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嬈睜著眼熬了一夜，一閉眼就看見了薛崇，前世寵她入骨的薛崇，今世隱忍的薛崇，一顰一笑，清晰如昨日。

  薑荷半上午進來看她起身沒有，見到桌上一動未動的藥，眉心擰緊，悄聲出去讓人傳了太醫。

  她忽然覺得這一趟京不該回，像是有什麽已經偏離了原定。

  盛嬈半夢半醒間聽到太醫沉重的聲音，模模糊糊聽不真切，她自嘲地耷了耷唇角，放任自己昏睡。

  這一放任就過了頭，直到二月的最後一天才緩過勁，而明日就是春獵了。

  盛嬈懶洋洋地倚在貴妃榻上，倦怠地看著殿外，她昏沉近十日，外頭什麽消息都沒傳進來，還能是誰做的？

  盛齊啊。

  整日憂心忡忡地來探望她，若非她又活了一生，怎麽都瞧不出假意。

  她這個皇姐做的委實失敗。

  隻不過事態還能按盛齊所想嗎？薛崇想做什麽，她也不知道。

  父皇不知被薛崇灌了什麽藥，竟舍得不來見她，她這副身子到底是礙事。

  盛嬈看著自己又細了一圈的皓腕，拖著軟調道：“京中可有什麽新鮮事？”

  薑荷慢條斯理地敲了敲藥碗：“您還想去哪？明個兒春獵也別想去，想做什麽讓郡主代勞便是。”

  “本宮骨頭都躺酥了，小荷兒忍心？”

  “有何不忍？骨頭酥了總比命酥了的好。”

  盛嬈撇撇嘴，慢悠悠地撐起身子，眼波流轉：“本宮記得有件鬆鼠葡萄紋襖裙，就換這件吧，沾點活氣。”

  薑荷杵在那好一會不動，眉眼都垂下了，生怕看盛嬈一眼就被勾了魂，今兒個說什麽都不能出去！

  盛嬈眼角微耷，她自己慣的人，怎麽也得慣下去。

  她起身走到衣櫃那，剛打開衣櫃身旁就伸過隻手，薑荷繃著臉扶她坐下，三兩下找到那件刺繡巧奪天工的襖裙，伺候她換上。

  盛嬈眨眨眼，歪頭瞧著薑荷，嬌聲道：“小荷兒生氣了？”

  “怎敢，您啊——”薑荷歎了口氣，麻溜地給她梳妝，臨走正經道：“您要是瞎折騰，奴婢立刻帶您回來！”

  “好，都依小荷兒。”

  聽著盛嬈帶著討好的語氣，薑荷心生無奈，怪她，怎麽就讓公主養成了這麽個性子！

  公主到江南前那叫一個乖巧溫婉，柔情端莊，隻消一眼，哪個不心生憐愛，不想把公主捧在手心供著？

  現在倒好，一個眼神能勾走人的三魂六魄，恨不得俯首稱臣，拜倒在石榴裙下。

  要是公主第一次離經叛道時她攔著點，也不至於到今日！

  薑荷自我唾棄了一通，手下動作不停，給盛嬈披上煙紫色的纏枝牡丹披風，自己拎上藥包，從後門帶人出去。

  盛嬈很想說不必多此一舉，寧梧殿估計被人監視得密不透風，看著薑荷認真的模樣，笑了笑沒有出聲。

  平平無奇的馬車從宮門駛出，內含乾坤，裏頭置了七個大小不一的暖爐，六方都嵌著柔軟厚重的獸皮，軟塌上鋪著床軟到心坎的錦被。

  盛嬈斜躺在軟塌上，乖乖地喝了藥，纖指撩簾子，剛朝外看了一眼，簾子就被人嚴實地捂下，寒風才吹進來一半，很快消融在溫熱裏。

  薑荷瞪了盛嬈一眼，道：“您要去哪？鎮西王府？”

  “拂煙閣。”

  “奴婢看還是打道回府吧！”

  盛嬈輕笑：“想什麽呢，容華能在王府？想來是在拂煙閣樂不思蜀了。”

  薑荷一愣，咬了咬牙無話反駁，哪是想來，是肯定！

  這也怪她，怎麽就讓這兩個主兒混到一塊去了？

  盛嬈挑了挑眉，無辜地道：“本宮記得第一次見容華，還是因小荷兒？”

  薑荷：“……”

  她拒絕和公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