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落鳳城
作者:西山秋色      更新:2020-07-14 21:28      字數:2216
  “哪用這麽麻煩,就是你不信我,讓我有點難受,你親我一下就好了。”薛崇指了指唇畔,一臉賴皮。

  盛嬈懟他的話堵在了嗓子中,她以為他是在貧,卻是真被她傷著了?

  她習慣了他的沒心沒肺,乍一見他這樣不灑脫,不免深想,也的確擔心他對盛齊過分疑忌,以至事情走到她不想見到的局麵。

  但當局者迷,她自己不也是?她當自己能漠然以對,直至塵埃落定,但人非草木,既已動情,哪還能波瀾不起。

  盛嬈幽幽地一歎:“少將軍什麽時候這麽脆弱了?”

  “誰讓這個人是你呢。”薛崇溺寵地笑了笑,繾綣地捏了捏她指尖,“你要不要哄哄我?”

  盛嬈黛眉微挑,稍斂了眸,抬手撫上他的側臉,蔥蔥的指尖帶起一汪漣漪。

  “親一下就夠了?”

  嬌雅的尾音還未落下,盛嬈就已冶豔風情地送了個香,在薛崇那,就如被六月枝頭上最豔麗的榴花拂過,不可名狀。

  盛嬈沒有立刻抬頭,鳳眸近距離地瞧著薛崇,看著他的眼神一點點深邃下去。

  薛崇的心是真的疼了,酸酸漲漲的,他想,他真是被慣壞了。

  明知有前世的結局和先帝的狠辣在那梗著,還有數不盡的陰謀詭計如蛆附骨,她不多想就怪了。

  何況這事本就是他的錯,他竟還和她這樣貧。

  她這樣坦誠地和他說開,他應該認認真真和她道個歉,而不是仗著她的不計較一再蹦躂。

  但被媳婦兒慣著的感覺過於上癮,不由自主地就……

  薛崇無比懊惱,他用了手勁環住燦豔的鳳凰,鄭重至極:“抱歉,讓你擔憂了。”

  盛嬈不知怎的就難受起來,從心底湧出來的感覺蔓延至全身,讓她嗓音泛上淺淺的啞:“本宮有何可擔心的。”

  “擔心我迷了心竅,不知該怎麽和我走下去啊。”薛崇癡癡地道。

  “少將軍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我心裏清楚就夠了。”薛崇忍著笑回道,還有什麽比媳婦兒考慮他們的以後更讓人高興?

  盛嬈心口燒起團氣焰,堵得她腦子都不大清醒起來,張口印上薛崇的肩,帶著要咬下塊肉的洶洶氣勢。

  薛崇眉頭都沒皺一下,愛極了她不多見的小性子,想她再多用點力氣,又怕她牙酸。

  他揉著盛嬈順滑的發,落拓地道:“現在有興趣要我了嗎?”

  他這樣一說,盛嬈無從發泄的氣頓時找到了宣泄口,她將牙下的那處弄出了血絲便流連而上。

  薛崇乖乖地任她隨心所欲,恰到好處地迎合著她,一腔心意傾盡……

  西北大營坐落在歸鳳城外,往西便是兩國交界線,往後則是肅國疆土。

  長公主府建在歸鳳城中,而歸鳳城往內,肅國的下一座城池就是落鳳城。

  站在歸鳳城的城牆之上向東眺望,能看到落鳳城烽火台上連接天際的狼煙。

  兩軍尚還在對峙中,故盛嬈不著急趕路,待車馬慢悠悠地路過落鳳城時,已是四月中旬。

  正是關內草長鶯飛的時節,但關外仍顯蕭疏料峭,在一望無際的湛藍之下,黃沙之間,落鳳城越顯雄闊。

  前世盛嬈出其不意,率軍連破燕國兩城,而後佯裝被反應過來的燕國打了個措手不及,敗退歸鳳城。

  後又棄城逃往落鳳城,以一場熊熊之火燒滅了燕國的元氣。

  在那一戰塵埃落定後,落鳳城重建,薛崇陸陸續續去過多次,每次都會想起那場慘烈的大火,那兩個葬於火中的人。

  但沒有一次似現在這般,明明已隔世,那場火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以至於還看不見落鳳城的影子,他就受不了了。

  他借透氣之由出了馬車,騎馬跟在隊伍後頭,視線中那座深刻骨血的城池由幻影逐漸真實。

  在他眼中,這座巍峨的城池角角落落燃著火焰,焰火燒穿了空氣,放眼所及盡是扭曲。

  熱浪夾著火星席卷而來,疼痛噬骨,尤其是落在心頭的火星,在他心上灼出了一個又一個窟窿。

  而目光穿透如水簾起伏的熱浪,他仿佛又回了前世。

  前世在查出“蕣華”是燕國的探子,虎符落入燕國之手後,為追回虎符,他和父親隻得率軍出戰。

  他們披星戴月奔赴落鳳城,抱著的是血戰的準備,迎接他們的卻是破了膽而潰散的敵軍。

  落鳳城的火焰仿佛直通天際,漫漫沒有盡頭,在那場火的見證下,他和父親不費吹灰之力擊潰敵軍,奪回虎符。

  當然,和本該麵臨的敵軍精銳一樣,本該迎來的萬人唾罵也沒有迎來。

  世人愚昧地將薛家當成了力挽狂瀾的救世主,卻不知他們早就是逆臣賊子了,為了奪權而拋棄百姓,坐視敵軍直入。

  “陰差陽錯”之下薛家懸崖勒馬,沒有鑄成大錯,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陰差陽錯?

  要不是他心如死灰,不存在失望絕望,要不是他執拗地不信“蕣華”死了,不信那份情意皆是虛妄,他查不下去。

  整整六年,連算無遺漏的她都想不到他會堅持那麽久吧。

  在查出“蕣華”是長公主的人時,他徹底渾噩了,究其一生也釋懷不了。

  ……

  車馬顯然沒有在落鳳城停下的意思,而此時已臨近歸鳳城,故還加快了速度。

  在薛崇越陷越深的時候,落鳳城已被落在了身後,仿佛有斷壁殘垣倒塌的聲音從後頭傳來,想將他拽入更深的淵穀。

  薛崇任由晦暗蔓延,他早知會有今日,除非他一輩子不來落鳳城,否則怎麽可能走得出去。

  這座城就是他的死穴,年頭越久,越是深刻。

  他抬手按了按疼如刀割的心口,仰頭往馬背上一趟,頭稍微一歪,靜靜地看著馬車出神。

  他的目光似能穿透馬車,將裏頭那個高華的身影清清晰晰地看入心底。

  盛嬈沒有催他,無論是他下馬車還是一去不回,她都沒什麽反應,淡然地翻看著小案桌上的密件。

  有些事是旁人幫不了忙的,就如叫不醒裝睡的人,他自己不想醒,那就算了。

  再者,她這個當事人沒心情去安慰他,各自療傷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