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臣知道毛餘恩卑鄙，卻想不到他能卑鄙到這種地步。

  但李溪臣有什麽辦法呢？他畢竟還是個凡人，根本無法在二十步之外瞬間穿過重重人牆奪下毛餘恩手中的刀。

  “放下你的劍！”看見毛餘恩拿住了李溪臣的軟肋，王氏惡奴立刻就來了膽氣，竟然將鐵手爪頂住了潘崇久的腦門，並狠狠的摁了下去，頓時血流如注。

  “啊……”潘重九痛苦的呻吟了起來，隨即暈了過去。

  “你剛開我弟弟！”潘玉兒掙紮著，怒吼著，卻無濟於事。

  李溪臣雙目噴出火，卻不敢輕舉妄動。

  “李溪臣，我清楚你做不到像我這樣冷酷。所以，投降吧！”毛餘恩開口說到，語氣根本沒有父母官的仁慈，“不然你馬上就會為他們一家人收屍。”

  放下劍，死的就是自己。可不放下劍，死的就是無辜的姐弟倆。

  想起潘玉兒無私的收留自己，給自己做飯洗衣，夜夜納鞋，並且將辛辛苦苦存下十兩銀子青囊相贈的行為，看到崇久渾身是傷，稚嫩無邪的眼眸之中滿是淚水的樣子，李溪臣狠不下心，更做不出這種事。

  “李大哥，你快走，你即便死了，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的。”沒想到此刻的潘玉兒，還是滿心替李溪臣著想。

  毛餘恩一聽，立刻將刀往前遞了遞。潘玉兒隻覺脖頸一緊，再說不出話來。

  李溪臣當然也知道毛餘恩為保全自己的聲名和前途，大概率會殺人滅口，斬草除根，但李溪臣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潘玉兒姐弟倆死在自己麵前。

  “你先放了他們，我便扔下劍！”李溪臣隻能退步。

  “你沒有商量的餘地，不過為表誠意，我可以先放了她。”毛餘恩說完，便將潘大娘手腳之上的繩索割去。失去了繩子的固定，本就氣息奄奄的潘大娘應聲倒地。

  “現在你可以束手就擒了吧！”看著老人倒地，婦幼痛苦哀嚎的毛餘恩，沒有絲毫心軟，他的眼中，隻有降服李溪臣的渴望。

  李溪臣深吸了一口氣，將長劍插入土中，伸出了雙臂。

  黑衣武士見狀，一擁而上，將李溪臣反手擒拿起來。

  “哈哈哈哈哈，還是毛太守有一套。此刻李賊就擒，小人先恭喜大人高升了。”王氏惡奴見狀，像一條哈巴狗一樣無恥的拍著馬屁。

  但毛餘恩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語氣平淡的對黑衣武士道：“動作幹脆點，別讓他感到痛苦。”

  黑衣武士得令，舉起了大刀。李溪臣閉上了眼，他雖然不甘心，卻也知道現在已經沒有奇跡了，留給他的隻有死亡：“希望你說到做到。畢竟他們是無辜的。”

  毛餘恩點了點頭，用手比劃了一個動手的姿勢。

  “啊——”但就在在大刀揮向李溪臣的瞬間，王氏惡奴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執刀黑衣武士一楞，呆在了原地。

  李溪臣睜開眼睛一看，竟然發現潘大娘一口咬住了王氏惡奴的大腿，惡奴的鮮血從潘大娘口中緩緩溢出。

  王氏惡奴怒火衝天，反手便將鋼爪插進了潘大娘的胸膛，而後一腳將之蹬倒在地。潘大娘瞬間口鼻噴出鮮血，眼看就是活不成了。

  “玉兒和崇久……老娘我自己都舍不得打……你這奴才……竟敢……”潘大娘口中血流不止，卻依舊罵聲不絕，“畜生……不得好死的東西……”

  “老東西，趕緊給我去死吧！”王氏惡奴見潘大娘居然沒有力氣說話，再次麵目猙獰的將鋼爪往其胸膛捅去，“我叫你罵……我叫你罵……”

