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戰神遺物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4-14 08:48      字數:3912
  墨溪不知道為何自己堅持了那麽久,卻在幾刻鍾內就放棄了所有。

  她呆呆的坐在那張李溪臣曾經坐過的荷花榻上,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她好像沒有太多的情緒,卻總在莫名其妙的時候落下淚來。幸好,任何悲傷都有慢慢消減的可能,更何況墨溪從小就經受了名門望族的熏陶和教育,在耳濡目染下早已學會將悲喜隱藏的技巧。

  過了幾天後,墨溪的心情終於慢慢的平複了下來,慢慢的開始有了表情,慢慢的開始了正常的生活,放下心的墨燃這才想起還在生死台上的李溪臣。

  “李溪臣的事還真讓老夫頭疼啊。”墨燃不知道該拿李溪臣怎麽辦,若是繼續把他留在祖庭,授他墨家道術那就對不起自己的孫女;可要是和他一樣翻臉不認人,那自己就無法和兩個月後齊聚在巨子草堂之前的墨者百業長交代,況且這樣一來,自己苦心經營的複興墨者的夢想就再也無法實現了。

  “墨聖啊墨聖,說你對我殘忍吧,你又將三千年來的頭一遭的氣運給了我,要說你對我仁慈吧,可偏偏要扔個我這麽個難題……”墨燃無可奈何,心亂如麻,一時間竟下不了決心。

  可實際上,墨燃根本無需為此憂心。

  因為在那場雨停後,李溪臣就趁著月色,冒死爬下了生死台,偷偷去甲字三號廂房的床下取出了酒壺後,便離開墨家祖庭了。

  畢竟沒有了李子,就隻能依靠四靈之精。

  經過了兩個月的苦修,不用手纏鐵鏈,背負重物的李溪臣可謂是有的是力氣,再加上心中已經有了目標,所以他一路上走的都很快。所以當墨燃最終說服自己去生死台上尋李溪臣的時候,他已經走出了姑蘇城,而且再有個四五日的時間,他便可走到梧舟郡。

  李溪臣想回一趟自己的老家,這無疑是一個冒險而衝動的決定。畢竟,這滅世之子的成長之地仍然被聖朝以重兵把守著,況且誰也不敢確定,秦澈是否會在背地裏安排探子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最關鍵的是,他背著葫蘆的奇異裝束,也很難不被人注意。

  若是萬一在溪城村中泄露了行蹤,那他恐怕就會陷入危險甚至萬劫不複之地。李溪臣十分清楚這一點,但他還是踏上了這段未知的旅程。因為他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況且現在也算是最好的機會了。

  走到梧舟郡的界碑之處,李溪臣躲在了林中喝了一大口四靈之精。自從那日墨燃收回李子,弑道劍便又蘇醒了過來,而且頻率較之以前高了不少。

  “李溪臣啊李溪臣,你說你是不是蠢?既然都和珠崽說清楚了,又何必為了一點良心,離開墨家那棵參天大樹呢?”李溪臣經受著弑道劍釋放的刻骨寒意,不由得後悔起來,“現在倒好,不但要時時刻刻擔心弑道劍毫無規律的肆虐,還要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去取回父親的遺物。”

  雖然嘴上說自己愚蠢,但李溪臣心底並沒有為自己當初的選擇後悔。他無法再接受墨燃的幫助,更不知道如何正視墨溪的雙眸,與其愧疚,與其不忍,不如就靠自己,闖出一條血路。這便是李溪臣在那場大雨中做下的選擇。

  理了理用長袍換來的麻衣,將葫蘆的皮帶緊了緊,李溪臣一頭躥進了密林之中,往後的幾天,李溪臣晝伏夜出,專挑沒人的險路前進,倒也極為隱蔽。一路上,李溪臣刻意觀察身後,但通過各種迂回,疾跑或突然的回頭之後,他慢慢的放下了心。

  其實,李溪臣大可不必那麽謹慎。試問又有誰會大半夜的走在懸崖峭壁之間呢?而秦澈這種自以為是的

  聰明人,又怎麽會想到李溪臣居然能愚蠢到選擇走出墨家祖庭,獨闖江湖呢?

  ……

  溪城村四麵環山,一衣帶水,幾乎是與世隔絕的存在。自從那場大戰過後,朝廷已經將此地所有的原住民遷出了,於是原本有著百十餘戶的小山村如今已是破敗不堪,蕭瑟無聲了。

  李溪臣躲在北麵山峰的一株鬆樹之上,眺望著遠處的家。那間用竹子做成的房子是如此的熟悉,卻也如此的陌生,那裏曾經也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如今卻隻有枯枝敗葉,野草荒田。可讓他奇怪的是,觀察了這麽長時間,居然絲毫不見明衛與暗哨的巡邏的蹤跡。

  李溪臣哪裏知道,聖帝起初的刻意關注,早就被三四年的太平無事磨去了戒心。而朝廷中人,對於摸不著油水的事向來是不願惹禍上身的,溪城村一來早就被翻了個底朝天,根本再無文章可做;二來,這三四年的時間裏總是平淡無奇,除了野獸會時常出沒外便再無其他事情可奏;自然慢慢的也就淡出了廟堂江湖的視線。在聖帝和朝廷都失去了興趣之後,安插在此處的看守自然偷奸耍滑起來。

  今年開春以來,甚至有一些好事而有錢的閑人,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之後,三五成群的來到這座曾經關係九州萬方的小山村來探險。而本該嚴禁外人入內的看守,居然在收了幾兩好處銀子後,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了行。

