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醉見傾城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5-02 07:29      字數:3891
  臥虎丘,春神湖,傾城別苑,此時也在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一頃碧波,弱柳扶風。

  秦傾城在春神小榭中憑欄而立,看不出什麽表情:“陸指揮,你確定查仔細了嗎?”

  “從明麵上看,確實看不出任何問題。決雲崖裏每一個弟子所言情況,都基本與我們掌握的信息吻合。而且據錦衣衛字跡辨別專家分析,李溪臣留在決雲崖裏的書法作品,與白鹿書院上繳的那副字,應當是出自一人之手。”陸炳撐著傘,立於雨中,答道,“據臣判斷,他們的樣子不像說謊。不過,錦衣衛定罪,是不需要那麽多證據的,如果長公主需要的話......”

  秦傾城轉過頭,高冷的臉上露出一絲慍色:“陸大人,會揣度人心不是壞事,但凡事都要有度。其實不妨和你直言,李溪臣這個人,我準備用。”

  陸炳眉頭一皺,心中雖有不悅,提醒道:“李溪臣,可是墨者代巨子墨燃的弟子,聖帝對墨者定下的策略,長公主想必不會不知道吧?”

  “陸指揮,不要說我看不起你們錦衣衛。憑你們,墨者三百年後還活蹦亂跳的,你信嗎?”秦傾城笑了,笑裏雖有嘲笑之意,卻也攝人心魄,“堡壘,要從中間打破,你懂不懂?”

  三言兩語,直插肺腑。

  陸炳渾身感到一絲寒意。

  這個女人,心機之深沉,恐怕不亞於聖帝。

  “看來,是時候去一趟墨家祖庭了。”秦傾城對陸炳晦暗的神色絲毫不在意,隻是麵對著湖麵自言自語道,“這個李溪臣,真是讓本宮越來越有興趣了。”

  ......

  經過十來天的休養,墨家參與抵抗雷劫的上四門弟子,已經基本恢複了境界。

  這無異於雪中送炭。

  畢竟墨者巨子加冠這件事,不能出任何紕漏。

  隻是最為關鍵的墨燃,依舊沒能恢複至巔峰之境:“這天門中斷,果然霸道,幸好天妒雷劫的威壓將我的罡氣打散,不然......”

  直到今天,墨燃依舊一運罡氣就頭昏眼花,這讓他一想起那天引動罡氣衝擊天門就一陣後怕。不過讓他感到高興的是,李溪臣終於達成與墨者百業長達成了共識。

  這個共識,用一句兵法概括,就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明麵上,墨者依舊由墨燃擔任巨子,隻有墨者內部知道李溪臣是實際領袖。這樣一來,可以保證李溪臣的安全,同時可以留出時間讓他在暗處靜靜的成長,直到成為一顆參天大樹。

  如此一來,反偵察工作就要提前布置起來。幸好,這個工作,一向是墨者的特長。

  這幾天,李溪臣在墨燃的介紹下,對墨者的曆史,性質宗旨,組織架構都有了足夠的了解,他甚至和天南海北而來,性格稟賦迥異的百業長都結成了兄弟般的友誼。

  這還要歸功於李溪臣出生寒微,見過也經曆過底層老百姓的平淡和痛苦,所以他的身上自然也帶著世俗煙火之氣。

  “再來再來。”屠夫張端起大海碗敬向李溪臣,隨即便一口飲盡。他的樣子雖然豪爽,但臉色已經通紅,舌頭也打起了結。

  李溪臣報以豪爽的大笑,麵不改色的將手中的酒灌入口中。細細數來,這已經是他與屠夫張拚的第十八碗烈酒了。

  “好!”在場的百業長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叫好聲。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書生意氣的巨子,居然有如此好的酒量。

  李溪臣竊笑,忖道:“四靈之精那麽凶猛的酒,我連續喝了三年,就憑這些凡俗之酒,豈能醉我?”

  還不待李

  溪臣放下手中的碗,屠夫張便再也支撐不住,伏倒在案上,發出了如雷的鼾聲。

  看見號稱千杯不醉,九州第一海量的酒仙屠夫如此狼狽,宴客席上,發出歡快的笑聲。

  “巨子,你的酒量,咱們是服了。”一個挽著發髻,穿著圍裙的粗曠大娘,站了出來,對李溪臣道,“但我們來的路上,就聽說巨子文武雙全,不如趁興做首詞,也好下酒嘛。”

  “孫大娘,你這雙大手能繡花已經是奇事了,沒想到你這大字不識一籮筐的人,居然還懂這種風雅之事啊.?”一個肩膀上站著鸚鵡,手中牽著一隻猴子的老者,大笑著調侃道。

  “是啊。巨子是吾等之主,豈能讓巨子為我們助興。要寫詩,也該讓詩鬼李長吉來嘛。”手持羽扇的小諸葛,指著一個病癆纏身,瘦骨如柴的少年道。

  “是也,是也。小諸葛就是小諸葛,說話就是要比耍猴的有道理。”王大娘雙手往圍裙上擦了擦,隨後端起一杯酒喝幹道,“巨子,大娘我書讀得少,你別見怪。我自罰一杯。”

  李溪臣看見這些豪爽任俠,一技傍身的義士,真是從心眼裏佩服和喜愛,於是又端起酒杯道:“什麽巨子不巨子的,咱都是朋友。大娘此話生分的緊,明擺著把我當了外人,這才是當罰之處。來來來,大家共飲此杯!”

