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再次見麵
作者:刹時紅瘦      更新:2020-03-06 22:27      字數:3422
  蘭庭的目光再一次從“不是齊王”四字掠過,他才把那兩頁信紙交給周王,深吸一口氣力壓下心頭湧動的慌亂,也是直到此時,他甚至才有了心情喝一口水緩解喉嗓處難耐的燥渴:“魏國公想引我離開,真實目的還不能確斷,我更無法判斷他明明可以直接把我劫持,又為何先劫持春歸用作威脅,但我唯一能夠肯定的是,春歸目前尚還安全,且她有把握,隻要通過密語告知我劫持她的是魏國公,就能夠有驚無險的化解這回禍難。”

  “既是如此,還等什麽,我立時趕去信中約定地點交付贖金。”周王道。

  “殿下不能去。”蘭庭直視周王:“我說了魏國公目的並不在殿下,因為用內子的安危根本不可能要脅得殿下孤身赴險,殿下誌在皇位,怎會為了臣屬家眷冒此攸關生死之險?而我與內子才是夫妻情深,救內子出險境,是我身為丈夫的義不容辭,我去才符合情理,也才真正能夠化險為夷。”

  周王覺得蘭庭這番話實為一語雙關。

  他閉緊了嘴,但竟然堅持與蘭庭對視著,又說不清他這是在堅持什麽。

  “我有直覺。”蘭庭忽而說道,又自嘲般的一笑,似乎笑話自己竟然也有依靠直覺行事的一天:“真正的凶險是針對殿下而來,殿下萬不能疏忽大意,更不能輕舉妄動,殿下最好還是先往池州城,立時動身!憑借這封書信,殿下可以憑金令調動池州錦衣衛護侍,在池州城等候金陵的親衛盡數來此,再啟程回去南京,私訪是不能再進行下去了。”

  “難道我能坐視……不顧你們夫妻二人安危?”

  “我說了我與內子必定無礙。”

  “我至少應當探明你們被劫持去了何處!”周王一揮手:“逕勿不必說了,縱然我許你孤

  身犯險,也必然會遣親衛暗中盯梢,我可去池州,等你們脫險一同回南京。”

  周王儼然不再接受任何勸告:“這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蘭庭也沒有再和周王爭執。

  根據春歸那封書信的提示,周王需得攜贖金孤身前往距離青陽縣十裏之外的野狼嶺下,這裏也是回來送信的青壯獲釋之處,但他是被蒙著眼睛送到了野狼嶺,所以根本不知“山匪”藏身的窩點,但蘭庭根本不可能按山匪的計劃用周王贖回春歸,他也懶得去籌備那筆巨資贖金,隻是他孤身赴險而已。

  周王安排的親衛也當然沒有驚動前來接應蘭庭的匪徒。

  在野狼嶺負責接應的人僅隻兩個,他們這時還沒有忘記偽裝真正目的:“趙副使可別有另外的企圖,我們哥倆個的性命可不比顧宜人矝貴,隻要我們沒能帶著趙副使安然無恙回去,顧宜人可就得替我們陪葬了。”

  蘭庭任由眼睛被蒙上。

  他想這幫劫匪的偽裝還真是不走心,非但一眼就認出他不是周王,分明是已經跟蹤了他們一段,而且索要的那筆巨額贖金竟然也隻字沒提,顯然目的不是為了求財。

  被蒙上雙眼前蘭庭已經聽從劫匪的要求踏鞍登上一匹快馬,但他因為目不能視當然無法獨

  自騎行,他是坐在一個劫匪身後,感覺到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這匹馬馱負二人尚且能夠飛奔,不是普通的馬匹,已然具備了戰馬的資質。

  蘭庭被接應時已然天色昏黑,他不知周王的親衛在不被劫匪覺察的條件下能否成功跟蹤,事實上他也根本不在意周王是否能夠察明劫匪的窩點,從這兩個劫匪的言行中他更加篤定,這起飛來橫禍並不到九死一生的艱險程度,蘭庭大有把握能和春歸毫發無傷的脫險。

  坐騎快一陣慢一陣的跑,停下時當蘭庭獲得解開蒙障的許可後,他發覺四周已經徹底被夜色籠罩,當然他就算能夠視物了,也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放眼盡是荒山野嶺,無一處人家燈火,更不可有路牌標示,倒是能見林深處飄浮的磷火,使這片野嶺凶險有如鬼域。

  “接下來得走山路了,趙副使可得仔細腳下。”劫匪竟然好心叮囑了一聲兒。

  約步行足有一個時辰,蘭庭才抵達劫匪藏身的山坳,他也才終於看見了劫匪頭目,自然是張陌生麵孔。

  “副使大人未曾帶來贖金?”頭目的臉色極其不善。

  “閣下並非圖財,趙某何必多此一舉。”蘭庭氣定神閑的回應。

  頭目狠狠注視了蘭庭一陣,獰笑道:“我不圖財又圖什麽?”

