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除夕(一)
作者:西山秋色      更新:2020-07-14 21:28      字數:2280
  “在他眼前嚼舌根的宮人是瑞安王安排的,他長歪是瑞安王的陰謀,你讓他直接去找瑞安王唄。”

  薛崇言語中對盛齊頗為嫌棄,又帶著深深的感慨,無論是先帝還是他們,都沒想到瑞安王的手伸得那麽長。

  宮人嚼嘴碎實屬尋常,誰能想到這裏頭會有人為操縱?

  這事還是那十二個大臣查出來的,正是因為查出了這一遭事,那十二人才放棄掙紮。

  太子乃國之根基,教唆人將太子帶上不歸路,無異於毀肅國之根本,僅這一樁事瑞安王就翻不了身。

  盛齊既已知當初的宮人是瑞安王安排的,所謂的他不被任何人期待,先帝不愛他,種種都是假的,那他是不是該看開點?

  罪魁禍首已經伏誅,活著的人何必為難自己。

  薛崇輕歎道:“別說你了,我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已經不能如剛重生那會了,一言不合就想殺盛齊,知道的越多,想的越複雜。

  “我覺得你那樣很好,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對對錯錯的就讓人難以釋懷。”薛崇唏噓了聲。

  “若本宮活了十七年,發現從前是場笑話,錯過無數,盡做錯事,本宮也接受不了。”

  “但冤有頭債有主。”薛崇道,理由再多,路也是盛齊自己走的。

  “本宮明白,本宮隻是說,盛齊懂歸懂,要做出改變很難,畢竟所經曆的酸苦不是三言兩語能說盡的。”

  “不改就不改,選擇權在他。”薛崇比盛嬈明白盛齊的選擇,他不在乎盛齊改不改,“你們就聊了這個?”

  “大概吧,本宮也不知道聊了些什麽,就是想在大婚前見見他,本宮曾希望他娶個心愛之人。”

  盛嬈臉色疲憊,見四下沒有宮人注意他們,停下腳步,十分坦然:“腳涼。”

  薛崇還在想事情,乍然沒有反應過來,錯愕了會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攬著盛嬈的手輕輕用力,單手將她托了起來:“怪我疏忽了。”

  “知道就好。”

  薛崇掩唇而笑,心裏填得滿滿的,腦中倏爾劃過絲靈光:“哎,除夕要不然去京外過?”

  “哪?”

  “京城和河州的交界處有個小鏡湖,水麵若晶石打磨而成,除夕去應該正值霧凇沆碭,天雲山水共一色的盛景。”

  盛嬈闔眸想象了一下,道:“多備點煙火。”

  “嗯,少不了煙火明燈,待會我和蘇執說一聲。”

  薛崇輕聲道,這個除夕啊,想它快點來又不願它來,願除夕之後,還如今朝。

  即使風雪漫天,大婚的流程仍然有條不紊地走完了,出乎薛崇意料的是,盛齊沒有出任何幺蛾子。

  少年帝王就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樣平靜莊嚴,挑不出任何差錯。

  這讓薛崇心裏有點微妙,他始終對盛齊抱有戒心,即使為盛齊可惜,仍然忍不住“黑化”盛齊。

  這一局當真是他贏了?

  在京城還籠罩在帝後大婚的喜慶中時,除夕悄然而至,一同而來的還有一場細雪。

  這是新帝登基後的第一個春節,又恰在大婚的尾巴上,因而衝淡了些國喪的冷清。

  年三十這日,臨近正午,將軍府的馬車才駛離府邸,直奔宮城。

  馬車裏除了盛嬈和薛崇,還多了個林嬋,唯獨少了蘇執。

  按理說三日前就該休朝,但早朝一直上到今日,比之往日下朝還晚了不少時間。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沒有提起早朝的事,盛嬈和林嬋還是第一次一起過除夕,有說不盡的悄悄話。

  往年在江南時,林嬋最多陪盛嬈到夜幕降臨,便被鎮西王三催五催地叫回了王府。

  馬車裏密不透風,隔絕了外頭呼嘯的風聲,便顯得十分安靜,因而兩個人小聲的交談聲一字不落地入了薛崇的耳。

  薛崇微微仰頭看著車頂的花紋,有些無言,他真不是故意偷聽的,總不能明晃晃地堵住耳朵吧?

  在他從如何灌倒蘇執,聽到如何“享用”蘇執,再聽到林嬋說怎麽讓王府多個小主子時,馬車終於停下了。

  不多時,車簾被一隻端秀的手掀開,顯出蘇執的身形,他朝三人點頭示意,上了馬車。

  蘇執還穿著朝服,藏青色的蟒袍穿在他身上不見淩雲之氣,而是溫溫潤潤的沒有棱角,威勢逼人的刺繡蟒紋都無端地乖順起來。

  薛崇一見到他,感覺周身的空氣都活泛了起來,但不過片刻就升起了尷尬之意。

  天知道他剛剛都聽了些什麽!現在一看見蘇執,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就代入其中了,那叫一個……

  薛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突然就心疼起蘇執來,然而轉念一想,郡主隻敢臆想,他家那個可是早就付諸行動了……

  慘還是他慘吧?不,那不能叫慘吧?

  思及此,薛崇莫名地就酸了起來,哀怨地瞧了眼盛嬈:祖宗你別光顧著教別人啊!

  盛嬈察覺到他的視線,抬眸看去,卻沒讀懂,好笑地回了他一個眼神:怎麽了?

  薛崇眼神遊離,自我唾棄了會,暫且按捺地回道:沒事……

  他斂住飛了十萬八千裏的心思,清了清嗓子對蘇執道:“我盼星盼月終於是把蘇兄盼來了。”

  蘇執一怔,下意識就看向盛嬈和林嬋,而兩人很是無辜,兩雙撲閃的美眸一塊看向了薛崇,仿佛在說:我們怎麽了?

  薛崇腹誹了聲,嬉笑道:“我就是多日不見蘇兄,想了不行?”

  “駙馬還有這份心呢?”林嬋暗嘲道。

  “那當然,我就等著蘇兄和我不醉不歸呢。”

  蘇執搖了下頭,沒有深究三個人的小動作,他抬手輕捏了下眉心,不顧形象地靠上了馬車壁。

  他比盛齊大婚那日又瘦了不少,氣質也更內斂了些,以往若月華流轉的清雋之氣斂於骨子,顯露出來的是居於高位的清寒。

  他薄唇輕輕地開合了下,欲言又止,終歸沒有毀了眾人的心情,歉意地朝三人示意了下,闔眸養神。

  林嬋望著他眼底下的青色,在心裏微微一歎,放輕了聲音和盛嬈繼續閑聊。

  薛崇屈指敲了敲馬車壁,很快馬車的速度就慢了下來,到小鏡湖時已至半下午。

  在如胭的群山之間,一汪清湖湛藍純淨,仿佛是瑤池倒映。

  湖邊是一望無際的瓊枝玉樹,連綿的冰瑩明淨無暇,在微暖的冬陽下閃著細細碎碎的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