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城隍廟時已值正午，城隍廟外有一條青石板長街，一眼望不到盡頭。

  長街兩側是鱗次櫛比的三層樓宇，紅柱金瓦在陽光下越顯鮮麗，家家戶戶飛簷下都掛著一串似火的紅燈籠，有風拂過時，連綿的紅浪晃人心弦。

  長街上空則倒掛著數不清的油紙傘，從街頭綿延至街尾，煦煦的光線透過油紙傘，清清亮亮地灑在街上，有幾縷光影如水汪般在青苔上遊弋著。

  每一座樓宇都是一家商鋪，吆喝聲不絕於耳，七夕才過不久，街上還掛著點尾巴，仍有花燈和乞巧果在賣。

  正午炎炎的日頭也沒擾了遊人的興致，絡繹不絕的人群在長街中來往駐足，喧鬧不已。

  薛崇在街頭下馬，伸手抱下盛嬈，將馬交給專給達官貴人看車馬的小廝，牽著盛嬈步入長街。

  小吃的味道在長街中縈繞，種種味道融在了一起，輕嗅一口，既有嗆人的辣，膩人的甜，也有馥鬱的香，勾人的麻。

  盛嬈在馬上顛簸了一遭，勉強能壓住難受，更別說胃口了，但嗅著那些濃鬱刺激的味道，她忽地就感覺到了餓。

  她將將察覺到這點，還沒來得及細想，眼前就多了串還在“滋啦”響著的烤排骨。

  油脂的香氣和香料的辛香撲鼻而來，盛嬈微微往後退了步，而那串烤排骨也跟著退了退，正好停在她唇邊。

  “嚐一塊。”薛崇溫聲哄著她，“城隍板鴨還在前頭，先吃點墊一墊。”

  盛嬈抿了抿唇，在薛崇沒個正經的視線下，啟唇咬了一塊。

  薛崇跟著也吃了塊，將紙袋遞到盛嬈唇邊，示意她吐出骨頭，而後問：“味道還行吧？”

  他吃完了兩塊也沒聽到盛嬈回答，忍不住低頭瞧她，卻隻瞧到了她梨瓣一樣的側臉。

  盛嬈低垂著頭，眼睫若簌簌的小扇子，遮住了那雙傾世的鳳眸。

  即使她衣飾妝容都如尋常的世家小姐，但她那身氣質還是和漫漫長街格格不入。

  薛崇眨了眨眼，突然伸手抬起盛嬈下巴，在對上她的眼眸時，滿臉的調笑頓時僵住了。

  盛嬈清潤澄澈的鳳眸中流光瀲灩，動人心魄，但不是因為喜悅或是其他，而是因為裏頭氤氳著淺淺的水霧。

  薛崇像是被吸走了魂，怔怔地看著那汪水汽，很快回過神來，手足無措地想抱抱盛嬈，卻一時忘了要怎麽抱。

  他像是傻了一樣一個人在那比劃了會，終於開了竅地輕輕拂過盛嬈的眼睛，指尖隱隱濕潤了點，讓他一顆心驟縮。

  “怎麽了？”

  盛嬈被他傻裏傻氣的動作驚訝住了，竟沒有立刻回神，聽到他緊張兮兮的聲音才堪堪生出赧意。

  她避開薛崇的視線，睫毛輕顫了下，若久佇的蝴蝶展了下翅膀，眼睛一開一闔間，裏頭的水霧已悄然隱去。

  她留下一聲輕飄飄的“無礙”，抬步往前走去，耳尖已不知不覺紅透了。

  但才走了一步就被人握住手腕拽了回去，薛崇緊緊地擁住她，心裏千回百轉，怎麽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人怎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