  “圖的不正是趙某?”蘭庭挑了挑眉:“魏國公交待閣下請趙某來此,怎會是圖財?”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普通山匪何來箭弩?若真是偶然劫獲了內子在手,要脅殿下交付贖金,此二接應人又哪裏會一眼識穿趙某並非殿下呢?又既然識穿,緣何還會將趙某領來此處?閣下目的根本不在殿下,為的不就是讓趙某獨自前來麽?”蘭庭冷笑:“要是齊、秦兩位王爺,既然使計伏殺殿下,何必多此一舉先將內子劫走,用內子安危怎能夠要脅殿下自入陷井?也根本沒有必要冒此風險加害趙某區區一介臣子,隻有魏國公曾經交待謝百久遊說趙某投效,所以才可能行此手段,趙某既來了,閣下當然會放我夫妻二人安然無恙離開,魏國公的想法應當是,無論趙某怎麽給殿下回話,殿下皆會生疑。”

  頭目也冷笑:“趙副使既然洞悉魏國公的計劃,何故還會中計?”

  “不是閣下用內子的安危威脅趙某麽?趙某明知是計,也隻能走這一趟,不過趙某既然來了,閣下的使命已然達成,也就無需在此廢話了,趙某心急於安慰內子,請閣下成全。”

  “趙副使還真是……為了個女子竟然不怕與周王離心,舍得拋棄榮華富貴和大好前程!”

  “所以,倘若內子被傷及毫發,趙某敢擔保……閣下及在場匪眾,死無葬身之地。”

  “你現在可是在我們手中!”

  “閣下敢拿趙某性命否?”

  頭目無言以對,他當然不敢,因為魏國公千叮萬囑——寧肯失手勿傷趙郎性命,所以他才會聽信何氏的慫恿,認為先擒顧氏在手加以要脅方為萬無一失,且魏國公也並沒有交待不傷顧氏,萬萬沒料到的是顧氏竟然識穿了他們的來曆不說,趙蘭庭也

  當真洞悉了魏國公的計劃,且趙蘭庭如此在意顧氏……

  頭目但覺脊梁上遍布冷汗。

  還多虧得那顧宜人機智,要真是個糊塗的,他可就聽從了何氏的躥掇以全那女人的報複心,事情真做下,沒有挽回的餘地,趙蘭庭哪能放過他?壞了魏國公的大計,他可不死無葬身之地?

  蘭庭終於見到了春歸。

  他把女子一把擁在了懷裏,手臂先是溫柔的,數十息過去才漸漸用力,此刻他所有的焦灼和擔憂才有如鐵陀重重砸放,他其實根本說不出安慰的話,因為他竟然都覺得腳底發虛膝蓋發軟,他還能站立著是多虧了春歸的支撐。

  “我真是服了你們兩夫妻。”山洞裏隻有跟進來的渠出在幽幽的說話:“這是什麽樣的天作之合?所幸玉陽真君在這一世成全了你們二人,好了,這下子當真是有驚無險,我就不在這兒礙大奶奶的眼了。”

  春歸根本就看不見渠出魂在何處,她的額頭緊緊抵在蘭庭的胸口,她也能感受到蘭庭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往她這邊壓迫,令她幾乎難以站穩,她伸手輕撫著蘭庭的脊背,成為安慰的那一方:“逕勿,我沒事了,你放輕鬆,我沒事了。”

  山洞裏仍燃著篝火照明,當蘭庭終於放開春歸後,他看見了春歸的半側麵孔:“誰打的?”

  語氣異常森冷。

  說實在其實何氏那一巴掌雖狠,但不至於打得春歸半張臉高腫,這時巴掌印都已經消褪了,隻是嘴角還有微毫傷痕,連春歸都鬧不清她家趙大爺怎麽就能篤斷她挨了耳光,不過她原本也記著仇,準備告狀的,這時自然不會隱瞞:“何氏,她非但打了我一耳光,也是她攛掇這夥人的頭目把我劫來了這裏,還打算著要毀了我清白,整得我身敗名裂不得好死呢。”

  “哪個何氏?”蘭庭壓根就不記得還有這麽號人物了。

  “三嬸娘的弟婦,因為害殺侄兒侄女被休,也因她罪行暴露多得莫問,所以遷恨了我。”

  “她怎麽和劫匪頭目勾搭上了?”蘭庭蹙著眉。

  “我是聽莫問曾經提起過,何氏和丹陽子有些瓜葛,應當是丹陽子得她求救,請托了魏國公插手,何父帶著何氏回陝途中,遇山匪劫道,何氏不知所蹤,她既出現在此,不用說那夥山匪是哪夥山匪了,我也是因為認出了何氏,才斷定劫匪是魏國公的人。”春歸隻好再次用莫問小道解釋。

  蘭庭用指腹輕觸春歸嘴角的傷痕,雖沒發覺春歸有任何疼痛的反應,但仍然目光森涼,他自不問“疼還不疼”這類廢話,隻不過這下子牢牢記住了何氏這麽一號人物。

  “劫匪不會這麽快放我們離開,我還鬧不清他們另有什麽目的,不過他們不敢傷咱們毫發。”蘭庭重重呼出一口氣,他掃視這處山洞,發覺隻有一堆幹草可供坐臥,他拉著春歸一起坐下,此時實在難以抵禦放鬆後潮水一般湧來的倦意:“好困,我得休息一陣,輝輝不用擔心,危險已經渡過了,你也放寬心休息一陣。”

  他就這樣半坐著,讓春歸靠著他的肩,隻隔了十餘息,意識便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