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作者:西山秋色      更新:2021-06-12 01:54      字數:3441
  薛崇離開越城前和薛樊山提過那套說辭,時至今日,薛樊山仍憋屈。

  盛齊做的事堪稱昏庸,但結果盡如人意,燕國大敗,肅國內戰小打小鬧,罪魁禍首還在最後關頭舍身相救薛崇。

  一國之君以命交代,還能怎麽樣?

  “臣無異議,謹遵皇上旨意。”薛樊山粗聲道。

  盛嬈不意外薛樊山的妥協,她緊接著道:“先帝糊塗,薛家造反亦屬實,但薛家懸崖勒馬,功過相抵,故不獎不懲,薛將軍可有異議?”

  薛樊山驚詫抬頭,虎目直視盛嬈,猜疑不加掩飾,現在奪薛家兵權,天時地利人和,就這麽放棄了?

  薛家可是懸在皇位上的一把劍,隨時都能造反,而且盛齊之過不是薛家謀逆的理由,如果大事化小,豈不亂套?

  果然盛嬈話音剛落,底下就響起了私語聲,不少人都等著看這出戲,沒料到盛嬈打算三言兩語帶過。

  這和盛嬈先前的作風截然不同,按照她這兩年的手段,理應奪兵權堵人口舌一氣嗬成。

  有剛直的老臣無畏諫言:“啟稟皇上,臣以為先帝稍加試探,薛家就起兵謀反,其心已早,不可不防。”

  “即便先帝有錯在先,造反仍罪不容赦,若一句功高便可抵過,難以服眾,望皇上三思。”

  盛嬈眼神微眯:“依你所見,該如何處置薛家?”

  “臣鬥膽直言,薛將軍不宜再掌管虎符,不若保留薛將軍官職,收回虎符。”

  老臣剛正道,他言語間非對薛家有意見,僅是就事論事。

  薛樊山一聲冷哼,所言卻非辯解:“薛家意圖造反,證據確鑿,請皇上發落!”

  早在任由薛崇胡鬧之時,他就有了覺悟。

  薛樊山幹脆的架勢讓朝臣捉摸不透,連帶著開口的老臣都無話可說。

  盛嬈清楚薛樊山對她頗具微詞,在薛樊山看來,她遠赴慶國當甩手掌櫃,卻在最後關頭收尾,是不信任薛家,又或者這一整局棋都和她脫不了幹係。

  她不在乎薛樊山是否誤解,不過是就事論事:“駙馬之意就是朕之意。”

  薛樊山眼神一變,諷道:“皇上的意思是薛家造反是皇上之意?”

  “並非,但朕後來的確默許了。”

  盛嬈的話讓薛樊山傻了眼,她敢當朝承認默許薛家造反?是嫌她這個皇帝當得太容易了?

  震驚的不止是薛樊山,滿朝文武更是瞠目結舌,這是能光明正大談論的事?

  這要是傳出去,就不是薛家造反了,而是姐弟相殘,長公主借薛家之手奪位!

  一時間朝臣都屏氣凝神,恨不得會隱身之術,這才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日,就這麽提心吊膽,往後可怎麽過?

  盛嬈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驚天動地的話,她敢說,就無懼世人評說。

  薛樊山猜不到盛嬈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抿唇回頭,想看看薛崇的意思,卻見薛崇完全不在狀態,神遊天外了。

  薛樊山差點一口氣沒緩上來,他就不該指望那個兔崽子!

  要不是兔崽子被迷了魂,何至於此!

  薛崇是真沒注意到薛樊山的臉色,他整顆心都是盛嬈那聲“駙馬”,就這麽兩個字,讓他起死回生。

  是駙馬而不是少將軍!

  薛崇也不知道這有什麽好樂的,他本來就是駙馬!

  直到胳膊被人撞了下,薛崇才堪堪打住幻想,對周圍的視線後知後覺。

  盛嬈的決定在薛崇意料之中,肅國內有朝亂,外有強敵,軍中需穩,薛家仍是最好的定海神針。

  但他才大放厥詞,揚言執政,她就不砍砍他的權勢?是篤定他外強中幹?

  薛崇不知道該高興盛嬈的信任還是該惱怒她的小瞧,他目光在盛嬈筆挺纖細的腰間停留了會,有種上去拽她下來的衝動。

  她露個麵就是,正事何必急於一時?自己什麽身子不清楚?

  終究是冷靜占了上風,與其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早點下朝。

  薛崇深吸了口氣:“謝皇上,薛家絕不負皇上信任。”

  薛樊山回頭又是一個惡狠狠的眼神:胡說八道!

  暴躁的薛樊山險些忘了這是在金鑾殿上,就要起身揍薛崇一頓,這兵權愛誰要誰要,他不要了!

  薛崇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父親!”

  薛樊山頓時回神,恨得牙癢癢,薛家怎麽就出了這麽個逆子!

  但大殿之上,盛嬈給足了他台階,薛崇也已應下,再唱反調未免不知好歹。

  薛樊山一邊懊悔剛剛沒有直接拒絕,一邊不甘不願地道:“謝皇上。”

  盛嬈沒有在意薛樊山的態度,對朝臣道:“諸位可有異議?”

  朝臣們麵麵相覷,造反這麽大的事,三言兩語就過去了?是他們跟不上朝代了?

  但正主都不計較,他們還能怎麽辦?

  真論起來,薛家未趁先帝駕崩而揮師進京,未散布先帝之過,薛崇更是親赴慶國接人,造反?

