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知道聞燕舞的存在，是沈嶽告訴她的。

  她也曾和聞燕舞見過。

  不過那次是晚上，她沒看到聞燕舞的樣子。

  現在沒誰給她介紹，這個穿著一身黑，好像陽光下幽靈般的女人是誰。

  但直覺告訴雲渺，這就是她的親生母親聞燕舞。

  尤其聞燕舞摘下臉上的大墨鏡，摘下口罩，露出那張天姿國色般的嬌顏後，雲渺忽然有了明顯的錯覺……十數年後，她就會變成這個模樣。

  成熟，嫵媚，渾身洋溢著說不出的動人氣勢。

  無論，穿什麽樣的衣服。

  哪怕是在傷心的哭泣時，也會讓男人誤以為是一種勾、引。

  暖陽下。

  輕風中。

  車流在街道上來回的穿梭。

  母女倆人，就這樣靜靜的凝望著，很久都沒動一下。

  做夢都想有這麽一天的聞燕舞，以為她這輩子都無法實現。

  原因很簡單，她是沈嶽的女人。

  而沈嶽，卻是她獨生愛女深愛著的男人。

  她為了成全女兒，曾經想過去死，想過隱居，可到頭來，卻徹底臣服於他，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存在。

  這樣一來，勢必會給雲渺追求沈嶽，造成一道無法跨越的倫理鴻溝。

  盡管聞燕舞也很清楚，她愛上沈嶽時，雲渺還不知道在哪兒。

  她並沒有做錯什麽。

  可……也正是這方麵的深深顧慮，聞燕舞始終不敢站在陽光下，和女兒麵對麵。

  直到她在這段時間內，明白了很多事，才鼓起勇氣來找雲渺。

  她希望，雲渺能了解她的苦衷。

  聞燕舞所顧慮的這些，雲渺當然知道。

  事實上，早在數月前，雲渺知道他們的關係後，也曾經無比痛苦過。

  隻是相比起成熟的聞燕舞來說，雲渺明顯“開通”了許多：“她愛她的，我愛我的。雖說我們是親母女，但我卻是老娘撫養長大的。我和她之間，根本沒有半點關係。”

  熱戀中的女孩子，智商本來就低的嚇人。

  一旦找到最恰當的理由，就再也不管不顧了。

  雲渺以為，她能坦然麵對聞燕舞，接受倆人共愛一個男人的現實。

  畢竟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隻要不捅破那層窗戶紙，大家麵子上也就過得去了。

  可當風韻迷人的親媽，身穿最樸素的黑衣站在她麵前後，雲渺才驀然發現，她可能是想錯了。

  聞燕舞這是用她最最“普通”的形象，來碾壓雲渺，讓她明白倆人之間跟沒有可比性。

  她這是在告訴雲渺：“沈嶽喜歡的女人，是我這樣的。你在他心裏，隻是被嗬護的鄰家小妹。”

  當一輛車從背後輕按了下喇叭駛過後，雲渺說話了：“你今天來，其實不是在鼓勵我，既然愛他，就去追他。而是在提醒我，他是不會接受我的。”

  “不是。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深陷泥潭，被他所擄獲，再也離不開他了。”

  聞燕舞重新戴上墨鏡，抬頭看向遠處，紅唇輕啟，淡淡地說：“我還希望，你不要恨我。”

  她不想告訴小渺，說她為了成全愛女的愛情，曾經想過去死，去隱居等等。

  她真要說出來，小渺會更痛苦。

  她從女兒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影子，絕對的外柔內剛，一旦決定踏上某條路，就要走到黑。

  雲渺明明知道她的存在，她被沈嶽擄獲不是她的錯，可還是苦苦的追求他。

  這就足夠證明，雲渺希望能和她“光明正大”的競爭。

  知女莫若母。

  雲渺笑了下，也轉身看著長街：“嗬嗬，我為什麽要恨你？我該感激你。要不是你，我也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不能擁有老娘，沒有牛猛那樣的大哥。更，不可能認識，愛上大哥哥。”

  麵對聞燕舞的“挑戰”，雲渺為什麽要提到牛家母子？

  她這是這是在告訴聞燕舞，她是牛家母子撫養長大的！

  她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隻是生命上的延續。

  所以，雲渺絕不會在聞燕舞坦言，她已經徹底被沈嶽擄獲後，就放棄追求沈嶽。

  倆人，就當從來都不是母女好了。

  如果換成別的女人，聽為了她曾經付出那麽多的愛女，說出這番話後，肯定會傷心。

  聞燕舞沒有。

  相反，她還暗中鬆了口氣。

  這才是她的女兒，在母女倆人打開天窗說亮話後的反應，和她所想象的完全相符。

  假如雲渺哭著求她離開沈嶽，聞燕舞隻能去……死。

  對一個枯木發新芽的女人來說，不得不失去摯愛的男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嗎？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聞燕舞雙手抄在口袋裏，淡淡地說了句，也不等雲渺啥反應，半轉身快步走向東邊。

  那邊，停著一輛嶄新的大奔。

  雲渺沒動。

  仿佛沒聽到聞燕舞的話。

  聞燕舞卻沒催她，更沒停步，徑自走到車前鑽進去，啟動。

  她知道，雲渺會上車的。

  果然，當她緩緩把車開過來時，剛一停下，雲渺就開門，坐在了副駕駛上。

  砰的一聲，雲渺剛關上車門，就愣住。

  因為，她看到了儀表盤上的小相框。

  在卿本佳人的陳琳套間床櫃上，擺放著一個相框，是她和沈土鱉狼狽為奸的照片。

  聞燕舞的車裏，也擺著這樣一張照片……

  如果讓沈老板知道，這娘們故意把照片帶來給雲渺看，最輕也得臭罵她一頓。

  雲渺眉梢劇烈挑動了下，回頭看向了車窗外，假裝沒有看到，隨口問：“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會在家？今天，可不是周末。”

