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命苦之人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5-08 08:04      字數:3718
  等到魚池中的食物被爭搶的一幹二淨,無數錦鯉才再次恢複了悠遊自在,淡然無爭的模樣。

  秦傾城這才收了思慮的心機,轉過身,對著站在一旁的墨楓道:“這人啊,和池子裏的魚是一樣的。沒人喂的時候,慢慢悠悠,從容不迫,可一旦聞到了食物的氣味,就會瞬間撕下麵具,為了一點微末就大打出手,搶的頭破血流,全然沒了自詡的君子之風。”

  “長公主年紀不大,卻有一雙洞見世事人心的慧眼。”墨楓早已聽聞過秦傾城的大名,知道她城府極深,處事老練,便順著她的意思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世人難以免俗,所以表麵上立著牌坊,私底下藏著賊心。”

  “哦?墨掌教居然認為本宮說的對?”沒想到秦傾城否定了自己的提出的觀點,“沒來縹緲峰之前,本宮也覺得這個觀點牢不可破,可是現在麽......隻能承認是本宮年輕了,這九州之大,萬類霜天,任何事會都有例外的。”

  墨楓聽出了秦傾城的言外之意,他心一沉,思慮了片刻才答到:“看來長公主已經見過李溪臣了。”

  “是啊。”長公主有意無意的走到翊聖七軍身前,樹立起一身皇族氣象,“到底是扛過天妒雷劫的人,眼裏隻有大道三千,根本看不上皇族的小恩小惠。本宮親自把橄欖枝戴到他頭上,他硬是當著本宮的麵就摘了下來,真是絲毫麵子都不給呢……”

  墨楓位居一品柱國,按理說身份要比一個公主尊貴,但此刻秦傾城身後有了翊聖七軍,氣勢上不知不覺中就壓過了他。

  “這個李溪臣啊,乃是鄉野之人,未見過大世麵,也不懂尊卑禮數,所以還請長公主殿下見諒。”墨楓解釋道。

  秦傾城不置可否,隻是淡淡的說到:“本宮用盡手段,李溪臣卻寧死不肯屈從。到最後卻為了您的女兒,願意跟本宮以一事換一語......看來,墨掌教生的女兒,要比本宮厲害的多呀。”

  墨楓剛想解釋,卻被秦傾城出言打斷:“可是,墨掌教不要忘了,墨溪早已經被聖帝許配給了雍王了。雖然澈兒無知,定下了賭約,可到時候萬一李溪臣輸給了澈兒,不知道您是選擇留住這個奇才而抗旨呢?還是選擇奉旨而失去這個能扛鼎墨家的奇才呢?”

  “本座對李溪臣有信心!”墨楓看了一眼秦傾城,隻覺這個站在翊聖七軍之前的女子,和聖帝年輕時一般而二:“況且墨家江河日下,忝居五教,墨溪更是從小任性,不識大體,哪裏能配得上皇族的體統和威儀。故雖蒙聖帝垂愛,然墨家亦不敢托大受命。”

  話說的很謙虛,卻實則決心抗旨不遵。秦傾城聽完墨楓的話,也明白了墨家的選擇,以她的智慧,向來心思曲折,是不可能針鋒相對的:“哈哈......看來墨家和李溪臣一般,都準備以真心換真心,以英雄惜英雄咯。”

  這話說得綿裏藏針,暗藏殺氣,但墨楓此刻卻不再氣弱,而是堅持道:“修道之人,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事時有發生,李溪臣即便扛過了天妒雷劫,興許幾年後也就江郎才盡,泯然眾人了,所以本座這個選擇,倒真不是惜英雄,而是因為本座隻有墨溪這麽一個女兒,她的一點願望,做父親的無論如何也得滿足。”

  現在的墨楓,已經見過了墨溪的決絕,便決心護住墨溪的一世幸福。什麽榮華富貴,什麽尊崇地位,在如今的墨楓眼裏,根本比不上墨

  溪一個發自心底的笑容。

  秦傾城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若有所思的再次將目光看向魚池。

  墨楓本就對皇族不太感冒,隻因翊聖七軍駕臨,才不得已出關接見,此刻禮數已到,便心生退意。見秦傾城沉默不語,便抬手告辭:“本座此刻手中還有公務著急要處理,招待不周,還請長公主見諒。為表歉意,今日傍晚時分,宴客樓擺宴為翊聖七軍接風洗塵,還請長公主賞光。”

  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秦傾城向來是厭惡的,故而也極少參與。但此刻聽墨楓這般提議,竟然出人意表的點了點頭:“嘲風一戰,五教居功至偉。翊聖七軍此番來的目的,就是要陪本宮慰勞五教修道弟子,所以今天的宴席,讓祖庭內所有修道的弟子都來吧,本宮也好敬他們一杯水酒,聊表謝意。”

  墨楓聞言不禁疑惑,卻沒有出言提問,反而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隨後便離開了客廂。

  “墨家排名五教之末,架子倒是比道家都大。就墨楓這種輕慢皇族,表裏不一的言行,就該治罪!還有那個李溪臣,不識好歹,妄自尊大,哪裏配得上長公主垂青?”陸炳見墨楓離開,便聒噪了起來,“要微臣說,幹脆直接把聖帝的旨意傳於他知,讓他明白我們此行的使命,這樣便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做起事來也方便的多。”

  秦傾城擺了擺手,示意陸炳安靜:“這縹緲峰六千級台階,每一級都是墨家靠功績和鮮血砌出來的,所以本宮到此,也得老老實實靠雙腳走上來。這般的積蘊,可不是靠翊聖七軍裝出來的威風就能壓下去的。要做成這件事,需要用智。”

  聽到這一席話,包括陸炳在內的七名翊聖七軍都頷首沉默了起來。

  秦傾城見他們收起了一貫眼高於頂的神色,才繼續說道:“此行任務之重之難,本宮想你們不會不清楚。五教祖庭不比長安城,本宮也不是父皇。你們要是在五教祖庭惹出事端來,別怪本宮保不住你們!”

