩個雍王府的守衛，更何況，當著笑麵人屠包庇李溪臣，恐怕……

  “李溪臣啊李溪臣，你怎麽就不知道審時度勢呢？”墨燃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陸炳的臉上，卻露出了捕獲獵物的得意神色。

  對付修道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道術壓製。陸炳雖然不擅長此道，可是他身邊還有翊聖七軍啊。不說其他人，就單單是這名武卒，便和秦傾城一樣，是五品之境的高手！用他們來對付剛悟道不久的李溪臣，就如砍瓜切菜般易如反掌！

  察覺出陸炳眼神中的含義，八品之境的千牛衛率先出手，將綠色罡氣化作威壓，瞬間蓋在李溪臣身上。李溪臣隻覺渾身一沉，仿佛李子重現其身。

  幸好，李溪臣悟道便破了境界，此時的他，也是七品大圓滿，離六品小巧隻有一步之遙的修士了。所以這點威壓，李溪臣倒也全然不懼，更沒有絲毫反應。

  秦傾城原本對陸炳越俎代庖，狐假虎威的行為十分不滿，剛想阻止他在墨家祖庭濫發淫威的行為，卻轉念間發現此法能測一測李溪臣道術的深淺，也就來了興趣，呆在一旁靜觀其變，把控全局。

  八品之力，降服不了李溪臣，這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也沒有過多震驚。陸炳雖然有些不忿，卻沒有失態，隻是再次用顏色暗中授意。於是七品之境的虎賁、八品之境的神機和冠軍，便同時出手，再次將罡氣化作威壓，淩駕於李溪臣身上。

  這一下，李溪臣瞬間感到僅憑肉體無法支撐住三道八品若愚和一道七品鬥力的罡氣威壓，於是趕忙調用了藏於自身臂脈和骽脈之中的罡氣，用以抵抗翊聖七軍施加的威壓。

  青色罡氣，厚重如山，渾圓如卵，堅硬如鐵，瞬間令翊聖七軍發出的四道罡氣顯得黯淡無光，更將這四道罡氣擋在了罡氣屏障之外。

  以一敵四，穩占上風！這苦修悟道，就是要比嗑藥開竅要厲害的多！

  在場墨家弟子，至此才完全相信了陳壯壯兄弟倆的話。而另一旁的釋無佛，更是滿麵笑意，連連點頭……

  隻是翊聖七軍的臉，卻有些掛不住了。於是隻好不顧“以大欺小，以境壓人”的惡名，使出了殺手鐧。

  五品武卒一出手，一道紫色罡氣便從黑袍中透體而出，瞬間破開李溪臣的戰罡，直壓在李溪臣的肩膀之上。

  紫色罡氣雖然不如秦傾城那般純粹，卻也讓隻有七品之境的李溪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一重境界一重天，李溪臣雖竭盡全力，依舊無法抵抗浩蕩而來的五品同智之力。他雙膝一彎，眼見便要跪倒在地。

  墨燃和墨楓雖然也不願意這一幕發生，卻也知道一旦出手便坐實了“藐視聖朝”之名，所以隻好極力克製住內心的衝動。正在李溪臣即將跪倒之時，他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並不偉岸的身影。隻見他右手做十字合掌，左手扶住了李溪臣的肩膀。

  “阿彌陀佛。”隨著一聲佛號，五道罡氣應聲而散，瞬間歸於無形。而李溪臣更是覺得渾身一輕，像是重獲新生一般，重新昂頭站立。

  在這刹那之間，所有人似乎都從這一聲淡如清水的佛號之中，感受到了佛法莊嚴的慈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