  聞燕舞沒說話，隻是拿過一瓶口香糖遞過來。

  雲渺搖頭，示意她不吃。

  聞燕舞也沒再勸，嚼了一粒，才說：“如果我告訴你，隻要沒什麽重要事，每天中午這個時候，我都會來這邊走一趟，你相信嗎？”

  雲渺沒說話。

  不說話，就是默認的意思。

  聞燕舞對雲渺的攻勢，簡直是無處不在……

  她說這些，就是在暗示雲渺：“我這麽在意你，你如果還有點良心，就不要奪走我來之不易的幸福了。你還年輕，又小黃花兒般的呆萌可愛，想找什麽樣的男人不行啊？”

  母女倆剛正麵十幾分鍾，聞燕舞就先後發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外加不雅照片的不要臉”三波攻勢，希望雲渺能知難而退。

  她也是被迫的。

  誰讓她深深中了那個小混蛋的毒，再也不能離開他了呢？

  雲渺嘴角輕輕抿了下，還是沒說話。

  聞燕舞看了她一眼，也沒再趁勢追擊。

  接下來的半小時內，母女倆始終沒說話。

  聞燕舞沒告訴雲渺，這是要去哪兒。

  雲渺也沒問，聞燕舞要帶她去何方。

  車子緩緩停下時，雲渺才眨了下眼，略略有些呆滯的眸光，迅速靈動了起來，看向了車窗外。

  仿似做夢般，不知不覺中來到了泉城廣場的北側。

  路對麵，就是泉城大酒店。

  聞燕舞熄火，輕聲說：“那個晚上，沈嶽曾經為了救一個女人，從百丈高的樓頂跳下來。”

  沈嶽那晚舍命撲救葉太的視頻，早就在網上傳播開了。

  無比關注他的雲渺，當然也見過。

  隻是在“我是土鱉，有種來搞”的微博號還沒開通之前，她並不知道沈嶽舍命相救的人是誰。

  聞燕舞又說：“看到那輛銀灰色的房車沒有？”

  完全是下意識的，雲渺眸光自動搜索聞燕舞所說的那輛車。

  她看到了。

  一輛外型相當豪華，優雅的勞斯萊斯房車，靜靜停在對麵酒店的停車場內。

  “知道那輛車是誰的嗎？”

  “誰，誰的？”

  雲渺這才大半個小時沒說話，語氣就有些生澀。

  聞燕舞遞過了手機。

  雲渺猶豫了下，接了過來。

  手機頁麵上，正是土鱉微博號上的愛情故事係列之一，女主葉太李玟。

  土鱉微博那樣火，雲渺當然“拜讀”過這篇愛情故事，所以她隻看了一眼，就把手機還了回去。

  聞燕舞又說話了：“你知道他的成長經曆嗎？”

  雲渺點頭，表示知道。

  聞燕舞喋喋不休：“那你知道，從小就離開親生母親的人，最大的特點是什麽嗎？”

  不等雲渺回答，聞燕舞又說：“不要用你的感受，來代入沈嶽。因為，你雖然從小就離開了我。但你卻有個盡心嗬護你的家庭。牛家人，給了你完整的家。所以，你和從孤兒院長大的人，在心理、需求等方麵完全不同。”

  雲渺定定望著那輛車，慢慢的明白了。

  一般來說，人們從小缺少什麽，長大後就會極力追求什麽。

  對於在孤兒院長大的沈嶽來說，他從沒享受到過母愛。

  請注意，因缺少而渴望母愛，和戀母絕不是一回事。

  前者是客觀的正常需求。

  後者呢，則是因特殊的成長環境，而造成的心理扭曲。

  雲渺記得，曾經在某個綜藝節目上，見過一個明星母親，在鏡頭前誇誇其談，說她兒子十多歲了，晚上還和她睡在一起，享受溫馨母愛。

  結果後來，她兒子抱著她時有了生理反應……自得其樂的女明星母親，才知道是她害了孩子。

  從小沒得到母愛的沈嶽，長大後就會渴望得到。

  完全是潛意識的作用，他更容易接受年齡比他大的。

  民間也有“女大三，抱金磚”的說法。

  意思就是說：“大男人幾歲的女人，懂得疼男人。對家庭和睦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家庭和睦了，當然幹啥都能順風順水了。”

  事實證明，圍繞在沈嶽身邊的女人們，蘇南音、任明明，謝柔情，聞燕舞，葉修羅，陳琳的年齡，都比他大。

  而且這些女人和沈嶽的關係，都很好。

  再看比他小的。

  暫且不說展小白，隻說藺香君，雲渺，謝安晴，就連莊純和山間雅晴也算上，她們和沈嶽的關係，卻始終不怎麽和諧。

  “特殊的成長環境注定，在沈嶽的潛意識內，比他大幾歲的女人，能讓心安……”

  聞燕舞剛說到這兒，就被雲渺冷聲打斷：“嗬嗬，這樣說來，比他大二十三歲的葉太李玟，應該是最受寵的了？”

  聞燕舞秀眉皺了下，說：“你不該這樣說的。你愛的男人，隻是渴望成熟的愛。但，他絕不是那種心理變態的。他和葉太的關係，並不是你們所想象。但極有可能，她會……噓，你看酒店大廳門口。”