  李溪臣躲在外圍的暗處觀察了兩三天,才最終斷定這幫兵油子隻想著撈錢,對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已經沒有絲毫耐心了,至於本職工作,那就更是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於是李溪臣便偷偷繞著了村子的外圍,借著唯一的一條山路,往南邊的矮山摸去。李溪臣這個小山村從小玩到大,對於這裏的每一間茅屋,每一條小路,每一棵樹木都爛熟於心,躲避起來也格外得心應手,竟然沒有讓看守和好事的探險者捕捉到一絲身影。

  穿過村子,李溪臣不敢走橋,隻好尋了一處兩岸青竹掩映之處涉水過溪。這種清涼而熟悉的感覺,讓他不禁有些懷念。可現在畢竟還不是緬懷之時,李溪臣隻好在上了岸之後匆匆向山野之中行去。

  翻過了一座山,行到一處隱蔽的斷壁。懸崖雖然陡峭險絕,卻不過三四十丈高,其下還發出暗河流淌的聲音。

  “嗯,就是這裏。”這個地方李溪臣隻來過一次,過了這麽長時間,記憶也有些模糊了,他隻好細細的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才最終斷定自己並沒有找錯地方。

  李溪臣若是沒有這兩個月的修行,或許還真拿這絕壁沒有辦法,可此刻的他連生死台都爬過了,對於這種程度的懸崖也就不放在了眼裏。順著虯曲的樹根爬到了懸崖的腰部,李溪臣便失去了耐心,索性直接利用幾處突出的石塊,跳躍了幾次後直接落到了崖底。

  “風兒,三年後若是有機會,你就下到這個崖底找到一個洞口,爹爹在裏麵藏了東西,那是留給你的。”李溪臣走在落英繽紛,空氣濕潤的草地之上,想起了父親當日在崖頂對自己說的話。那時候的他,並沒有從父親的語氣中聽出一絲異樣的波瀾。他隻是出於好奇,不斷的追問崖底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現在不給他之類的問題,可父親卻隻是搖頭,並沒有回答。

  現在,李溪臣終於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可卻早已物是人非。

  雖然崖下景色很好,卻並沒有多餘的東西,李溪臣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那個所謂的洞口。細細找了半天,才發現山崖之間有一條縫,很低也很窄,若不是刻意尋找,根本

  無法發現。李溪臣彎不下腰,隻好側著身子,低頭屈膝硬生生的擠了進去。進了其中,倒是陡然的開闊起來,李溪臣拿出早已備好的火折子,借著火光才發現其中大部分被水潭所占,隻有右手邊的一角,有一塊幾丈見方的巨石。

  李溪臣蹚水而過,爬上岩石,發現其上立著一塊木牌,由於光線實在太弱,他隻好湊近了細細的看起來。

  “吳易之自樹衣冠塚。”李溪臣一個字一個字讀完,便雙腿一軟,將那副號稱“世間沒有什麽值得一跪”的膝蓋叩在了地上。

  李溪臣這才知道吳易之早就決定為自己犧牲了生命了,於是眼淚再次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聲音之中滿是悲戚:“父親,你何必為我這樣的人以命換命呢?”抹完了淚,李溪臣低頭良久,也不知道再思考些什麽。

  最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自言自語道:“父親,風兒既然沒死,便容不得你孤身藏於寒涼之處,請饒恕孩兒不孝,驚動你的在天亡靈……”

  說完,李溪臣小心翼翼的拔起木牌,卻意外的發現此物竟然無比沉重。李溪臣雙手用力將之抬起,竟發現木牌帶著其下的石頭,掀起了一層石壁。原來,這石頭竟然是被劍氣平整的削去了一層蓋子,而石蓋之下竟然有一個空洞。

  李溪臣伸手去摸,摸到了一個用布料包裹著的長條物體,他握住此物的一頭,將長約四尺的棍身拔出了岩石。在確定了沒有遺漏後,李溪臣抱著木牌和石蓋下的物體,爬出了洞穴。

  外麵的陽光很強,李溪臣眯著眼適應了好一會才最終看清父親遺物的本來麵目。原來外麵的布料是父親常穿的一劍麻布長衫,剝開重重包裹的長衫,便露出了其中的所藏三樣東西。

  李溪臣將它們一件件擺在野草坪上,拿起了其中最顯眼的一件東西,這是一柄無鞘的長劍。李溪臣握著劍柄,端詳著劍身,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細細想了片刻,隻覺得此物與墨矩在有幾分相似。李溪臣摩挲著劍身輕輕嘀咕道:“雖然樣式不同,可這劍格的形狀和劍身的尺寸,和墨矩也太相似了吧……”

  可憑現在的他,是不可能想通其中的奧妙的。李溪臣再三猶疑,還是將這把秘密卻普通的長劍放回了草坪之上。

  第二樣東西,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它看上去隻是一粒勾玉。李溪臣將之捧在手心,發現其其中雜質極多,摸上去也並不溫潤。若非其上有眼,眼中墜著一條細細的皮繩,李溪臣都要懷疑它是不是偶然掉入其中的一粒雜石。

  李溪臣莫名其妙,隻好將之放在長劍之旁,轉而拿起第三樣東西。這是一封信。

  李溪臣將信封撕開,發現它由於長時間經受水汽的氤氳,字體已然有些模糊。李溪臣小心翼翼的展開信紙,細細的讀了起來

  ……

  而遠在四五百裏之外的祖庭,墨燃終於還是狠下心飛上了生死台。

  “即便對不起溪兒,即便有可能讓溪兒傷心,老夫也不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墨燃抱著不成親人,亦可成為師徒的心態,準備和李溪臣說個清楚。可留給他的,隻有空無一人的曠野。

  半個時辰之後,墨溪從墨燃口中得知了李溪臣不告而別的消息,她的臉上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有些人要走,就注定另外一些人隻能順其自然。

  隻是不知此刻的墨溪,是否在無可奈何花落去之後,還抱有一絲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