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馬車停下，薛崇才收斂了笑容，歪頭看向盛嬈：“到了。”

  盛嬈睜開眼，被薛崇扶著下了馬車，望向街邊人來人往的書社，心下複雜。

  竹製的門樓上掛著上書“煙雨書社”四個字的牌匾，字體飄逸雋秀，但放在現在看帶著些稚氣。

  那是蘇執南下的第二年寫的，煙雨書社也是那時由蘇執建立的。

  不同於那些被貴族視為風雅之地，尋常人進不去的書社，煙雨書社是為百姓開的。

  書社中有書庫，裏頭的書都是蘇執置備的，有他買的，也有他手抄的，任何人都可在書社中無償借閱摘抄。

  無論是誰都可進書社聽課，隻需付出很少的銀兩或是替代物，而這些銀兩則全數交給先生。

  想在書社中掛名當教書先生的人需要經過考核，考核過後可授課，十之的教書先生是潦倒的讀書人。

  除此之外，書社中還有供無家可歸的人過夜的廳堂，有小小的坊市。

  說是書社，實則包含了方方麵麵，皆是為百姓謀利，這是蘇執對自身抱負的一次嚐試。

  前世她沒有想這麽多，隻當是蘇執臨時起意，離開江南後再未關注過，不知道結果如何。

  盛嬈忽然想起來她身旁這個可是個“未卜先知”的主兒，他前世不是在淮州城待了好些年嗎？

  “少將軍前世可曾聽過煙雨書社？”

  “聽過。”薛崇挑了挑眉，“是阿嬈的？”

  “先生操辦的。”

  薛崇沉默了會，心服口服：“佩服。”

  他前世偶然知道的煙雨書社，隻覺得想出這個法子的人太過天真了，還沒有遭受人心的毒打。

  但看著書社裏目中含光的寒門學子和幼童，看著那些逍遙曬日頭的乞丐，又發自內心地感謝那人。

  後來他遊曆肅國，不止是淮州城，肅國不少地方都有類似的書社，有的看上去不錯，有的則令人唏噓。

  除了和他一樣周轉多地的人，應該少有人會把這些名字不同的書社聯係在一起，或許很多人都注意不到。

  但對書社周圍的很多平民百姓，那是一條改變人生的道路。

  他後來也沒有注意書社發展成了什麽樣子，但即使是失敗了，這一試探也是成功的，它已經為很多人照亮了黑暗。

  除了佩服他說不出其他的話，他不知道除了書社，蘇執還做了多少探索。

  那個清雅絕倫的人看似板板正正，卻敢於為了百姓打破常規，一生致力於此，實屬肅國之幸。

  而他莫名地相信，所謂的書社不會失敗，起碼在蘇執生前不會，在蘇執死後，或許會以另一種方式傳遞下去。

  因為那個人是蘇執，所以他相信。

  對這樣的一個人，他生不起什麽心思，如果不是蘇執和他愛上了同一個人，他或許會動動手段暗中幫蘇執追人。

  畢竟蘇執這樣的追起人來太傷了，也幸好蘇執是這麽個性子，否則哪還有他的事？

  薛崇慶幸了會，又誇了聲：“蘇執之名理應流傳千古。”

  盛嬈與有榮焉，仿佛薛崇是誇了她：“本宮也這麽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