  所以人聞言,展眉開懷,紛紛舉杯痛飲。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食熊則肥,食蛙則瘦。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循著聲音,隻見李長吉飲盡杯中酒,踉蹌的走至殿中,吟誦著剛作成的詩篇。

  聽完這首詩,李溪臣折服了。這墨者中人,真是臥虎藏龍啊……

  “此詩豪縱之氣遠超當年李青蓮的《將進酒》!”李溪臣不由得站起身,抱起酒壇,走到李長吉身邊,作揖恭聲道,“長吉兄,這般意氣,你該當提三尺劍,開萬裏疆!好詩下酒,當浮三大白!”

  說完,便抱起酒壇,仰起頭,便咕咚咕咚的一飲而盡。

  場上,再次爆發出如雷的掌聲。而李長吉,眼眶已經濕潤了。他從未遇到過這種知音。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尋章摘句老雕蟲,曉月當簾掛玉弓。

  不見年年遼海上,文章何處哭秋風。

  李長吉這個書生,並不想寫詩,隻想仗劍。

  而這一壇子酒下肚,李溪臣終於有了醉意。

  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醉意一來,詩意也就來了。李溪臣豪氣幹雲,將酒壇往地上一砸,解下李子,抽出南華劍,走出了殿門:“美酒易得,知音難覓。我的詩比不上長吉的,便再舞一段劍吧。此地太小,施展不開,來來來,咱們去院子裏去!”

  眾人見狀,盡皆大笑,跟著出了門。

  劍若遊龍,翩然清嘯。劍法配著醉意,剛柔並濟,緩急相間,仿佛白雲出岫,更像長虹貫日。

  “曉風不知趣,徘徊上高樓。望盡天涯明月,照我滿懷霜雪,酹之洗離愁。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

  李溪臣一邊舞劍,一邊將心中所想,眼前之事吟誦成詩。詩成了,劍也完了。

  劍氣縱橫,詩力捭闔。墨者百業長,不由得驚了。他們從心底敬佩起了這個才認識三四天的巨子。

  “好詩!好劍!”隻見

  院門口,一個穿著高冷絕美的女子,在兩名挎刀武士和墨燃的陪伴下,走了進來。她的魔鬼身材,被身上的皮衣襯托的淋漓盡致,“想必這位就是‘詩蓋雍王,文壓北海’的決雲奇才了吧。”

  此處怎會有這般模樣的女子進入?眾人不禁疑惑起來,紛紛看向墨燃。

  墨燃先向小諸葛遞了一個眼色,隨後才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長公主傾城殿下!”

  所有人聽完墨燃的介紹,連忙跪倒在地:”草民不知公主殿下駕臨,接駕來遲,還請長公主恕罪。“

  李溪臣不知是醉意未醒,還是骨頭太硬,依舊如對戰秦澈那日一般,提劍昂頭,站立不跪。

  “見皇族不彎腰,不下跪,全九州也隻有一個人了。看這樣子,本宮沒有猜錯嘛。”秦傾城之胸懷,城府都遠超秦澈,不但沒有任何怒氣,反而調侃道,“看來墨家弟子,都是鐵漢子啊。”

  玩笑之話,殺機頓起。

  小諸葛這才明白墨燃那個眼神的含義,他眼珠一轉,隨即想到了說辭:“這位小兄弟,也是忒無禮,之前我們在此聚會,他也是不顧我們阻攔,非要進來舞劍作詩。”

  李長吉聞言,先是眉頭一皺,隨即明白了其中的奧妙,立刻幫腔道:“他就是李溪臣?果然和傳言所說那般目空一切,好名擅顯。”

  墨者百業長聽小諸葛這般說,這才反應過來秦傾城的調侃之語,其實是在試探。

  這秦傾城恐怕已然看出他們是墨者百業長,她恐怕也已經開始懷疑起李溪臣與墨者的關係了。如果真是如此,那“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可就付諸東流了。

  眾人跪倒在地,不敢言語,等待著秦傾城的反應。但秦傾城,卻隻是冷笑的看著李溪臣的雙眼。

  雖不露聲色,卻暗含殺機。

  李溪臣朦朧的醉意為之一清,但他沒有慌張和害怕。現在的他,已經有了一顆八風不動的心。

  “我沒醉,酒呢?......酒哪去了……。”李溪臣雖然酒醒了大半,但卻機智的選擇了將計就計。他走著東倒西歪的步伐,嘴裏發出囫圇不清的聲音,佯裝成狂醉的模樣,直接癱倒在地,然後對著秦傾城不耐煩的擺手道,“還沒喝盡興……酒席就散了?真是毫無......待客之道!也罷也罷,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你走吧!”

  “噌!”秦傾城身後的千牛衛,瞬間將千牛刀抽出了鞘!他們是看不得有人對皇族如此大不敬的。

  眾人的心為之一驚。但秦傾城卻攔住了千牛衛的刀,然後嘴角揚起了一個動人的微笑。但是這次的笑,非但不假,而且發自肺腑。

  媚眼如絲,攝人心魄。

  這種笑,這種容顏,這種身材,再配上那一身蓋都蓋不住的高貴冷豔氣質,確實配得上“傾城”二字。如此看來,《九州通誌》並沒有像墨燃批評的那般有失公允。秦傾城的容貌,確實不遜色於墨溪。

  當然李溪臣是見不到這一笑的風華絕代了。因為此時的他,已經發出了細細的鼾聲。

  “墨老,你瞧瞧......本宮千裏迢迢而來,人家竟然理都不理我呢。”秦傾城裝成一副哀怨之色,像是自嘲一般說到,“哎,以前還覺得高處不勝寒,現在看來,本宮壓根就入不了高人法眼啊。”

  墨燃尷尬訕笑,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人家都說卿且去了,本宮也隻好明日再來咯。”秦傾城說罷,轉身翩然而去,留下一句,“明天這個時候,他可得醒哦。不然本宮即便抱琴而來,又能彈給誰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