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念之差
作者:蕭衫      更新:2020-04-14 08:48      字數:3696
  等到墨燃用“兼愛真訣”將玄黃振濟丹的藥力化入墨溪的心髒之後,他的渾身已經細汗淋漓,疲態盡顯,仿佛瞬間蒼老了幾歲。

  可即便如此,墨燃還是沒有停手,反而挽起衣袖,微微下蹲紮起馬步,提起藏在體內最後幾道罡氣,快速打入墨溪的近心的幾處大穴。

  做完這一切後,墨燃忽覺頭腦一黑,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幾步。若不是墨楓一把將之扶住,恐怕早已摔到在地了。

  “爹,溪兒怎麽樣?”墨楓急切的問到。

  墨燃深深呼吸了幾口,極力將起伏的胸膛平複下來:“咳……咳……我不過是修道之人,並非大夫……判斷病情吉凶,還是張神醫更為專業……”

  其實墨燃並不擅長醫術,更不懂望聞問切,之所以能夠救死扶傷,隻不過是因為掌握了醫療聖術“兼愛真訣”罷了。

  張仲瑾聽墨燃這麽說,趕緊上前搭了搭墨溪的脈搏,隨後又翻了翻墨溪的眼皮,在確定了病情之後,才籲了一口氣道:“兼愛真訣不愧是與慈航真訣並稱的療傷聖術,果真有妙手回春,死骨更肉的奇效。墨門主性命已然無虞了,後麵幾日隻需按老朽開的藥房服藥,同時保證正常的飲食和平穩的心態,不日即可痊愈了。”

  張仲瑾的判斷讓墨楓鬆了一口大氣,若是墨溪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自己不但失去了心尖上的寶貝,更沒法和九泉之下的妻子交代。

  而綠衣聽罷,更是大喜之下破涕為笑,跪在地上連連向墨燃道謝。

  墨燃扶起綠衣,沿著床沿坐下,老態盡顯:“聖術確實不假,但還要看誰用,到了老夫這,就還得靠一味玄黃振濟丹才能奏效啦。”

  “老掌教太謙虛了,修殺人技易,修救人術難,這是天下修道之士都知道的道理。”被墨燃一手起死回生的神技所驚,此刻的張仲瑾已經是從打心底佩服起兼愛真訣,“老朽現在就恨年輕時開不了竅,否則必定拜入墨門修這門神技,如此一來,吾必定能更救更多人,做更多事了!”

  墨燃此刻心神俱疲,也沒有心情過度客套,隻好微微一笑表示感謝,隨後閉目養神起來。

  張仲瑾知道墨燃這是罡氣耗盡的緣故,也知道這種事憑自己一個尋常大夫是沒能為力的,隻好作了個揖,在墨楓的相送下躬身退出了病房。

  ……

  第二天的太陽升出地平線,墨燃依舊還在入定養神,煉化天地之力補充罡氣。而早一步醒來的墨溪已經刻意支開了墨楓和綠衣,獨自一人眼巴巴的看著墨燃,期待他能早一些醒來。

  就在墨溪困得睜不開眼皮,迷迷糊糊就要睡著之時,墨燃終於深深的吸了一口,將盤左的雙腿打開,伸了個懶腰。

  “爺爺……”終於等到墨燃蘇醒的墨溪,一下子撲倒在了墨燃的背上,迫切的問道,“橙子哥哥他怎麽樣了?燒退了嗎?身上的傷好了嗎?”

  墨燃輕輕給了墨溪一個腦瓜蹦,沒好氣的道:“爺爺拚了這條老命把你救活,不心疼一下也就算了。你自己血都快放幹了,怎麽也不知道注意一下?你那個沒心沒肺的橙子哥哥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麽關心?”