  翊聖七軍眾人連連點頭。

  “陸大人,你來一下,後麵的安排,本宮想聽一聽你的意見。”說完,秦傾城走向了魚池邊的亭子,“其他人先去墨家安排好廂房住下吧,傍晚時分,再共赴宴客樓。”

  眾人聞言,依命而行,紛紛散開。

  偌大的院子中,頃刻間隻剩下秦傾城和陸炳二人。

  “父皇命本宮一個月之內必須將五教青俊篩查一遍,以供調用。時間算來已頗為緊張,所以必須好好安排一下,不知陸大人,有什麽高見?”

  “以微臣拙見,明日便需離開縹緲峰,然後於三天後到龍虎山青牛宮,青牛宮不比縹緲峰的巨子草堂,免不了要客套一番,況且雍王爺也在那裏……”

  這邊商議緊鑼密鼓的進行,李溪臣那邊倒是鬆散的要命。

  他一個下午的時間,都被迫在沐浴和按摩中度過。

  “疼!綠衣,你能不能下手親點?”李溪臣一身睡袍,俯身躺在榻上,滿臉痛苦之色,“你確定這是按摩嗎?我怎麽覺得有點像謀殺?”

  “趴好了,別動!”綠衣的手,在李溪臣的脖子上使盡的揉捏,“再亂動,落枕了我可不管!”

  感受著脖頸之上的力道有增無減,動作粗糙僵硬,李溪臣害怕了,也退縮了,他掙紮著求饒道:“綠衣啊,我命賤,享不了這種福

  ……嘶……我不按了,我不按了還不行嗎?……”

  聽到李溪臣這句話,綠衣立刻就停住了手裏的動作,退到一旁抱著手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到時候老掌教問起來,你可不能說是我不願意!”

  李溪臣從小榻上慢慢爬起,隨後痛苦的蹙著雙眉,用手扶住脖頸,小心翼翼的扭動了幾下脖子才答道:“我就不信你給珠崽也是那麽按的。我看你就是看我不爽,公報私仇!”

  綠衣聞言,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白著雙眼道:“隨你怎麽說咯。”

  李溪臣對墨溪這個貼身的丫鬟實在是沒有什麽辦法,他拿起剛熨燙好的長袍,走向了裏屋,一邊走,還一邊調侃道:“行行行,您厲害,您比珠崽還威風!您放心吧,我既不會和墨老說你偷懶,更不會說您虐待我的事。但是您呢,也別得意太早,等珠崽醒了,我非讓她辭掉你這個惡奴,替我報仇不可!”

  “你敢!”綠衣叉著腰威脅道。

  “你看我敢不敢……”李溪臣說完,便逃也把臥室的門給緊緊關了上去。

  綠衣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門口,錘著門道:“你給我出來!你敢告狀,我就和門主說你吃我豆腐!”

  “綠衣啊,咱說話得講良心啊。”李溪臣吃驚了,原來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把黑的說成白的,“按摩是墨老的安排,我也是被逼的。再說了我看見你那齜牙咧嘴,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動都不敢動,什麽時候吃你豆腐了?!”

  “別廢話,動作快點。“綠衣也不管李溪臣如何委屈,隻是催促道,“一個下午的時間,燒水,熨衣,按摩,真是一刻都沒停過,待會還得給你梳頭……我長這麽大,門主都沒讓我一天幹那麽多活,你一個大男人,這些活都幹不好,還好意思囔囔?”

  李溪臣老臉一紅,他發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有兩個東西他沒法對付了。

  一個是九州豔甲秦傾城,還有一個就是眼前這個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婢女綠衣。

  “這人難不難搞啊,還真和身份、智謀這些東西沒關係……”李溪臣穿好衣服,膽戰心驚的走出臥室,嘀咕道,“俗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這都是命啊……”

  李溪臣認命了,他端坐在墨溪的化妝台前,任由綠衣將他的頭發用梳子撕來扯去。

  “你多久沒梳頭了?怎麽那麽亂?……別動啊!……真費勁……”

  李溪臣緊閉雙眼,咬緊牙關,默默聽著綠衣的吐槽,忍受著從頭皮上傳來的疼痛,恍惚間覺得當日的雷劫之苦,也不算什麽……

  過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綠衣終於將李溪臣頭頂的雞毛給捋順了。由於李溪臣未到及冠之年,不能用插簪袋冠,綠衣隻好用一條銀色的飄帶,將他長長的黑發紮起。

  李溪臣看了一眼鏡中瀟灑利落的自己,竟然覺得一下午的苦也沒有白吃:“沒看出來啊。綠衣,你手還是蠻巧的嘛……”

  可正在李溪臣心情好不容易恢複之時,墨燃和墨楓兩人卻一道出現在了念溪小築。

  墨楓一開口,便再次給了李溪臣一個無比沉重的打擊。

  “今晚在宴客樓為長公主擺宴接風,你也是修道弟子,得去作陪……”

  李溪臣聽完,隻覺雙腿一軟,眼前一黑。

  “我的命,怎麽那麽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