  “娘！！”潘玉兒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呼喊。

  “玉兒……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娘……懂……”潘大娘說完了這句話，便咽下了氣。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李溪臣隻覺胸口躥起了一股黑暗的殺意。

  “毛太守，雍王的意思，是李溪臣死之前必須要讓他嚐盡人世間的痛苦。我看，讓他就這麽死了，未免太便宜他，況且也沒法和三皇子交代！”王氏惡奴殺了人，見了血，反而凶意更盛，對毛餘恩說話也硬氣了起來。

  毛餘恩眉頭一皺道：“你想怎麽樣？”

  “殺人誅心！”王氏惡奴一瘸一拐的走到潘玉兒身前，彈出了手中的鋼爪，劃破了玉兒的外衣，“你不是要報恩嗎？那你就把身子讓我嚐嚐，順便也給他這個雛兒看看女人的身體再死嘛……哈哈哈哈哈”

  惡奴笑的極其猖狂，他不知道，李溪臣背後的黑線已經浮現了出來。

  風起了，天上的烏雲，也在聚集。

  “不……”潘玉兒扭曲著，躲避著，哀嚎著，身體上的衣物卻被一件件割裂，潔白的肌膚和胸脯之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毛餘恩雖有些不忍再看，卻沒有阻止。

  雷在醞釀。

  李溪臣的眼眸，失去了光，取而代之的是，徹徹底底的黑暗。

  “你的惡念喚醒了我……”李溪臣的腦海裏，出現了野獸磨牙吮血的嘶吼之聲，“去吧，去殺個痛快。這個世界就是這麽黑暗，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忍，是沒有用的……隻有殺，才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的真諦……”

  南華劍兀自震顫。

  躲在暗處的聞天煉獄的修道殺手也感覺了異樣。

  但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惡奴準備剝去潘玉兒的褻褲時，李溪臣的劍鬼魅的穿過了胸口。惡奴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鮮血從劍槽中流淌而出，瞪大了眼睛。

  李溪臣沒有遲疑，反手拔出劍身。隨即鮮血從惡奴胸口噴濺而出，化作了血雨。

  看著王氏惡奴慢慢倒在地上的身體，眾人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毛餘恩更是瞬間連忙躲在了二十多位武士之後，嚇的噤若寒蟬。

  但李溪臣卻隻是踩著惡奴的身體，走到了潘玉兒和潘崇久身邊。他的雙眼雖然已經沒了人的溫度，卻分明流出了一滴淚。李溪臣脫下長袍，包住了玉兒赤裸的上身，隨後緊緊的抱住了她：“你放心，看過你身體的人，都會死的……”

  潘玉兒閉上了眼，哭不出聲，卻已滿臉淚水。

  抱了片刻之後，李溪臣將玉兒和崇久抱到了屋內，鎖好了門。這期間，毛餘恩和二十多個黑衣武士竟然絲毫不敢亂動，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等著李溪臣做完這一切。

  幸好，李溪臣的動作很快，他們沒有等的太久。

  第一滴雨已經落了下來，正好砸在了李溪臣的劍上。

  毛餘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聞天煉獄的各位高手，你們還要躲到什麽時候？！完不成任務，我們都得死！”毛餘恩對著黑暗大聲吼道，語氣之中滿是慌亂。

  毛餘恩話音剛落，四位頭戴精鋼鬥笠，臉戴恐怖麵具的殺手便從屋頂上飛至了李溪臣身前。二十多位黑衣武士見狀，像是見到了救星，爭先恐後往後退去，給這個不大的院子，流出了足夠的空地。

  院子空了下來，才好弑道劍發揮。漫天的殺意，從李溪臣身體中滿溢而出。四野的狂風，朝著眾人而來，呼嘯著如同猛虎嘯林，雨也不再小氣，開始傾盆而下，而烏雲之中不時耀出的閃電更是將李溪臣猙獰的麵目映照的如同地獄中剛爬出的惡魔。

  “這四個八品的高手，對付一個瘋子，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毛餘恩心神皆顫，隻好這般安慰自己。