  墨溪受了兼愛真訣,雖然還有些虛弱,但已無大礙。此刻見墨燃吃起了醋,便拉著他的手撒嬌道:“溪兒怎麽會不心疼爺爺呢?隻是因為溪兒知道爺爺道行高深,是不可能這麽容易就出問題的

  。倒是橙子哥哥,我已經有六七天沒見了呐……溪兒好想他啊!”

  說著說著,墨溪就要落下淚來。聽著墨溪帶著哭腔的聲音,墨燃哪裏還端的住,連忙安慰道:“別哭別哭,你的橙子哥哥已經沒事了。”

  說這話的時候,墨燃很是心虛。昨天召墨鍾一響,自己便不顧一切的衝回祖庭,倒是把李溪臣這事給忘了,他現在可完全不清楚李溪臣是已經摔成了肉泥還是成功爬上了生死台。

  “真噠?!”墨溪的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久違的興奮,她激動的道,“那爺爺趕緊帶我去找橙子哥哥吧。”

  “這?”墨燃猶豫了,搪塞道,“你傷還沒好,氣色也差,現在就急匆匆的過去,不是讓李溪臣看見你憔悴的一麵了嗎。”

  墨溪一聽,也覺得道理,隻好問到:“那怎麽辦?”

  墨燃見墨溪上套,趕忙說:“所以你趕緊吃點東西調養調養身體,等恢複的差不多了,爺爺再帶你去找他。”

  “爺爺你可得說話算話啊。”墨溪害怕墨燃是李溪臣躲避自己的幫凶,心中還是覺得隱隱不安。

  墨燃摸了摸墨溪的額頭,溺愛的保證道:“爺爺就你這麽一個孫女,騙誰也不能騙你啊。況且你爹都鬆口了,爺爺幹嘛還要當這個壞人啊。”

  “也是溪兒任性,讓爹爹和爺爺擔心受罪了。”墨溪也知道墨楓是因為愛她才控製她的,心中也覺得有些抱歉。

  墨燃笑了笑,假裝生氣的道:“你這話倒是沒錯。你爹為了你把召墨鍾都敲了,下次不管遇上什麽事,可不能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做事的之前,即便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我和你爹,想想你九泉之下的母親!”

  墨燃說完,吩咐綠衣好好照顧墨溪,便匆匆的出了門。他雖然體內罡氣還未恢複完全,卻顧不上勞累便趕忙運起道術,快速朝生死台飛去。

  “墨聖保佑,你可千萬別死啊……”墨燃一路上,心裏隻有這個念頭。

  好不容易來到山腰,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李溪臣的蹤跡。

  不在地上,那必然在台上了。墨燃鬆了一口氣,隻要沒死,那就一切好說。

  “小子,告訴你個好消息。”墨燃衝著台上大喊。

  李溪臣昨夜藏在岩隙中躲了一晚上的大風,今早趁著朝陽才好不容易爬上生死台,此刻還是渾身發冷,牙齒打架,他既無力氣也無心情回答墨燃。

  墨燃喚了幾聲,隻是不見回應,有些急了:“沒死你吱個聲啊!”

  李溪臣沒有辦法,拾起石子,舉起灌鉛般的手將之扔下了生死台。

  “砰”石頭掉落在離墨燃不到一丈之處。

  “臭小子,老夫不就是一時急中出錯嘛,用不著謀殺吧。”墨燃奮力的喊道。

  話雖如此,墨燃嘴角卻露出了一絲笑容,心裏忖道:“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這生死台可有百年沒有凡人爬上去了。”

  見李溪臣無恙,墨燃將剩下的野豬肉一腳踢上五六十丈的生死台。最少兩百斤重豬肉砸在李溪臣麵前,嚇的他渾身一哆嗦。這一腳,在半息之內爆發出萬斤之力,還需要精準的控製方向和落點,不可不謂恐怖。若是有修道之士在旁見證,絕對會豎起大拇指稱一聲“佩服”。

