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嬈如外頭的天色一般陰沉的心情在想到薛崇時，忽地就好了些，仿佛急雨過後，煩悶消散。

  她食不知味地用了午膳，看了眼愈發急促的雨勢，朝盛齊道：“本宮回寧梧殿小憩，雨停了再離宮。”

  “這雨恐怕要下到夜裏，皇姐今夜留宿宮中吧，晚些朕去陪皇姐用膳。”

  “也可，皇上要是政務不急，不如也小憩片刻，雨天適宜偷懶。”

  盛齊無奈地搖了搖頭：“皇姐的喜好這麽些年都沒變過，朕記得從前皇姐信裏就是這樣逗弄朕的。”

  “什麽江南煙雨天薄霧朦朧，小橋流水嬌花碧樹，賞之心曠神怡，於窗下小憩，聽雨打芭蕉，嗅花草之息，實屬極樂。”

  “皇姐不知道朕有多歆羨，想試試卻總事與願違，希望今日能借皇姐吉言，少些糟心事，讓朕偷個懶。”

  盛嬈莞爾，她沒有說什麽，再說下去又是一樁扯不清的擾心之事。

  她噙著笑起身，自然而然地、如年少般地過去摸了摸盛齊的頭，轉身出了水榭。

  纖細的手指憐惜卻又不帶留戀地劃過盛齊的頭發，仿佛是給二人的關係定了格。

  盛嬈走得很穩，身子比任何時候都緊繃，像是在以此斬斷所有猶豫。

  而盛齊並未開口叫住她，他亦繃緊了身體，直挺挺地坐著，靜靜地注視著盛嬈，眼裏逐漸染上了血色，越來越深。

  前一刻還在眼前的人被雨幕一隔，有些縹緲，很快一把杏花傘將人嚴實地遮住，連背影都不可見。

  是薑荷見盛嬈出來，迎上來給她撐傘。

  杏花傘在軟轎那停下，宮人們一陣忙碌，很快，連帶著傘下那一段惹眼的衣擺都見不到了。

  盛齊這才眨了下眼，眼眶酸澀得泛疼，其實他想說：要是皇姐無事，陪朕賞會雨？

  但這話好似再也說不出口了，他的皇姐已經沒有這個心了。

  進了軟轎後，盛嬈臉上頓時沒了笑意，她手肘輕輕撐在窗框上，掌心托著臉頰，疲憊得有些撐不住身子。

  要讓盛齊信任，遮遮掩掩沒有用，藏得再天衣無縫他也會懷疑，隻能是打開天窗說亮話。

  正好，她也不喜歡遮掩。

  什麽都說開後，盛齊的選擇會是什麽？

  她等著那一天。

  華美的轎子在如簾的雨幕中繚繞了層水汽，看似緩慢，但很快就出了禦花園，漸濃的霧氣將軟轎和水榭涇渭分明地分隔開。

  盛齊目送軟轎在拐過紅牆，他的視線宛如實質，仿佛能穿透高牆，始終追隨著軟轎。

  福瑞在水榭外戰戰兢兢地不敢上前，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渾身打了個激靈，臉色發白地招呼宮人離開。

  一眾宮人才轉身走了不遠，身後傳來了瓷器落地的聲音，仿佛是有人怒火滔天，掀了桌子。

  接連的破碎聲霎時壓過了雨聲，震響在宮人心頭，福瑞腿一顫，重重地跪下。

  其他人亦跟著跪下，傘跌在地上，隨風打著旋兒，驟雨當頭淋下。

  水榭裏的乒乓聲約摸有一刻鍾才停歇，福瑞頭伏在地上，又等了一刻鍾才顫巍巍地起身，領著人進水榭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