  隻是女皇登基,薛家功高震主,誰能放心?現在不借機打壓,萬一留下伏筆……

  盛嬈沒精力等朝臣們慢悠悠思考,見眾人皆陷為難,她直接越過此事,繼續道:“關於燕國的歸屬,朕同意駙馬的決定。”

  “至於如何分割燕國及同慶國往來的一切事宜,都交與蘇丞相,蘇丞相擇日赴燕、慶兩國邊境,右丞相之職擇人暫代。”

  盛嬈說完,薛崇眼神驟縮,蘇執走了,朝堂怎麽辦?她還想事事親為不成?讓她登基不是讓她逞強!

  即使兩人之間隔著數步之遙,盛嬈也能感受到薛崇的怒氣,她直接無視,睥睨地俯視眾臣。

  “慶國未插手肅國和燕國的爭端,未趁先帝駕崩而出兵,已至仁至義,朕意已決,此事不必再議。”

  “可如此一來,慶國獨大,若日後有意滋事,肅國難安啊!”見盛嬈說一不二,有朝臣急忙開口。

  “兩朝將簽訂止戰協議,至於後世,由後世人決斷,若後人昏庸,坐擁天下亦可被傾覆。”

  “臣以為就算要送,一半足矣,已足夠彰顯我朝誠意,還不會讓兩國生出差距。”

  “駙馬話已出口,朕亦認下,你去出使慶國,揚言反悔?”盛嬈不客氣道。

  開口的朝臣悻悻地閉了嘴,他的顏麵好說,那可是泱泱一國的顏麵……

  這一招先斬後奏實在是高,要是換個人,他們必彈劾其通敵賣國。

  但點頭的是曾經的長公主,現在的皇帝……這讓他們怎麽彈劾?

  現在反悔,不止丟人,萬一惹惱了慶國,兩國開戰誰負責?

  肅國剛經大戰,朝局正值動蕩,會是慶國的對手?說到底慶國不對肅國發兵已是大幸。

  在朝臣糾結時,盛嬈已擬好旨意,示意薑荷遞給蘇執。

  眼見事情已無轉機,有朝臣遲疑道:“啟稟皇上,正值國喪,朝中雜事繁多,若少了右丞相,臣等恐撐不起大局。”

  那朝臣十分汗顏,但與其到時弄成一團糟,不如厚著臉皮實話實說。

  誰能想到短短三載,蘇執已能撐起半邊天,以至他們都被蘇執慣壞了,這等時候蘇執不在,實在讓人心裏沒底。

  盛嬈挑了挑眉,道:“兩國邦交,朕隻放心蘇丞相,京中有朕在,你們慌什麽?”

  知道她秉性的朝臣一陣腹誹,就是因為您老在,所以才慌好不好?

  盛嬈無視了他們的不情不願:“國喪由蘇丞相負責,三日後葬先帝於皇陵,百官相送。”

  “臣等遵旨。”

  “若無要事,退朝吧,具體事宜明日早朝再議。”

  今時不同往日,盛嬈想逞強得看裏頭那個的臉色,而裏頭那個顯然不想讓她好過。

  盛嬈話音才落,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薛崇道:“臣無要事,退朝!”

  薛崇語氣中帶著森然的殺氣,如一把利劍懸在朝臣頭頂,大有誰敢留人就斬誰之意。

  蘇執緊隨其後:“臣恭送皇上。”

  有蘇執和薛崇帶頭,其餘人隻得附和,禮部尚書趕在最後關頭,硬著頭皮問:“敢問皇上登基大典定於何日?”

  “再議。”

  盛嬈回了兩個字便起身離去,眾臣恭敬地送她離殿,而後三三兩兩聚在一塊,最終不約而同地圍住了蘇執。

  薛崇則在盛嬈離殿後,緊跟著追了上去,動作快到讓薛樊山想叫住他都來不及。

  盛嬈並未走遠,她剛出金鑾殿,便遇上了在殿外候著的福瑞。

  福瑞比之兩年前瘦了一圈,胖乎乎的臉凹陷了下去,眼底的青色十分明顯,精神萎靡。

  見到盛嬈後,福瑞露出了抹討好的笑,低眉順眼地跪下:“奴才參見皇上。”

  盛嬈意外會在這見到他,對他這副樣子心生唏噓,這輩子對盛齊一心一意的,就隻有福瑞。

  “何事?”

  福瑞額頭依然觸地:“皇後娘娘想求見皇上一麵,奴才鬥膽請皇上移駕鳳安殿。”

  盛嬈眯了眯眼:“改日。”

  “娘娘一定要在今日見您,奴才求您去見娘娘一麵吧!”福瑞含淚膝行幾步,不要命地堵住盛嬈正前方的路。

  盛嬈蹙起眉,有些撐不住精神,扶著薑荷的手用力到在薑荷衣袖上抓出了痕跡。

  薑荷察覺到盛嬈的不對勁,直接扶她繞開福瑞,急聲朝宮人吩咐:“宣太醫!”

  “奴才懇請長公主見娘娘一麵!”

  兩人才邁出一步,福瑞就連滾帶爬地又一次堵住前路,已是豁了出去。

  薑荷厲聲嗬斥:“放肆!皇上重要還是先皇後重要?皇上有什麽閃失,你擔當得起?”

  福瑞痛哭流涕,就是不肯讓開:“就算是看在先帝的麵上,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