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刀疤”身份
作者:刹時紅瘦      更新:2020-03-06 22:27      字數:2640
  當周王率眾趕到此處山坳時,劫匪已然撤離得幹幹淨淨,除蘭庭和春歸之外,也就還剩下那晚從金堂村被擄來的幾個青壯,薛成當然會驚奇於又一場欲血奮戰竟然莫名消彌,大覺所有人質竟然毫無發傷的結果著實詭異,但他並沒有直接鞠問蘭庭的權限,而此時當周王麵前也沒有必要急著盤問其餘人質。

  三麵坡林環抱一麵絕壁在後堵成的這片坳地上,幾堆篝火尚且還在燃燒,火光裏連薛成竟都有一種周王與趙副使形成對峙的離奇感覺。

  蘭庭微微蹙著眉頭,他沒有想到周王會突襲此處,且他從史舯等人的形容,已經覺察到周王在途中恐怕已經經曆過一場血戰,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周王身上正在散發的血腥味,他意識到這些,莫名便往春歸身前一擋,且他也立時感覺到周王因為他這一行為忽然變得冷銳的眼神,數息之後才隱褪了,而眸色森黑,似受此幽林的夜晚浸潤。

  “逕勿及宜人尚好?”周王提著劍,但口吻已經平和。

  “均好。”這回應可謂惜字如金。

  “那我們回去再說。”周王率先轉身。

  丹陽子那番提醒並非逛語,坳口處果然有刺客伏擊,要若周王真按原本計劃般在兩裏之外棄馬步行,入坳口時便會受到火箭偷襲,屆時他們根本無法逃避,雖說人數較之占多,恐怕也會全軍覆沒,但因為已經有了防備,周王與薛成分散兩麵包抄偷襲反而打了那夥刺客個措手不及,縱管如此,雙方也難免經過了一場血戰,連周王都險些身中流矢。

  那支箭幾乎貼緊他的後腰飛掠而過,還是造成了擦傷,但當時周王並沒感覺疼痛,直到這時……傷口才開始作痛,他伸手一摁,掌心便覺濕潮,周王再低頭一看,中指根部顯然一抹血紅。

  他微微一哂而已。

  回到青陽縣衙時已然是晨光熹微。

  春歸沒再參與男人們的會談,她這時正被放聲大哭的菊羞“捆綁”,也直到這時她才切實有了幾分劫後餘生的感覺,好容易才掙脫“捆綁”,春歸低頭看著自己越發邋遢的衣著:“阿菊丫頭,你都不覺得我這渾身酸臭麽?虧你還敢往我身上撲……”

  “大奶奶便是這會兒子剛從糞坑裏出來,奴婢也不嫌棄。”菊羞抽抽噎噎的表忠心。

  春歸:……

  “顧宜人遇險的這些天,菊羞也沒心思洗漱沐浴,不

  過臉上倒還不髒,也多虧得以淚洗麵。”倒是阿丹看春歸當真是安然無恙,一貫嚴肅的她竟然說了句俏皮話。

  春歸便挽了菊羞的胳膊:“咱們主仆兩得快找個地兒把自己好生洗洗了,不然怕是會導致青陽縣衙四圍成個‘萬徑人蹤滅’,走走走,先去浴室談個心。”

  菊羞於是破涕而笑。

  結果春歸沐浴之後是神清氣爽,就是覺著肚子餓得慌,反倒是菊羞險些把她自個兒淹死在浴桶裏,春歸和阿丹合力才把人“打撈”出來裹上衣裳架去榻上,這丫頭一沾枕頭,頓時鼾聲如雷。

  “怕是這些天她都不曾合眼吧。”春歸長歎一聲。

  阿丹頷首:“哪裏睡得著,顧宜人與菊羞當真是像親姐妹,菊羞連三尺白綾都備好了,說是萬一宜人有個閃失,她一息都不會苟活,就算追去黃泉幽冥也照樣得服侍宜人。”

  “真是個傻子。”春歸摸了摸菊羞的額頭:“有勞阿丹姐姐了,給我打個幫手,今日我可得好好慰勞一下我家這個傻丫頭,等她睡醒了就有大魚大肉入口。”