  “天道！”李溪臣古井無波，身體浮至空中，引劍向天，直接使出了墨燃所授的非

  攻劍式的最後一招。

  既然決定要殺，就絕不留情。要出手，就出最狠的手。

  一道銀白色的閃電在天空中炸開，仿佛一條虯曲粗壯的巨龍。片刻之後，天地之中湧來滾滾而來的悶響。門窗鼓動，茅草翻飛，亂石滾轉、鳥獸遁逃，天昏地暗，一切都如末日來臨。

  李溪臣的劍尖之間，已有雷光閃過。

  “我說過，你們會死的很慘……”李溪臣說出的話，有魔鬼攝魂之音。

  話音剛落，隻見昏暗的天地間，忽然湧現出無數道天雷，雷自蒼穹而來，向著南華劍所指之處集結。天雷如狂怒的巨龍一般扭動著身體，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將所過之處燒出炙烤過的傷痕，隨後，糾結掙紮於南華劍的劍尖之上。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這是沒開竅的人會有的神技嗎？就算是四品高手，也未必做的到這樣吧？

  “不要怕，這是幻象！我們一起上。”帶著紅色鬼麵具的殺手心裏也怕的要命，卻隻好壯著膽子吼道。

  話音剛落，四人便先摘下了頭頂的精鋼鬥笠，往其中渡入了罡氣，然後將之擲了出去。精鋼鬥笠快速飛旋而出，發出破空之聲。隨後，鬥笠的邊緣之上展出無數鋒利的淬毒匕首，匕首寒光凜冽。

  這哪裏是鬥笠，分明就是聞天煉獄獨門暗器——血滴子！

  傳言，若是被匕首劃破皮膚，其上的劇毒便可在頃刻之間奪去性命，而若是被鬥笠套住腦袋，便會瞬間被割下頭顱。

  但這等奇技淫巧，在此刻的李溪臣麵前，不過是個玩具罷了。

  李溪臣睜開了眼，雙手握住南華劍，將雷電牽引而下。這奔雷落地四散，像是四條具有生命的巨龍，撞向了四麵而來的血滴子。傳的神乎其神的血滴子在雷電的一觸之下，便被燒的化成了齏粉，飄散在了狂風之中。

  這一下，毛餘恩的臉瞬間成了蠟，再無一點血色。

  但雷電之威還遠遠不止於此，燒盡了血滴子之後，它們依舊扭動著身體，絲毫不見減弱，向著殺手奔去。雷電之中帶著的高溫和威壓，竟然這四個八品之境的高手心生膽怯，忘記了反抗！

  木質的麵具慢慢皸裂，猛烈的燃燒，不一會兒便露出了他們的猙獰的容貌。終於，雷電穿過了四個八品殺手的身體，隻一瞬間，他們便被抽去了生命之力，成了一具屍體。

  八品之境，在弑道劍麵前，不過是土雞瓦狗！

  隨後，李溪臣睜開了雙眼，將腳落在了地上。

  殺修道高手都如屠豬狗一般，這些尋常武夫就更是不值一提了。毛餘恩隻覺胯下一濕，竟是直接嚇尿了。

  “啪啪啪！”毛餘恩跪倒在地，對著自己的臉不斷的扇著巴掌，隨後爬到李溪臣跟前，叩頭如搗蒜，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饒，完全沒了之前的囂張。

  “李大爺，您饒命。這都是秦澈的命令，我真的隻是奉命而已啊……我該死……我該死……您就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李溪臣沒有說話，眼神寒冷的如同北冥的玄冰。

  “什麽狗屁非攻劍式，花裏胡哨，華而不實。小子，你今天讓我喝了血，我就讓你體會一下，什麽叫做道！”李溪臣的腦海之中，再次出現了弑道劍惡魔一般的嗓音。

  隨後，李溪臣身體一陣痙攣，斜手揮出了一劍。

  上蒼之中，萬雷糾結。黃土之上，劍氣如霜。

  二十名魁梧的武士，在一瞬間，化成了烏有，甚至連粉末也沒有一粒。

  大道碾壓之處，萬物皆成真空！

  ……

  震澤，縹緲峰，巨子草堂。李子衝破殿頂而出，在漫天烏雲之中畫出一道金光。

  墨燃在雨中憑欄而立，緊蹙著眉頭，注視著無盡的蒼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