  但李溪臣卻並不想拍這個馬屁,隻是爬到生死台邊緣,對著下麵有氣無力的說到:“墨老啊

  ,我知道你道力強橫,但也沒必要那麽炫耀吧。我沒被生死台摔死,可不想被死豬肉壓死啊。”

  “老夫為了救溪兒,已近油盡燈枯了,哪有多餘的力氣跟你炫耀啊。”墨燃沒好氣的道,“要不是怕你餓死,誰願意管你啊!。”

  可是到了李溪臣這裏,墨燃是否油盡燈枯顯然是無關緊要的,他的心很自覺的就捕捉到了墨溪這個關鍵詞:“珠崽她……怎麽了?”

  李溪臣問的很小心,他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該問。

  “她怎麽了,難道你不該親自去看看嗎?”墨燃質疑道,“溪兒為了你,可受了大罪了。要不是老夫有逆天之能,恐怕你就永遠都見不到她了!”

  李溪臣的心先是一緊,但隨即從墨燃的語氣中判斷出墨溪的現狀應該已經沒有什麽危險,於是翻身爬回台中,不再言語。

  他不能心軟,也不敢多問,隻好痛苦閉上眼道,假裝打坐起來。

  身體雖然安靜下來,但心亂的卻無法偽裝。李溪臣的連眼皮都在顫抖,卻依舊堅持著,他隻求墨燃能夠趕緊識趣離開。

  墨燃一直的如意盤算就是讓墨溪繼承墨家掌教之尊,讓李溪臣主掌墨者巨子之位,令二者能夠心意相連,同心合力將墨聖遺誌發揚光大。曆經無數波折之後,最大的阻礙墨楓都已經鬆了口,墨燃哪裏還能被李溪臣的沉默抗拒擋住腳步:“我勸不了你,就讓墨溪親自來和你說!”

  “別!”李溪臣連忙出言阻止,卻絲毫擋不住墨燃瞬移消失的身影。

  李溪臣見狀,三分無奈,七分痛苦,心中五味雜陳:“唉,明明可以一刀致死的,幹嘛非得再掀開血痂再割幾刀呢?”

  墨燃既然走了,李溪臣也就不必再偽裝成入定的模樣了,再加上心亂如麻,便索性倒在地上,看起了蒼穹之中去留無意的白雲。

  李溪臣的腦海之中,不由得冒出一個念頭:“與其等珠崽來了之後傷心,不如先一步離開祖庭吧……”

  可是一旦離開祖庭,之前花費千辛萬苦才拜墨燃為師的努力,可就付諸東流了。如此一來,也就脫離了鯤擊天替李溪臣安排好的既定路線,未來的未知和凶險將陡然增加。

  最重要的是,李溪臣很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墨溪了。

  “要麽,再見一麵吧……”最終,李溪臣還是生出了僥幸心理,“也許,把事情說清楚了,還能繼續做朋友呢?或許有一天我真的可以證明自己並不是什麽滅世魔王呢?那時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世人的祝福下和珠崽相守此生了!”

  李溪臣從小都在父母的羽翼下被保護的如同一隻從未經曆過風雨的雛鳥,雖然經曆了一次人生大變,卻也不過一死一生之間。他從來沒有細細感受過痛苦的綿長滋味,也就沒法從中獲得根本性的蛻變。他那個稚嫩的心還不明白愛情的意義,更不懂當下擁有是多麽奢侈的事情。

  李溪臣寄希望於未來,更害怕往後餘生沒有絲毫墨溪的存在,於是他便退縮了。可是他不知道,世界上的戀人一旦錯過,想成為敵人尚有可能,想成為朋友是毫無機會的。他這一念之差,差點成了一段悲劇的伏筆。

  而現在的李溪臣是不會明白這一點的,他滿心以為自己找到了兩全之法,甚至覺得有一些隱隱的釋懷。他開始期待墨溪能立刻出現在自己麵前,可是一直等到晚上,也沒有一個人影出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