  “奴婢真是羨慕菊羞。”阿丹笑著應喏。

  她忽然想起了還有另一個食不知味臥不安寢的人,幾乎忍不住要念叨出來,但到底還是咽了回去……顧宜人雖是心性豁闊,卻是真正的知書達理,這一路上看她行事為人極其磊落,真不枉了聖德太後待她有如忘年之交,還有周王妃待她的一片摯誠,殿下那心思何其危險,捅破了對誰都是無妄之災,也隻能但願殿下,有點自知之明,不至於魔障罷了。

  ——

  有一具刺客的屍首,這時被薛成親手蒙上了白布。

  周王仍是一身夜行衣,站在蒼白的天光裏,他冷笑,卻不語。

  “殿下應當認識此人吧?”薛成竟似歎息。

  “齊王府的親衛,如本王身邊史舯。”周王這才說話:“萬埔植,說是成國公的族侄,實則也就八百年前是一家的關係罷了,不過萬埔植的確深受齊王信重,他是行伍出身的吧?”

  “曾為下臣同袍。”薛成幹脆把歎息歎出:“埔植臉上那道傷痕說來還是因臣所累,下臣是真沒想到……埔植竟然會卷入這樁逆案,殿下,下臣既然與埔植私交深厚,依法理當回避……”

  “我雖有禦賜金令,但也不應幹涉錦衣衛辦案,薛校尉如何察證此案依據律法即可,無需問我示意。

  ”

  薛成暗暗鬆了一口氣,他隻是個校尉,又是行伍出身,雖聽命於皇令,當今聖上恐怕都不知道錦衣衛有他這號人,他也是認真拿不準周王和齊王誰更有勝算,也無意被競儲這個漩渦越卷越深,他的確沒有想到今晚這場生死之戰,到頭來竟然會逼得他的袍澤……咬破毒囊自盡。

  這案子著實太多蹊蹺,也關係到太大厲害了!

  但薛成仍然不敢袖手旁觀,遲疑一陣才道:“埔植曾與下臣同生共死,望殿下……容下臣將其安葬,也算全了袍澤之誼。”

  周王頷首,他拿一具死屍並無任何用處。

  “另,下臣便是移交此案,也需要向上官如實陳述案情,下臣需要相詢趙副使,何故匪首……是否那匪首安排下坳口伏殺,因為失利才潰逃?”薛成問。

  這問題已經十分婉轉了。

  他其實疑惑的是蘭庭夫妻兩個為何會毫發無傷,這不符合情理,就算刺殺失敗,畢竟趙副使作為周王的臂膀,也不可能安然脫身,匪首逃匿前完全可以先斬周王一臂。

  “劫走內子及我之匪首,自認聽從魏國公驅使。”蘭庭沒有隱瞞。

  “魏國公?”薛成再次震驚了。

  “匪首如是說,我隻是如實供述。”蘭庭當然也明白沒有如山鐵證根本不可能坐實魏國公的罪狀,但這件案情既然驚動了錦衣衛,有的事體還是不能隱瞞的:“薛校尉可願聽我推斷?”

  “副使請說。”薛成忙道。

  “匪首是否當真聽命於魏國公我不敢斷定,不過應當與坳口伏殺殿下者並非同夥,其劫持內子,誘我交付贖金,實則是欲讓我暫時安全,說穿了這匪首已經洞悉刺客意欲伏殺殿下,所以行計,為的是不讓我與殿下一同遇刺。我不知匪首,抑或說匪首背後之人為何這樣做,但確然從始至終,我並沒受到半點威脅,匪首隻是遊說我另投明主而已。”

  薛成覺得自己腦袋都要腫了。

  “這回事故,我也會上書說明。”蘭庭最後道。

  他雖是副使,不過也享有奏文直達天聽的特權,但當然蘭庭就算上書,皇帝必然也不會僅僅因為一個逃脫的匪首那番自言自語,就采信蘭庭再無證據支撐的述供,治罪魏國公鄭秀。

  說到底,蘭庭並不認為自己的份量,勝過魏國公。

  這也是魏國公敢於如此行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